江言坐在车的后座逗着那只鸟妖, 黑猫在旁边满脸的不乐意,可是也拿江言没有办法。
那鸟妖也是知道了这几个人里江言说话最管用,于是收起了对九尾灵猫的害怕, 还故意在黑猫面前飞来飞去。
只是在她准备叼黑猫的毛的时候被江言给阻止了。
“等等,这可不行。”
本来已经准备爪下不留鸟的黑猫听着江言出声阻止,尾巴又一次得意洋洋地摇了起来。
这财迷还算有一点良心。
谁知下一秒就听江言义正言辞地说道:“玄哥的毛可精贵了,有话好好骂, 别薅毛啊。”
这可是随便几根就能修一间展厅的猫毛,那必须是是重点保护啊。
“……”
黑猫控制不住的龇牙。
小鸟妖闻言也收敛了一些,她飞到江言的肩膀上靠着, 格外亲昵地蹭了蹭。
黑猫不屑道:“谄媚。”
江言却很是受用,看看别人家养的小宠物怎么性格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她家的……
算了, 养都养了。
江言摸了摸小鸟妖的脑袋然后开口:“来吧, 和我们说一说应县木塔的状况。”
虽然一会儿她就能亲眼看到应县木塔现在情况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多了解一下更好,毕竟她查的资料都是很久没有更新过的了。
一提起应县木塔小鸟妖就激动地跳了起来:“塔塔他特别好!他每天都长好多虫子给我们吃,我们都是靠他养起来的呢!”
“……”
江言听着这天真发言有些无奈, 这也是木塔的一个通病,那就是全木制结构极为容易生虫,不管再怎么最好防虫都很难避免。
这也是很多全木制的塔很难在时间长河里保存的原因。
不过有这群小鸟, 应县木塔这方面的日子应该还算好过一些……吧?
小鸟妖继续道:“不过, 塔塔现在有些歪了,我们试过好多办法才把他推直都不行, 我们太弱小了。”
说着小鸟妖有些失落,不过下一秒她抬起翅膀指着一旁的黑猫:“但是他那么胖, 肯定可以对不对?”
“……”
江言看着头一次被人直接戳穿肉肉日渐增多这件事的黑猫立马伸手捂住他耳朵。
“我们玄哥可听不得这种话!我们这是结石!而且,这哪里是肉, 这是我对我们玄哥的关爱!”
江言一阵顺毛摸,很快就让黑猫格外受用地抖了抖胡须,呵,这鸟妖什么都不懂。
小鸟妖骗这脑袋表示不理解,不过还是换了一个指,只是她刚抬起翅膀指向前座的小明和陶五又立马收了翅膀背在身后。
她有点害怕。
江言笑着拍了拍小鸟妖的头:“他们都不可以,我才可以。”
正说着,小明把车稳稳地停下了,她
转头看向江言:“馆长,咱们到了。”
江言刚打开车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剧烈的争吵声。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瘦得四肢都和麻杆一样还驮着背的老人正拄着一根铁铲站在唯一一条道路的正中间。
“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谁都别想进去!!老头子我也活了九十多了,活不了几年了,你们有本事就从老头子我身上踩过去!”
老人说话声音不高,反而很是平静,但是很是坚定,拄着那铁铲就是一步也不挪开。
江言看了看发现周围围着的很多都是来看应县木塔的旅客,还有一些应该就是附近的村民。
她没有急着上前,而是仔细听起来村民们的窃窃私语。
“这刘老头还真的三天两头闹一次啊,唉,闹起来有什么用哟,耽误我们做生意。”
“你不懂,刘老头家和这木塔有点渊源的,其实他要求得也不过分,本来就该修了,我看这塔越来越歪了。”
“上头不是都来做过工作了吗?要能修早就修了。”
还不等江言多听几句,就见后面又来了一辆车,车上走下来几个人。
那几个人一看那刘老头就一脸无奈。
“刘老爷子,您先别急啊,您的需求我们都和你说过了,这应县木塔肯定要修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嘛。”
刘老头一听这话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然后呸了一声。
“你们拿这话敷衍我几十年了!那你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等了你们三十多年了,我都要入土了!”
“你们天天拿塔赚钱招揽游客,就是不修它,它要是塌了,你们拿什么还给我!”
刘老头的语气不复先前平静,怒火里还带着几分悲凉无奈,他似乎是一条腿有问题站不了太久,身形有些摇晃。
那几个工作人员格外为难地面面相觑,隔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刘老爷子,这个我们下来慢慢商量,我们是真的有在想办法,您现在把游客都堵在这里也不行啊。”
那刘老头听了这话更是把头一偏,一副不想与他们说话的样子。
江言看到这里直接走上前,只是还没有走到就被一个工作人员拦住:“这位游客抱歉啊,我们解决完就能让你们进去。”
她点了点头:“我就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几个工作人员一愣,连带着那刘老头都转头看向江言,只是发现她是个小年轻就又偏过头去。
江言主动伸出手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山海博物馆的江言,我就是来修应县木塔的。”
虽然她本来是准备如往常一样悄悄先看看的,但是看这里现在这个情况,她不亮明身份可能是不行了。
一听这话,那几个工作人员这才瞪大眼睛打量她,下一秒就有一个激动开口:“真的江馆长!我看了电视的!就是她,比电视里还漂亮!”
其他几个显然也认出来了,不过最年长那位还是相对成熟一些,他犹豫着还想说什么,就见江言拿出了证件。
“不是骗人的。”
咱们华夏基层人员防骗意识就是高。
确认了证件,那个年长的工作人员的脸上这才露出惊喜:“真是江馆长啊!我是咱们县文物局的张涛,江馆长,您真是来给我们修木塔的?”
江言点了点头,而这时那刘老头伸头来看她,然后皱着本就满是褶皱的眉头:“一个小娃娃,你们别是联合起来骗我老头子的!我可是见过真正的专家的……”
那几个工作人员怕江言生气赶紧说:“刘老爷子!这就是现在文物修复最厉害的专家,巴黎圣母院你知道吧?那塔尖就是她带着咱们华夏工匠去修的!”
“……”
江言正想说可能老人家不知道什么巴黎圣母院吧,就见那刘老头虚着眼睛又看了看她,然后说:“真是你?小娃娃你可不能骗我!”
被那么一双有些浑浊但是却充满希冀的眼睛看着,江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是的。”
闻言刘老头把那铁铲一扔,蹒跚着就走向江言,那双满是老茧的苍老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专家!专家你要救救我的塔啊……”
江言正想回答,却见那双手松开了,刘老头仿佛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一甩手:“算了,你们这些专家都靠不住!”
说着他不再挡道,而是弯着腰极为艰难地要去拿那把铁铲。
江言立马上前帮忙,只是刚一捡起来就被刘老头抢了过去:“不要你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他就拿着铁铲一瘸一拐地往村子里走了。
江言看着他的背影就听一旁的小鸟妖可怜兮兮地说:“江馆长你不要怪小南瓜,他不是有意凶你的,他也是为了塔塔的。”
“小南瓜?”
江言下意识重复了这个词,又看了看身边其他人马上闭嘴。
这名字放在一个老人身上可有点……
这时那张涛也一脸尴尬地上前想解释,却见江言摆了摆手:“没事的,我们还是先进我看看应县木塔吧。”
见江言根本没有在意刘老头的态度,张涛也是松了一口气,马上领着江言往前走。
而这时其他几个工作人员在后面小声讨论。
“刚才江馆长是说了句南瓜吧?”
“是啊,我听到了的,可是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特产是南瓜啊……”
“……”
江言听着这些话只想找个地缝钻起来,果然社死就是出现在意外时刻啊。
幸好他们很快就到了应县木塔下。
张涛看着木塔习惯性的就开始介绍,他:“江馆长您看,我们应县木塔明5层,暗4层,使用了54种斗拱河,被说是“斗拱博物馆”,还和埃菲尔铁塔和罗马比萨斜塔并称为“世界三大奇塔。”
“全塔仅有32根木柱,屹立至今,承重力令人叹为观止,因为特殊的承重结构被笑称每天都有一根柱子“轮班休息。”
“它周身时常围着一群麻燕,有人说,这是因为应县木塔是几千棵大树重生,所以才有这成千上万的麻燕啄食着木塔上的蛀虫
,使木塔能留存千年,静看日升日落。”
“我们也管这个景象叫燕燕于飞。”
说着这些的时候张涛脸上满是自豪,他是本地人,也是因为从小看着这木塔才打开了他对文物建筑的热爱。
“可惜……”
说到这里张涛没有再说下去了。
而江言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可惜现在这座塔已经岌岌可危了。
根本不用上到塔里已经可以看出整座塔的倾斜情况了,这是明显承重出了问题。
只是……江言看着整座塔的结构,这是一座结构上堪称完美的木塔,想每一个力学性能点上都考虑得很好。
就算是有几处明显的朽裂处也不应该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倾斜问题啊。
江言想了想道:“我想上塔去看看。”
只有去内部看了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话一出那几个工作人员的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张涛说道:“江馆长,我们现在只对外开放了一层,要想上去的话还得打个申请。”
“这申请流程的话……”
江言懂了,这流程复杂而费功夫。
看来还是得她自己想想办法了。
“那你们那边先打着申请吧,我这里也先去看看,等可以上楼了我再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等交换了联系方式,江言也没有多停留,而是直接混进了游客中间进了应县木塔。
而那只小鸟妖早就一头扎进了鸟群里。
江言刚踏进应县木塔内,就看到老和尚出现在她面前。
“江馆长,您还是来了。”
江言看着歪着身子的应县木塔没有客气,而是直接道:“晦疾避医是不对的!你这脊柱问题换了人类都得进医院治。”
“……”
本来以为江言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劝他的应县木塔愣在当下,他看着完全一副“此事已经盖棺定论”的霸王样子的江言只能委委屈屈地转移了话题。
“那馆长说的帮我修别人……”
“等你想好让我修谁再说吧。”
江言对这个“不听话”的文物格外“冷酷”,她在一楼各处都看了个遍,发现这地基上都已经好几处歪曲了。
这要是不早点修,应县木塔地倒塌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想了想江言给林家轩打了一个电话。
“你这又跑去应县木塔那儿了?”
电话那头的林家轩的语气都惊得走了调。
这是才得了荣誉就马不停蹄继续干实事去了啊。
林家轩不禁感慨江言还真是不把那些荣誉放在眼里啊,这要是换了其他人不早就躺在这荣誉墙上乐不思蜀了吗?
“你要去上面几层看的事情不难,不过难的是这应县木塔真正的修复啊。”
“我们也不是不想修这塔,只是对于怎么修现在都还争执不下呢,每年其实都有专家去看,方案是给了很多的,但是没有一个好落实的。”
“再者……”
林家轩叹了一口气:“这木塔可不是那么好修的,要话费的成本太多了,这笔钱啊别说他们应县拿不出,就是他们整个地区也不可能一下拿那么多钱来修这塔。”
他将自己知道的都和江言说了,又怕太打击江言积极性,赶紧又道:“不过你去看看也好,你在建筑修复这块现在也算小有成就了,可以考察一下提个新方案嘛。”
就是能不能实行那不一定了,江言在心里接了一句。
等江言挂了电话,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江言看着正站在塔外看着夕阳落下的老和尚。
他的背后是沐在一片红日里的摇摇欲坠的原身,他歪着身子看着的却是外面又起的炊烟。
他是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倾塌和消亡的。
江言觉得这不同于巴黎圣母院那在几个小时内被烧毁的飞来横祸。
而是在近千年的风霜雨雪、战乱不平里勉强幸存于世后却不得不迎来一种浸没在平静里的悄无声息的死亡。
人力之工的终极和命运的眷顾让它超越了历史时间的维度后,却还是徒劳地终将在自然时间的无垠荒原上化为做尘土。
但当下此刻,他还是伫立着,就像那匾额上写着的“中立不倚、永镇金城”一样。
这一刻江言觉得也许应县木塔并不想就此消亡,他只是没有反抗。
就像无数在岁月长河里消失的那些文物一样,悄无声息地缄默地离开。
江言没有去打扰他,而是悄悄地走了。
等走到村口,江言才开口道:“我们去找一下那位刘老爷子。”
既然现在她还不能上塔去看,那就去找看起来像是知情人的人了解一下情况吧。
她总觉得这木塔的倾斜里面应该还藏着一些别的原因。
她话一出口,黑猫先开口道:“我们上哪儿我找那个小南瓜?”
“……”
这是一个问题。
最后还是在小鸟妖的引路下江言来到了村里一座小平房前。
那房子看上去没有多豪华,却也不显得特别破旧,屋外院子收拾得很干净。
而这时屋内灯亮着,窗户透出一个格外消瘦的身影,似乎是在翻着什么书。
江言上前去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走到门口的声音。
只是依旧没开门,刘老头没好气地问:“谁啊?”
江言赶紧答:“刘爷爷,我是江言,今天我们在应县木塔外面见过的。”
门里的人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开了门。
刘老头探出头借着灯光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你来做什么?你不是来修塔的吗?是不是又和之前那些人一样没有办法?我就知道你们……”
江言看着刘老头这满腹牢骚的样子就知道他估计是失望了很多次了。
于是她直接开门见山道:“刘爷爷,其实我今天是想来问问您应县木塔是不是还遇到过什么人为的改变?”
她话音刚落,刘老头猛地把门一关,江言吃了半个闭门羹也是一愣。
她正想再敲门的时候那门又开了,刘老头叹了一口气说:“进来吧。”
江言没有再问什么就进了门。
刘老头给她用搪瓷杯倒了一杯水,语气有些硬:“我这里可没有你们这些专家爱喝的茶。”
闻言江言立马卖乖:“没事,我就爱喝水!”
“……”
没想到自己没能噎到人反而被噎住的刘老头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安静坐在江言对面又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我见过专家的,不是先头那些说要来修结果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种,是……梁思成,你知道吗?”
江言猛地一点头,这她可太知道了。
这可是毕生致力于中国古代建筑的研究和保护的华夏近代建筑之父啊。
他也来测绘过应县木塔?
那他怎么会没有发现木塔的情况呢?如果在那时候就保护性修复的话,应县木塔不会发展成这样的。
“他来看过木塔,他当时说它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有一点朽裂而已。”
嗯?也就是当时问题不大?
那怎么就在在这短短几十年就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了呢?
江言心里疑惑却也没有追问,而是安静地等着刘老头继续说。
而刘老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他又悲愤又难过的回忆,他苍老的脸上愤怒和忧伤交替出现。
最终他只吐了一句:“我们家世代都是这木塔的守塔人。”
江言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想着难怪他一直说的都是“我的木塔”,对于守塔人来说,这确实是他们的。
“但是我没有守好它!都是我没有用!”
刘老头一边说一边用力捶打自己那条本来就有些跛的腿。
江言立刻上前我阻止,却见刘老头又安静了下来。
他垂着脑袋:“是我没有阻止他们,我被他们骗了。”
就在这时APP弹出来一个提示。
【恭喜馆长成功触发了应县木塔的执念,十秒之后将开启阅读模式。】
“……”
应县木塔的执念居然是由眼前的刘老头触发的?
江言带着惊讶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眼她就看到一群村名坐在一起好似正在开会。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几十年前的时候。
江言一眼就看到了被一个乡绅地主打扮的有些胖的男人搭着肩膀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表情有些拘束,除了更健壮和年轻之外,和刘老头长得很像。
那乡绅摸了摸自己衣兜里的怀表,那几乎是他身份的一种象征了,毕竟前几天来的那些专家可也都有这家伙呢。
乡绅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小南瓜啊,我知道你是这一辈咱们这木塔的守塔人,所以这要不要修就你一句话!”
这还真的刘老头啊。
他说完却还是又补了一句:“你也听那梁专家说了吧,咱们这塔啊有朽裂了,好好几处,这木头东西就是这样,你有一处开裂啊那可就要不顶用咯。”
小南瓜本就年轻,四下看着其他人,每个人都在念叨着“是该修修”。
他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修是要修的……”
一听这守塔人松了口那乡绅立马一捋胡子:“对嘛,这就对了嘛,咱们就是得修啊。”
“可是,也得等梁专家他们回来啊,他们才是专业的,我们不能瞎搞。”
小南瓜又赶紧补了一句。
那乡绅偏头看一眼小南瓜,似乎是对他有些不满意,他挪开了搭在小南瓜肩头的手:“你等他们回来?这些专家可是很忙的,你等个七八年他们也不一定回来,到时候这塔要是坏更厉害了怎么办?”
“这修理就是讲究一个防患于未然嘛。”
他说着还看向了其他村民:“各位乡亲们,这是咱们村子里的头等大事,作为村中大户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我们这些乡绅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只要马上开始修塔,这费用啊我们就全出了!”
这话可比他们先前的动员有力多了。
一开始说修,怎么修拿什么修都是个问题,可是现在有人愿意出钱那就不一样了。
本来还没有什么主意的人马上也就加入了同意修塔的那一边。
小南瓜也有了一丝犹豫,作为守塔人他自然是希望塔能够好的,现在有人出钱出力什么都不用他操心……
那个乡绅似乎是看出来了小南瓜的动摇,又笑着去拍他肩膀:“小南瓜,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现在愿意出,可不代表以后也愿意啊。”
江言看着这个一脸诱骗人的乡绅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所谓的无利不起早,这人明显是有所图谋的。
可是修个塔能图到什么?
图点功德?
不过不管他图什么,小南瓜估计是已经上钩了。
果然下一秒小南瓜就用力把头一点,似乎是怕自己反悔一样开口说:“好,修!”
他也怕夜长梦多,万一到时候专家回来了钱没了不也不行吗?
再说了就是给一些裂缝补一补能有什么问题呢?
小南瓜自我安慰着。
乡绅一看守塔人都点了头这才喜笑颜开:“对嘛!这才对咱们守塔人的魄力嘛!咱们也不多耽搁,明天我就找人施工,保证把塔给修得漂漂亮亮的!”
见事情已经定下了,一些村民就走了,而小南瓜却还有几分犹豫,他跟着那乡绅又问了一遍:“你一定会好好好修木塔的吧?”
乡绅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的表情,嘴里却都是好话:“当然了,这可是咱们县的木塔,我也不能白出钱修更烂不是?”
得了这样的保证小南瓜才放心地离开。
等他一走那乡绅才冷哼一声:“这小东西还威胁到我头上来了?”
而这时一个做道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乡绅立马一扫先前不屑地嘴脸连忙迎了上去:“大师!咱们马上就能开始修那木塔了,真如你说的这么修了只顾我家能更财源广进了?”
那道士看起来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瞥一眼面前的乡绅又闭上了眼睛,一个字也不说。
而这时他旁边的小道士站了出来:“我师父可是算无遗策,您要是不信我师父,那我们走就是了。”
说着小道士就扶着他师父就要往外去,这可把那乡绅给急坏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拦住,那一身的肉都在颠。
“大师留步!我怎么会不信大师呢?大师您怎么说我就怎么修!”
这下那道士才拿正眼瞧我一眼乡绅:“所谓玲珑塔,塔玲珑,你看你们那塔身上部四个明层里,除了东南西北四个正方向的当中一间上安装了格扇门外,其余都是内含斜撑子的夹泥墙,游人上塔后连外部景观都看不到,,里面漆黑一片,完全靠蜡烛照明。”
“这连光都透不太进去,你们还怎么能财源广进呢?”
乡绅听了这话如闻圣旨,满脸激动:“是!就是这个道理啊!”
“那大师您说我们要怎么修?”
江言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不禁皱起,这不就是在乱来吗?这个道士摆明了就是个骗子,他会不会风水还另说,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知道建筑。
这木塔明五层暗九层,原先明五层的外廊全部为砖墙结构,内部有木梁斜撑来加强整体结构。
在木塔的四个暗层中,都用到了斜梁加固结构,外墙也是三角加固支撑结构。
这是当时工匠能构想出的最为稳固的承重结构了,也正因为这结构才使得应县木塔可以扛过各种天灾人祸伫立千年。
可是……
那道士嘴角一勾:“这破解方法很简单,只消……”
他话说一半就又神神叨叨地开始掐指一算。
一旁小道士赶紧接话:“我师父这是在深有太虚,帮你们呢!”
乡绅立马领悟,大喊一声:“来人啊,供奉!给大师的供奉拿来。”
很快就有人拿了钱过来。
那道士见了钱这就马上睁眼了,他老神在在地说:“挡了财运的地方自然就是要拆啊。”
乡绅一愣:“这是要把外墙都拆了?那这塔不垮吗?”
道士闻言好似也愣了一下,话锋一转:“开窗亦能有光。”
乡绅马上懂了:“大师真乃奇人也!我懂了!”
“……”
你懂个屁啊!
江言看到这里恨不得上前给这几人一人一脚。
难怪他看应县木塔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有一点怪异感,原来一切都来来自于那些木窗。
它们本来是不该存在的,也正因为它们的存在,外墙全部拆掉,自然承重木梁也被拆了,直接破坏了应县木塔整个力学结构。
所以才使得他在后面的短短几十年就变成了那个样子,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风水问题?
太可笑了。
应县木塔没有毁于天灾,没有毁于大型人祸,也没有毁于时间消耗,却因为这些人的死心和贪心走向了灭亡。
而历史上不知道还有多少文物是因此而毁灭的。
江言沉着脸,心情也格外沉重。
可是她只是这个阅读模式里的看客,她什么都阻止不了。
她只能看着这个乡绅带着人开始施工了。
他的计划没有人知道,等他开始拆墙的时候,小南瓜来了。
小南瓜其实一直都在施工现场看着,一开始他还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还十分欣慰这个乡绅居然真的是无偿在做好事。
可是等看到开始砸墙的时候他有些疑惑了。
他上了楼一把拦住那些工人。
“这是在干什么?你们不是修塔的吗?怎么还拆起来了?”
他说着转身去看那墙,那些墙完好无损,连朽裂都没有。
工人们面面相觑,然后说:“这是老板让我们拆的。”
“要不你去问问老板?”
所谓的老板自然就是乡绅了。
小南瓜皱着眉:“你们先别乱动,我去问问。”
说着他飞速往外跑。
等他一跑远,那些工人互相对视一眼就笑了:“还是老板料事如神啊,让这人一来问咱们就把他支开就行。”
“不过他是守塔人吧?咱们真的把这墙拆了……”
“怕什么?这老板给那么多钱你不想要?”
“也对。”
说着他们便无所顾忌的拆起了墙。
而另一边小南瓜才跑到乡绅家里,乡绅早有所料一般一见他就极为热切地迎上去:“这不是咱们守塔人小南瓜吗?来,家里正好有茶有点心,坐下吃点。”
他说着就对身边人使眼色让把大门给关了。
小南瓜没有坐下,而是皱眉问道:“是你让拆墙的?不是说了只是修那些朽裂的部分吗?梁专家看了的,根本没有几处,不需要砸墙!”
他心里隐约有了一些莫名的忧虑让他显得格外急躁,看起来像一只愤怒地不停四处转悠怒吼的小狮子。
乡绅却不为所动:“梁专家那就是粗浅的看了看,这到实处啊还是得工人们看,他们说了那墙坏了要拆,我也不能舍不得钱不是?”
“咱们都是为了这木塔嘛。”
小南瓜等着一双眼:“你胡说,我看了,那墙根本就没有问题!”
乡绅见糊弄不过去,就让人拿了一个木盒子过来,他将盒子打开里面都是钱。
“小南瓜,你家里也就剩你了吧?你这媳妇儿也还没有娶呢,这钱拿着,就当做叔叔的给你尽一份心意。”
他将木盒递过去:“这木塔的事情啊你就别管了,你爱守着就等修好了继续守,一样的。”
“不一样!”
小南瓜一巴掌掀翻了那木盒,钱撒了一地:“我们家有规矩,要让这木塔……”
千年不变。
乡绅看着落了地的木盒冷笑:“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钱我给你了,是你不要的。”
“不过你可是已经答应了让我修了,修成什么样不关你事,再说了,你现在说也晚了,那墙估计早就拆好了……”
小南瓜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乡绅:“你……”
“你居然敢!”
说着他目眦具裂地直接冲上前抓住乡绅衣领一拳打到乡绅脸上,乡绅唉哟唉哟地痛叫了好半天。
“来人啊!打人了!报警!给我报警啊!”
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小南瓜被带走了,
乡绅在他背后捂着脸吐出一口血水,脸上却都是得意。
“好了,麻烦解决了。”
小南瓜被拘留了好几天,他刚被放出来就立刻往应县木塔跑,他跑得很快,江言都差点追不上。
她这时候才惊觉,小南瓜的腿是好的,他没有跛。
可是刘老头的腿……
江言心里咯噔一下。
小南瓜跑到了木塔前,他抬头一看却发现那几面墙都被装上了木窗。
一瞬间他的眼里就满是泪水,他想起梁专家走的时候告诉过他,他们这木塔结构不能动,动了就可能会塔的。
他当时还在骄傲他的木塔结构好,可是现在……
小南瓜想也没想又上了楼,那些工人们看他来了也不说话,自顾自继续。
而小南瓜抬手就去抢他们的工具。
“诶?你干嘛呢?别乱来!”
抢夺之下,几人挤到了窗边,那木窗刚安上还开着,
小南瓜摔了下去……
江言看着从那并不高的二楼落下的小南瓜,她想伸手去接,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塔上塔下一片尖叫声,而在那片尖叫声里小南瓜躺在那里,他的腿折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而他脸上除了痛更多的还是后悔。
他嚎啕大哭着,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可是语气里却满是自责:“我的塔!我的塔啊!”
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塔,他没有用。
江言站在一旁,只觉浑身的血液都直冲脑门,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过去发生的,她无法改变任何一点。
就算能,那也只是在阅读模式里,对于现实她无能为力。
可是她还是有一件事可以做到,那就是修好应县木塔。
这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
江言叹了一口气。
【本次阅读结束,馆长将在十秒后弹出。】
在陷入黑暗之前,江言耳边挥之不去的依旧是小南瓜悔恨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