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差点一口呛住,土方十四郎一脸惊恐地连连摇头,拼命缩向边角,“开什么玩笑!我、我才不要……”

  玖木绫斜了他一眼,稍稍松弛了油门,腾出一只手攫紧了他的衣领,“——这句话啊,才不是跟你说的——对吧爸爸。”

  坂田银时嘴角一勾,转过手臂就抓起了坐在身边的神乐。

  两人眼也不眨,同时一挥手——

  神乐被被从后座扔到副驾驶席取代了原本他的位置,而土方十四郎则被玖木绫大力一扯,脸朝下从副驾驶席栽进了后座。

  “喂,听得见吗混蛋?!”

  将他像只小鸡一样地提了起来,坂田银时指骨发狠向内一收死死捏住对方领口,垂头从喉咙深处一字一句挤出音节,“少擅自玩消失啊我说!你这薄情的负心人外加始乱终弃的陈世美,让花子一个人孤独的留在这里,还独自拉扯着流鼻涕的五岁小鬼,她未来的最低生活保障金要怎么办?!”

  玖木绫差点手一抖撞出护栏把车开下高架桥,她连忙掰回脱手的方向盘,虚弱地吐槽道,“……哪有什么流鼻涕的五岁小鬼,你调错频道了,爸爸。”

  “都一样啦——”

  坂田银时头也没抬,双眼绞着对方狼狈颤抖的脸,步步紧逼,“你是那种会拜托别人的人吗?你是那种把挚爱的真选组丢给别人自己魂飞魄散的人吗?要死的话,也要守护着重要的东西,挥着剑去死——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吧!”

  “……”

  柔顺的黑色刘海垂下阴翳,黯淡了土方十四郎此时的表情。他低着头缄口不语,默然地过了半晌,突然翕动了一下紧闭的嘴唇,“……快没办法呼吸了。”

  他一手搭上对方扣在脖颈前的小臂甩开,继而音调陡然上扬,大力拎起坂田银时的后领一把抡上车后窗,“都说了我快没办法呼吸了——!”

  用小拇指挖了挖被震得发疼的右耳,玖木绫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什么嘛,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你会耍大牌让我们多付出场费呢,副长。”

  、56确认055.

  窗外路灯倒退浓缩成稍纵即逝的光点,勾亮了他侧脸挺拓削利的轮廓。玖木绫从后视镜撇去一眼,眼角的余光融化在香烟烧灼凝集的烟幕之中,灰沉的黯淡模糊了表情。“喂……银桑!阿绫小姐!快看前面!”远处地平线逐渐显露的,是无数辆成对闪烁着猩红尾灯的轿车在微茫夜色里颠簸着,志村新八的瞳孔剧烈收缩,抬起手指着横亘过高速公路上头与之并驾齐驱的铁路高桥——前方不知名的车队显然在追逐着上面呼啸而过的列车。“那个就是菊长回娘家坐的火车吧……大概。”不动声色地熨平皱起的眉角,玖木绫微眯起眼踩下油门,随着与那些来路不明的白色轿车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直盯着前方的眸底不期然浮上一层波折动荡的光。透过对方的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每辆车内都坐着两到三个身着便服、腰间佩刀的武士,面上的神色肃杀。稍微跟现在的情况结合起来,联想一下就能明白了啊……那群人应该是鬼兵队的攘夷志士没错了。总有种不妙的预感在心里翻腾,玖木绫没来由地想起了数月前伊东鸭太郎对她的称呼——“作为卧底潜入真选组的、鬼兵队分队长绫绡。”既然这些都是河上万齐刻意传达给伊东的,那么想必这种时候,鬼兵队内部也被灌输了相同的信息吧。大概是为了断她的后路吧……刻意把她在真选组的身份变得敏.感而可疑,想让她就此袖手旁观,阻止她成为破坏这桩精心策划的阴谋的变数?……怎么可能,太天真了。转头看了看沉浸尼古丁的麻痹里一言不发的土方十四郎,然后将目光移到一边交叠着十指时不时望向桥上火车的坂田银时身上。她稳住方向盘,探出半个身子再次观察对面的局势,“这样好了,爸爸你来开车先走,我去抢一辆前面的桑塔纳监听那群家伙的动向。”坂田银时挑起半边银色的眉毛,此起彼伏的车灯在脸上印下光斑,“那群都是鬼兵队的增援吧——估计是真选组内部的叛徒找来的,花子你穿着税金小偷们的制服就这么扑上去没问题吗?”“没问题,我上头有人,可以走后门。”驾驶着警车贴近车流末尾的一辆白色轿车,玖木绫将油门和方向盘一侧交由坂田银时控制,伸手出去扣着车门边框一脚蹬开后玻璃,顶住呼啦灌入的狂风一跃而起,准确在踏在鬼兵队攘夷志士的车前盖上。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刺耳的唰啦一声异响崩开,腰侧的武士刀在月光浸泡下折出冷光铮然出鞘,深深钉进金属壳盖里。玖木绫单膝半触,手握刀柄稳定身形保持平衡,略微抬起眼平视前方。“你、你是谁……!”车内的武大郎*惊恐地瞪着从天而降的来人,对方和善温良的眉眼一瞬间分外眼熟,可是周身凛冽至冰点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却让他否定了这一想法,被那双微弯起来的亮黑眸子直睨得脊背发麻,手一抖差点握不住方向盘,赶紧结结巴巴地出声喝问道。“鬼兵队卍字分队长,绫绡。”对方伸出空闲的一只手扯了扯制服领口,瞳仁周侧渗出一圈不耐的情绪,嘴角却还是柔软地半翘着,声音温和湿润,“停车开门,我是矮杉大人派来检查工作的。”弯月银丝连缀着枝桠与树梶的间隙,偶尔漏出一撇经过繁枝茂叶过滤后浑浊不清的杂光。铁轨铺陈在膏荒枯荣的草野,行驶其上的火车轮轴吱呀嗡鸣。不知道车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车内夜灯毫无规律地闪动了几串噪点,便彻底陷入了一片沉默的黑暗。就着黯淡的月色可以勉强辨出,有几节车厢脱离了车头的牵引,逐渐减缓速度落后拉开了距离。一连串子弹不要钱似的打在车身,钻入扯皮震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与车灯爆裂、轮胎磨损的狼狈噪声交织成混乱的夜幕。居然还出动了载着重机枪的直升机……晋助他这是怎么了,突然中了**彩吗?!远眺到坂田银时驾驶着警车赶到了脱节的火车边,却被等候在空中的直升机轰炸得东窜西逃,玖木绫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用指腹揉起抽痛的眉心,自言自语道,“……副长和爸爸他们真的没问题么,前面的情况怎么看都不太妙啊。”“你在说啥,队长?”双手专心致志开着车的武大郎被分散了一缕注意力,慢吞吞地扭头看她。“没什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玖木绫交叠起双腿,指节故作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安全带细薄的边缘,“我说你好歹有点身为被审查对象的自觉吧,先向领导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哦哦……好的。对不起,我、我是第一次所以有点紧张……”武大郎赧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旋即又苦恼地挠起了头,“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一不小心就吊车尾了,前面发生了什么根本就看不到嘛……从小就是这样,松弟弟还总是嘲笑我矮胖又腿短QAQ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懊丧的语声顿了顿,瞟见玖木绫不豫的脸色,武大郎赶快停止了漫无边际的抱怨,干咳一声赶快切入正题,“虽然看不见,不过我估计万齐大人已经找到了伊东先生吧……说起来,本来高杉大人是想派又子小姐来督战的,可是听说白夜叉也掺了一脚,万齐大人立刻就换下了又子小姐赶过来了。”“……等等,”玖木绫心念乍闪,不由自主地一掀眉,“你是说熊吉亲自……不,那个伊东也在?”被她突然加重的语气吓得愣了一下,武大郎含糊不清地点了下头。“这下糟了……喂,你停一下车。”“啊……啊?好、好的……”虽然对她的指令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还是依言减慢了速度停靠在一边的安全线内。待到车身驻稳,玖木绫蓦地从副驾驶飞快探手将他扔出了车外,反手扣上门风驰电掣地加速绝尘而去。后视镜里,被汽车尾气呛了几口的武大郎张大了嘴巴抬起手臂,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玖木绫却再没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脚底猛踩到几近脱力,车窗外景物被模糊液化急速向后抽离,惯性使她的脊骨撞上车座,这才惊觉衬衫后背已经浸透了一层薄冷的湿汗。就算是最保守的估计,伊东带来的本派真选组队员少说也有百余人……如果再加上鬼兵队攘夷志士火器的增援,还有河上万齐与伊东鸭太郎自身以一敌百的战力……这下稍微有点棘手了。穿梭在壳体爬虫般蛰伏在地表向前簇涌的车流里,半分钟后玖木绫终于看见了一个背着三味线头戴罩式耳机极其拉风地骑着机车的身影——后座上还坐了个米黄短发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与鬼兵队狼狈为奸的伊东先生。土方十四郎此时已经登上了火车,伊东鸭太郎见状也跳下机车,扯着唇角遽然拔刀迎了上去,金石相击的碰撞声刹那飞溅。“嗯……白夜叉。”将注意力挪到卡在车厢之间拼命把着方向盘的坂田银时,河上万齐隐匿在墨镜下的眼角微微上挑,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将机车车头一掰就径直向对方冲去。月华淌过车身流畅线条瞬间光影激闪,机车刚跃至半空即将落下,从旁侧车流中突然冲出一辆轿车,哐地与机车相撞,金属擦蹭出火星乍然引燃了漏裂的油箱!被猝不及防的变故弄得有些发懵,坂田银时眼睁睁地看着轿车驾驶席里有个人影被甩了出来,与从机车上倾斜跌落的河上万齐一起滚下了铁轨边的陡坡。猩红瞳孔倏地紧缩成针芒:“花子——!”听到了异样响动的土方十四郎堪堪挡下夙敌的一击,扭头一看便捕捉到这一幕,刚打算刺出的一刀生生一滞——随后他一咬牙敏捷退后,手腕在空中转移趋势,利刃变幻了另一种路线朝对方砍去。与此同时,玖木绫趴在低处湿黏的土地上,觉得四肢百骸都疼得绞成了一团。鼻尖嗅到似有若无的淡薄血腥味,她轻而易举地将其和膝盖上火辣辣的刺痛联系了起来。急促地喘着气,肺叶高频率翕动扇合,浑浊的视野里可以依稀看到不远处的河上万齐以琴撑地,缓慢地站直了身体。她灰头土脸地拿手掌支着地面固定住身体,摇摇晃晃撑着膝盖一寸一寸爬起身,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已经警惕地抬手搭上了腰间佩刀。掸下袖间浮尘,河上万齐微旋身体直面着她,分外坦率地首先开口道,“好久不见,绫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我们还见过一面——那时候你貌似想要杀了我。”玖木绫翻了个白眼,攥着刀把的指间稍稍发力,将刀刃提起半寸,“刚才是打算单枪匹马去挑衅白夜叉吗……熊吉你为什么放弃治疗。”对她讥诮的语调不置可否,河上万齐若有所思地用指背擦过眉骨,视线力透深色墨镜直刺了过来,“你灵魂的节奏,终于像以往那样再一次变得令人愉悦起来了。”停顿了半秒,他放下手,喃喃着又道,“不……比起过去,现在你的旋律里又多了些不明所以的东西……那是什么?”“……啧。”拭去颊边粘稠的汗液,玖木绫随手将刀鞘一扔,双手合握住刀柄歪了歪头,“我说,与其在这里没来由的胡乱猜测,不如亲自来探索答案吧。”

  、57确认056.

  牙关紧咬到崩出血锈味,眼底深处划过一撇无焦距的亮光,玖木绫刀尖上挑微抬继而斜劈而下,伴着飒飒风响直捣对方防御薄弱的肩胛——

  肉眼只来得及捕捉到虚浊的残影,河上万齐再没时间做出抵挡的举措,只得硬是生捱下这一刀,旋即神色不动,转手挥刀,错开她横斩而来的刀锋径直沿着她刃线一路滑下,想要趁她收势未尽袭击暴.露在眼前毫无防备的腰腹。

  早已凭借多年来战场上磨砺出的敏锐嗅觉猜测到对方下一步动作的可能,玖木绫当机立断抽刀回防,中心侧斜单手撑地动作迅捷地避开攻击,然后另一只手熟练地就势挥刀而来,精准挑断了对方右腿腿腹的肌腱脉络。

  “……真是久违了。”

  猝然而至的疼痛感还未能完全体味,便已经转为了对右脚足踝失去控制权的麻痹感。面上的薄汗蒸发带来凉意,河上万齐目光稳定地盯住她,将身体的中心转移到左腿上,嘴角忽地意味不明地勾了起来,露出一个转瞬即逝难以捉摸的短暂笑意。

  “不错的旋律,极富节奏感,音准和节拍都拿捏得十分到位。”他兀自称赞道。但接下来,表情却突然变了样,声线也没来由地沉了几度,“……可是从演奏开始到现在,那恼人的杂音一直都在嗡嗡作响啊……”

  “那还真是抱歉。”

  没什么诚意地耸肩,玖木绫支在地面的滴血刀尖一转,激起半圈湿热的尘土,“我没心情听你普及音乐基础知识沟通同志感情,熊吉。现在我的身份不是见鬼队的卍字分队长,只是真选组的一名小侍从罢了——别忘了,我们是敌人。”

  话音未落,随着瞳仁骤然泛起削利的微寒,她一个快步疾遽移动到他身旁,下一秒武士刀毫不留情面地就从正前方招呼了过去。

  缀着锐光的刀尖直刺心口,河上万齐却依旧笔直地站立在原地,断了筋肉的单腿微弯,一派气定神闲。

  不出他所料的是——就当玖木绫的刀即将穿透皮肉扎入瓣膜制止心跳时,原本挺直向前的轨迹忽而一折,刺破了肋骨中下方无关痛痒的非致命处。

  “果然……”河上万齐低声说了半句后语音戛然而止,他屏住吐息让自然收缩的骨缝卡住了她的武士刀,在她皱紧眉头放弃了将其拔回的可能并打算抽身后退之前,将手中锋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刀口游移着寻找跳动的脉搏,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带着遗憾的口吻继续说道,“你旋律里的这些杂音,就是‘念旧’和‘善意’吧……诸如此类的、和鬼兵队完全不相匹配的东西。”

  “……要你管。”

  颈间传来近似于麻木的刺痛,不用想也知道被拉出了一线细密血珠。玖木绫识时务地垂下双手不再做出任何并不友善的举动,任由他动了动耷拉在身侧的左手将肋骨中插着的刀拔了出来,溅起的血点大多数黏到遍布着干涸血迹的刀身,却也落了几处在她脸颊。

  只在刀拔.出的那一瞬间轻微皱了一下眉头,河上万齐将她的刀扔到一边,完成这套举动的同时也没有放松对玖木绫颈动脉上刀刃的掌控,警惕防备得完全抓不到破绽。

  玖木绫眸光一闪,五指抻直一个手刀劈上他握刀的手腕,成功让他五指微微松弛了半秒——仅仅是这半秒钟的时间,她已经偏头脱离了他所能掌握的范围,接着立刻勾拳将他逼退几步拉远距离,抬腿猛地一记正踢蹬上他胸口。

  在他吃痛呻.吟了一声略弓起身子的刹那光景,玖木绫已经迅速弯腰捡起了自己的那把已经残破豁口的武士刀。

  即使是处在微妙的劣势,隔着墨镜的眼神依旧沉着而冷定,河上万齐果决地松开了抓住刀柄的指节,转而稍稍发力抽出挂在背后的三味线——

  糟了,忘了这家伙还有这一招……

  从三味线琴码处延展的坚韧琴弦缠裹住她意欲冲来的步伐,不等她始料未及地匆忙稳住前倾的中心,又有一根琴弦加紧勒住了她的脚腕。

  皮肤被锋利的弦割裂,血液汩汩溢出。琴弦切断皮肉深入绞住骨骼关节,她彻底失去了平衡,极端狼狈地向前扑倒在地上,额头磕碰到一块凸起的裸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花子……!”

  坂田银时总算姗姗来迟,循着打斗声和交谈声赶到面前,注意到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玖木绫,他霍地一阵怔忡,狠狠扬起眉毛即刻杀气暴涨,“你……喂,我说那边戴着死蠢耳机的那个,是你杀了花子吗?”

  “……”

  没给河上万齐回答的机会,他的木刀已经伴随着凌厉的怒意急速劈斩而来!

  反应飞快地调转身形堪堪躲开攻击,河上万齐紧绷着断裂的小腿肌肉,若有所思地出声道,“白夜叉,真是不容小觑的可怕实力啊。你就是那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吗。”

  他本已不吝惜说出心中极高的赞誉和评价,可惜对方似乎根本就毫不领情,手下多变难测的攻势未曾减弱半分,口上还干脆地回敬了他,“关你啥事,想知道高清无.码的详细情节的话先交三百日元。”

  挥刀抵挡,迈步闪避,河上万齐的反应速度渐渐落后于对方精纯高超的刀技,他想了想,又一次拿起三味线。

  坂田银时俯低身子向对方冲去,却不料后者根本无意直接迎击,反而向前跃起从他头顶轻快跳过,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四肢就被死死绞住,他牙关一合回头看去,发现数根细细的银丝折射皎白月光,将视网膜分割成无规律的明昧色块。

  他尝试着挣扎,可一动弹周身就是撕裂般的生疼。

  “你这家伙……”

  “想救绫绡?已经来不及了。……想救同伴?你认为他们有可能幸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