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磕着瓜子,陛下吃着榛子,愉快的看着胖儿子正经的样子。儿子好可爱!

  万贞儿跪在地上,抬手揉了揉脸上被挠伤的地方:“这事说来话长…”

  因为她们偷了俺的银子,还集体诬赖俺,还想打俺。

  嗯,在这之前,是朱嬷嬷只喜欢俺,给俺吃的,承恩哥哥也给俺吃的,她们就很嫉妒。

  在这之前嘛,是她们都是本地人,二妞和黑妞进宫之前就认识,抱团欺负俺这个外地人。

  至于俺一个外地人为什么要进宫——朱嬷嬷说外地的宫女一般不是这个年纪进宫——那就要说到俺爹犯了事儿了。

  哇,从哪儿开始说起?

  胖太子看看左边的小几,茶水、花生瓜子榛子栗子,右边的小几上放着蜜饯和点心。他往后靠了靠,端起盖碗喝了一口:“慢慢说,孤不着急。”一副看戏的姿态。

  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对于外面的人来说,里面有无限憧憬,可是对于胖太子来说,他既不在乎这些陈设古董的来历,也对着宫殿的巍峨壮丽习以为常。宫中来来往往的只有这些宫女太监,能进入东宫的外人都是些无聊的老学究,没新闻,没有新鲜事儿,没有多少游戏,而且更可怕的是,宫廷中禁女乐,娱乐生活非常匮乏。

  “朱嬷嬷出去了,她们偷了俺的银子,一起使坏。一个说俺偷了她的银子,其他人给她作证,诬陷俺。”

  孙皇后皱起眉头,这事儿还真难说,怎么你的同伴们都诬陷你?你哪来的银子,凭什么说她们偷了你的银子又诬陷你?明明是一群小孩子,却开始勾心斗角。

  她没亲自去观战,但是围观的侍女不断汇报战况‘太子趴在窗户上看’‘太子说‘好一个兔子蹬鹰’’‘打人的宫女说‘俺的功夫练在八年上’’‘小宫女把另一个小宫女拖出来,还把人脸按在雪里’,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万贞儿决定大刀阔斧的砍掉一半:“贾伯父托章爷爷从宫外给俺捎了点银子,二十……二十多两,十二块,俺拿了六块,另外六块章爷爷帮俺存着呢,俺就怕屋里那群小贼偷东西。俺拿的六块银子,给了朱嬷嬷三块,给了承恩哥哥一块,给了惜福哥哥一块,俺自己留了一块藏在枕头里。俺刚才一摸枕头,银子没了。俺问他们谁拿了俺的东西,她们就嚷起来了,还扑过来打俺。”

  其实,在皇帝面前,臣子提到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爹亲妈亲爷爷也得直呼其名,因为没有比皇帝更尊贵的人,她叫着贾伯父章爷爷,非常不合乎规矩,然而她年纪太小,宣德帝也就不计较了。

  太子有些不相信,宫女们会这么傻吗?章公公拿了钱,小火者们拿了钱,嬷嬷也拿了钱……我宫里的小太监互相排挤陷害的时候,可比这好玩多了。

  “章公公,是吗?”

  章守义连忙躬身:“殿下,她说的话句句是实。贾贵先送她到小人府上,小人带她进宫,过了两个月又送了银子求小人捎给万氏,小人回宫当天就给了她,这大概是……四五天前。”

  顺便踩陈酉一脚,嘿嘿嘿。

  宣德帝连榛子都懒得吃了,这件事真是一清二白,一点故事情节都没有。

  太子无聊的八卦:“你干嘛给他们钱啊?”

  “朱嬷嬷很关照俺,每顿饭都多给俺一个馒头。”

  “哦?”馒头有什么好吃,孤还以为是肉包子呢。

  “承恩哥哥和惜福哥哥也教了俺很多事儿,还给俺橘子和苹果。”

  太子瞅了一眼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章守义:“章公公对你不好吗?怎么不给他银子?”打起来打起来!

  万贞儿一脸呆萌的抬起头,看了看他俩一眼:“俺给了啊。”

  章守义也说:“没有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咱家气了好几天。

  万贞儿睁大眼睛说:“俺把银子存在您那儿,存着存着就没了呀,俺的压岁钱都被俺娘存没的。”万许氏就是这么扣门。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傻丫头”

  “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

  哄堂大笑。章守义无语的翻白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十分不解,章守义上前,轻描淡写的说:“陛下,娘娘,殿下,那些宫女选进宫来本是为了挑选保姆抚养未来的小皇孙,如今却表现出这样的人品,还是另选一批吧。”

  孙娘娘刚笑完,脸色就变的不大好看:“这件事要严加处理,以儆效尤。挑头的交由慎刑司处置,从犯嘛,打十棍子,扔到浣衣局去。”

  章守义说:“小人遵命。”

  王尚宫十分郁闷,跪下道:“妾治下无方,请娘娘责罚。”

  万贞儿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盯着一盘苹果、一盘橘子,还有后面的五彩大盘中堆叠的佛手发呆,佛手看起来好好吃,黄娇娇香喷喷的。什么味道呢?是甜甜的?还是酸甜的?

  孙皇后啜了一口茶,杯中是甘香的六安瓜片,虽然王尚宫是坤宁宫宫女队伍的总负责人,但她还不至于为了几个刚进宫的小丫头打架,就责罚自己信重的宫女:“罢了,你起来吧。

  这与你无关,是他们家教不好,我不怪你。等朱嬷嬷回来,你叫她到我这儿来,我有话问她。”喂,地下跪的小和尚看什么看。

  太子兴致勃勃的抚掌而笑:“母后,你别罚这个小秃瓢,把她给我吧。”依然没记住她叫什么,只看到一颗圆溜溜的光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孙皇后没撑住,笑了起来:“别浑说,见了光头就乱喊,你若是见了和尚该叫什么?”

  “别闹了。”宣德帝:“都下去吧。”

  “是。”

  万贞儿稀里糊涂的跟着俩人一起朝上磕了头,爬起来,被章爷拎着领子拎出去。

  宣德帝对孙皇后说:“朱嬷嬷原是朕童年的玩伴”她大我六岁,现在应该是43岁。

  孙皇后深知他的心意,忙笑道:“陛下放心,我只是叫朱嬷嬷过来,问问万贞儿说的事是真是假,她日常的品行如何。咱们要给小皇孙选保姆,要选择天性端正忠厚的人,仔细培养,这丫头今儿虽没犯错,委实太能打了,我总有些担心。”

  宣德帝定定的看了她一会:“皇后,朕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娘娘连忙站起来,深施一礼:“妾身谨领训。”

  她一站起来,太子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宣德帝捋了捋大胡子,慢慢悠悠的说:“太子年纪还小,未知‘人事’,距离生子还有几年,你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