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升睁眼时,一摸自己酸疼的腰,觉得世界都要崩塌了。

  身上各类红痕牙印提醒他发生了什么,而断续的记片段则更是明明白白记录了昨晚的悲剧。

  季升,身体年龄18,实际年龄不明。

  可怜巴巴与右手相伴二十年后,终于在昨日,借暗恋自己多年、刚刚决心远离的对象之手,脱离了处男之身。

  可真行。

  大脑无情发出嘲讽,季升抱头哀嚎一声,不太乐意庆祝。

  他崩溃两秒,翻身坐起来,大腿内侧掀出的紫青让他眼皮猛地跳两下,忙把被子一扯,盖住那不忍直视的痕迹。

  季升无措地抬手,想摸头又在后颈摸到一抹牙印。

  他手一顿,触电一样飞开。

  谢轩铭。

  季升红着耳尖,咬牙切齿。

  你真的是狗吧!

  洗手间传来淅淅水声,唤回季升几分理智。

  谢轩铭在里面。

  季升现在面临着重要抉择——待着,还是跑路。

  季升没怎么犹豫做出选择,他翻身下床,脚落地面色就兀然一变。

  黏稠的液体顺着腿边流下,难以言喻的酥麻感顺***一路窜道大脑中枢。

  季升不太想知道那液体是什么。

  但他很肯定自己走不了了。

  他绝望地站着,厕所门忽地开了。

  季升如鲤鱼打挺般跃起,重重摔回床上。

  谢轩铭擦着头发出来,神色和平日无差,却在走过拐角,视线瞥见床上规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季升时,微妙一停顿。

  两人对上视线,尴尬的气息蔓延开。

  谢轩铭率先开口:“昨晚……”

  “昨晚的事……”季升抢断,“是我的问题,拉前辈你下水真的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碍眼,我明天就搬走,不用担心!”

  谢轩铭心下怪异,说实话昨晚那酒后乱性,撑死也只能算两方都有责任,硬要分起来,色令智昏的自己绝对比神志不清的季洄更值得指责。

  如今季洄反倒抢先一步认错道歉,让谢轩铭这没什么人性的疯子都生出几分愧疚来。

  “你没问题。”谢轩铭少有的词穷,“我会……尽可能补偿。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我说。”

  他这么许诺,季升也不客气:“我要搬出去。”

  谢轩铭眉头稍皱,“换一个。”

  季升振振有词:“前辈最近睡眠质量好许多了,不用看着我也能睡着。现在这个情况……我继续住别墅里不方便也不适应,搬出去会好很多。”

  他说的是实话,谢轩铭近日很少再出现做噩梦惊醒,睁眼看“季洄”的情况。

  而涅盘排练来来去去,路途也确实偏长,很不方便。

  但谢轩铭依旧坚持:“换一个。”

  “就这个。”

  “换一个。”

  “就……”季升有些无力,他改口,“我要洗澡。”

  “……”

  谢轩铭被他忽然的改口整得懵了一下:“为什么?”

  “……”季升言简意赅,“你没带套。”

  谢轩铭沉默两秒,让开去洗手间道路。

  季升停顿一瞬,掀开被子,光裸着身子下床,往洗手间走。

  “洗手间有浴袍,衣服我让人买了,一会儿送来。”擦肩而过时,谢轩铭低着眸说。

  “谢谢。”季升脚步一顿,抬头好奇道,“您是,脸红了吗?”

  沉默两秒,谢轩铭把头上毛巾摘下罩他头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开洗手间门,把人推进去,哐一声把门又关上了。

  把大象关进冰箱需要四步。

  把季升关进洗手间只需要一秒。

  谢轩铭深得要领。

  季升清理完,谢轩铭先行下去联系助理了,季升便下楼,站走廊找面墙靠着等。

  他正盘算着要不现在跑路算了,不远处急匆匆窜来个熟面孔。

  “你还好吗?”黄思哲冲过来,焦急的神色在看见季升宽领下的暧昧痕迹后转为惊怒,他抓住季升肩膀,红着眼咬牙狠狠道,“那个畜生,我他妈傻逼了才叫他来!”

  “他不来,我们不可能那么容易走出包厢。”季升轻声反驳。

  黄思哲见他还替谢轩铭说话,怒气更甚:“你就任由他拿捏,一点脾气都没有?!”

  黄思哲的怒吼唤得季升微微诧异,他抬眸,见到少年伤损面容上藏不住的担忧愤怒,又望穿其眼底翻滚着的复杂情绪……

  季升忽地悟了些什么。

  他后退半步,把黄思哲手从肩上拂下,平声道:“谢谢你。”

  然后真挚又残忍地开口:“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心里有数,你别多管了。”

  黄思哲睁大眼看他,不可思议他言语里的疏离,也听懂了其中划清界限的意味。

  黄思哲眸中闪两下,熠熠的瞳暗了下去。

  谢轩铭出来时,见季洄和他们那小破乐队的贝斯手面对面站着。

  他三两步过去,那贝斯一下由沮丧变得警惕,眼神凶狠瞪向自己。

  谢轩铭懒得理他,低头问季升:“干什么呢?”

  “……和成员聊天。”

  “聊完了吗?”

  “嗯。”

  “回去吗?”

  “我能不……”

  “不行。”谢轩铭断然拒绝。

  “那您还问我干什么呢?”季升叹气。

  睡了自己朋友兼心上人的男人大摇大摆出现,肆无忌惮地将自己排除对话圈,无视似的。

  黄思哲握紧拳头,觉得谢轩铭就是在明晃晃挑衅。

  这个结论很荒谬,毕竟什么都有的谢影帝,出于何种目的才会去挑衅什么都没有的新人呢?

  原因怕是只有谢轩铭自己知道了。

  黄思哲忍不住了,不爽吼一句:“喂!”

  谢轩铭姗姗注意到他,堪堪施舍一个眼神:“你是?”

  “黄思哲。”季升提醒,“涅盘成员。”

  又补充:“涅盘就是我在的乐队。”

  “黄思哲先生。”谢轩铭从善如流,“麻烦你下午去警局做个伤情鉴定,然后让你们公司把情况告知我助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黄思哲像个着火的炸药桶,无法在谢轩铭面前保持平静,“你又是什么好人?”

  谢轩铭眼都不抬:“你想放赵文华一马,我也懒得管你。”

  黄思哲勃然大怒:“谁要放那混蛋一马啊?!”

  “那就去。”谢轩铭冷笑,直白道,“你脸上那几道伤是你现在唯一的价值,不及时利用,愈合后你尽管扯着嘴到处嚷嚷赵文华恶行,看看会有几个傻子信?”

  “你!”

  “去吧。”季升插入话题,他看向黄思哲,“赵文华这种人,不给他教训,他会接连不断找麻烦的。”

  黄思哲不说话了。

  季升加重口吻:“拜托。”

  “……行。”沉默半响后,黄思哲从牙缝里挤出回应。

  “光有人证不够。”谢轩铭说,“小黄脸上的伤应该不是赵文华亲手打的,很容易开脱。”

  “谁是小黄啊!!!”

  “小黄怎么了?小黄多可爱啊。”季升冷哈哈打圆场,抬头对谢轩铭道,“我有证据。”

  谢轩铭低眸看他:“什么证据。”

  “我录音了。”季升说,“昨晚出门之前,我从你柜子里借了个录音笔。”

  因为艺人职业特殊性,录音记录是常态,季升见过谢轩铭几次使用录音笔,也知道空余录音笔的存放位置,出门前便顺手带了一只。

  “……”谢轩铭问,“笔呢?”

  “在衣服里。”季升忽然想起来,“衣服?”

  谢轩铭:“……”

  谢轩铭:“在垃圾桶里。”

  季升:“……”

  季升:“你凭什么扔我衣服!”

  谢轩铭:“……”

  谢轩铭:“你凭什么拿我录音笔?”

  “……”

  “不道歉吗?”

  “对 不 起。”

  衣服最后还是捡回来了,进水的录音笔神奇地还能使用,谢轩铭把中间赵文华诱导季升喝酒那段截出来发给助理,并让其去找昨日下过药的酒杯,送去取证。

  “有这些应该能把赵文华送进去了。”坐在车上,谢轩铭冷道,“购买违禁药品可不是小事。”

  “嗯。”季升答一声,“谢前辈你之前和赵文华有矛盾吗?”

  “为什么这么说?”

  “赵文华很忌惮你。”

  “他要真忌惮就不会来这一出了。”谢轩铭揉下太阳穴。

  “我没进圈是见过赵文华。”他接着说,“他对我……朋友,图谋不轨。”

  “啊,这样……”

  回看以往,季升隐约猜到了少年时那次断片的昏厥,绝不只是喝醉酒那么简单,但现在在谢轩铭口中得到确认,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你做了什么?打他了吗?”

  “嗯。”谢轩铭简洁答。

  季升脑中忽地浮现出满脸伤口、眼神倔强又愤怒的十七岁少年。

  他恍惚一秒,回神后说:“打人不好。”

  “给人下药也不好。”谢轩铭冷声说,“不谈这个了。”

  “好。”

  他不想提,季升也不再问。

  轿车平稳前行,季升看向窗外。

  剧烈运动后的腰很脆弱,不过坐了一会儿就开始酸胀地疼,季升不动神色伸手,想去安抚娇弱的神经。

  “你昨晚叫我谢轩铭。”谢轩铭忽地开口,“连名带姓,没有用尊称。”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僵,悻悻收回,季升说,“我喝迷糊了,对不起。”

  “没事。”谢轩铭说,“以后就这么叫,每次你叫谢前辈或谢影帝,我都觉得你在骂我。”

  “……”那确实是在骂你。

  季升无言。

  谢轩铭又说:“你还莫名其妙和我说了一句话,记得吗?”

  季升心漏跳一拍,脑中疯狂回忆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脸上却不动声色:“不记得了,是什么?”

  “对不起。”谢轩铭咬字清晰,“你说‘谢轩铭,对不起’。”

  他转头看向季升,眼底深沉,一如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海。

  “我挺好奇的,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 is watching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