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白眉头微蹙,对司沐恩说:“他从手术室出来之前,我没心情解释什么。”
闻言,陈述一怔,有些不认识似的看着裴砚白。
大魔王什么时候学会解释了?
苏木青更是,表情一僵,“小白?”
他竟然为了别人心神不宁?
司沐恩盯着裴砚白看了几秒钟,黑着脸走到另一边,坐下了。
陈述连忙跟上去,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苏木青看向裴砚白的眼神有些受伤,“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情,你不用自责……”话说到一半,看到裴砚白的表情,苏木青心慌意乱。
他勉强笑了一下:“小白,余千羽是你侄子的未婚夫,你记得吧?”
裴砚白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苏木青抿了抿唇,伸手捏住裴砚白的衣袖,“我只是想起了我哥哥,要是当时有人及时把他送进医院,就不会死了,对吗?”
裴砚白冷硬的气质微变,垂眸看他。
苏木青委屈地压着嘴角,眼中盛满期待,就像一只祈求关爱的小狗。
“别乱想,你回去休息吧。”裴砚白动了动手臂,衣袖自然从苏木青手中滑出。
“你还记得答应我哥的事吗?”苏木青不甘心地追问。
“记得。”
笑容重新回到苏木青的脸上,“那我先回去了,你完全不需要自责,等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哥。”
裴砚白淡淡点头,旁人看来,他是礼貌的回应。
苏木青却十分满足。
他在裴砚白心里是最特别的,谁也不能取代他的位置。
苏木青离开了,他并不是关心余千羽的情况。而是来确认自己在裴砚白心里的位置是否还稳固。
司沐恩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冷笑一声,决定等小鱼儿情况一好转就把这些告诉他。
到时候就算被余千羽记恨一辈子,也要将他带离裴砚白身边!
“其实……”陈述慢悠悠地开口。
司沐恩眼神冷飕飕地看过来。
“你别那么看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陈述压低了声音,“苏木青精神有点不正常,他说的话不算数。”
“我管他说什么。”
“裴总早就拒绝过了,可苏木青就像没听见一样,那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杀了吧?那可是裴总救命恩人的弟弟。”
司沐恩冷笑:“那他以身相许最合适,别出来祸害人!”
陈述无言以对,看了眼裴砚白,心里默念:兄弟,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
手术进行了十个多小时,直到凌晨,手术室的门才缓缓打开。
做手术的医生脸色惨白,问:“家属?”
司沐恩连忙挤上前:“是我。”
“病人情况稳定,手术没有大问题,转到病房观察几天。”
医生交代了几句,护士推着余千羽出来了。
他被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脸上血迹擦掉,脸色白的跟床单一个色。
司沐恩看着,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陈述一阵唏嘘,忙帮忙将余千羽送进病房。
凌晨的病房,静得能听见点滴落下的声音。
裴砚白守在余千羽病床前,另一侧是神色冰冷的司沐恩。
陈述也没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裴砚白看着仪器上起伏的线条,心慢慢静了下来。
头传来阵阵刺痛,他抬手揉了下太阳穴,低沉而缓慢地开口:“我脑袋里有块弹片,压迫着脑神经。”
司沐恩看过来,眼神略微惊讶。
“不手术,可能不出两年,我会出现健忘,失忆等一系列问题。”
裴砚白虚握着余千羽的手,寂静的夜里,只有他平缓的声音。
“手术风险很大,无法预估后遗症。”
司沐恩眼神闪了闪,裴砚白这是在跟他解释吗?
对于随时游走生死边缘的雇佣兵来说,任何小伤都有可能诱发致命一击。
脑子里面的弹片就像个定时炸弹,难怪裴砚白忽然退役。
司沐恩顿了顿,轻声问:“小鱼儿知道吗?”
“知道。”裴砚白看着余千羽的眼神,充满温柔的爱意,“但他没想那么深。”
司沐恩的目光也落在余千羽脸上。
他能理解裴砚白的意思。
就算余千羽知道弹片的事,也不会去考虑后果。
更没想过会被裴砚白拖累。
他心思单纯得像一尾海中自由自在的鱼,令人无比羡慕,忍不住守护他这份天真。
但是,他不会考虑,不代表裴砚白就能无所顾忌。
司沐恩总算明白,为何裴砚白总对余千羽若即若离。
可是……
司沐恩皱了皱眉:“你要真怕拖累他,就不该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
可是,情不自禁。
那么直白热烈的喜欢,耀眼得让他无法忽视。
他也有心,也想将心尖上的人拥入怀。
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可回过神来,已经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
余千羽于他,就是尝过一口就忘不掉的蜜糖,勾心引魂,无法抗拒。
司沐恩无法感同身受,不过,若不是真的爱余千羽到骨子里,以裴砚白的脾性,不会跟他解释那么多。
顿了顿,司沐恩让步了:“那至少别让苏木青这类人伤害到他。”
“嗯。”
裴砚白轻轻摩挲着余千羽的手背,眼神满是缱绻的爱意。
司沐恩在旁边看了会,忽然站起来,踢了踢陈述。
陈述猛地惊醒,“怎么了?余千羽醒了吗?”
“走了!”司沐恩说完走出了病房。
陈述抹了把脸,有点懵。
“裴总那您受累,我先去看看他怎么了,有事你打电话。”
说着连忙跟上司沐恩。
他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观察着司沐恩的表情,见不像是发火的样子,问:“你不等余千羽醒了?”
“等他醒了我再来。”
“哦……”
陈述欲言又止。
“啧!”司沐恩眉头一皱,看了他一眼。
陈述后背一紧,连忙说:“我就是想问问,你还生裴砚白的气吗?”
“他谁啊,也值得我生气?”
“对对对,不值得。其实裴总有苦衷,我看他对小鱼儿更像是情不自禁。”
司沐恩意外地看了陈述一眼,没想到这个人看起来四五四六的,这方面还挺敏锐。
“你那什么眼神?不信啊?”陈述帮司沐恩开车门,又帮他系安全带,上车之后接着说,“大概三年前他看余千羽的眼神就不对了,但是他一直没什么动作……”
陈述想了想,幸灾乐祸地笑道:“余千羽忽然开窍,憋了三四年的老男人哪里抵得住诱惑?”
自从那次余千羽投怀送抱之后,裴砚白身上不时就冒出点暧昧的痕迹。
那小鱼儿表面看起来温温顺顺,私底下这么猛。
坐怀哪有不乱,更何况裴砚白早就心怀不轨。
司沐恩默默听着陈述讲八卦,心里的疙瘩慢慢解开了。
算了,感情的事情,你情我愿。
以后余千羽需要他帮忙教训裴砚白时,自己绝对不会手软的!
余千羽昏睡了三天,每一天他的情况都要比前一天好一些,可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陆苍明坠江而死,陆氏因为税务问题被查封,陆家的结局如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动手之前,裴砚白问了余远打算怎么处理林欣。
余远沉默片刻,虚弱而平淡地说:“我几年前在乡下买了块地,盖了一个小院,送她去那里吧。”
陆家倒台,留下一地狼藉,各方势力不会放过这块肥肉,争相蚕食。
在裴砚白没出手的情况下,最大的赢家居然是封家。
封家产业单一却是垄断,平时低调至极,常常会被人忽略。
这时,人们才恍然记起,暗处确实潜伏着这么一个庞大的家族势力。
唐佑禾在窗边抽着烟,“你觉得封家和米歇尔家族会不会有联系?”
他身边是裴砚白。
男人下巴冒出些许胡茬,略显憔悴,眼神却一如既往地冷静睿智。
“查到余远隐瞒的东西了吗?”他问。
说起这个,唐佑禾下颚绷得死死的,咬牙切齿说:“老狐狸太狡猾了!藏得太好了,可能只有切开他的脑子看看才知道。”
说完顿了顿,道:“我始终觉得封家在这个时候出现,不是偶然,他们和米歇尔家族一定存在联系。”
“你盯好封家,米歇尔家族那边我已经找人在调查了。”
唐佑禾没多问,他一向对自己定位准确,只当裴氏的「刀」,绝对不碰猎刃有关的事情。
两个男人站在窗前,各怀心事。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来,停在车位上。
许谦下车,手里拿着一大叠材料,一路小跑,是要来找裴砚白签字的。
看着楼下那抹身影,唐佑和眼底漾开细密的温柔。
“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从助理的位置退下来吧。”唐佑禾对裴砚白说,“好歹给他点私人时间。”
“你自己跟他说。”
“我要是能劝得动用得着问你?!”
裴砚白难得笑了一下:“他的目标是赚钱买房,不是你。”
说起这个唐佑禾就心梗。
车子房子他都有,可惜某个小木头不开窍,固执地要用自己的钱买房。
裴砚白的助理工作量和薪资成正比,许谦觉得这份工作特别好。
唐佑禾委婉地劝了几次,让他换个工作,都被拒绝了。
“裴总!”许谦跑得气喘吁吁,看见唐佑禾也在,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小声叫了句「哥」。
“怎么不坐电梯?”唐佑禾连忙走过去将他手上的文件接过来。
许谦道了声谢谢,笑道:“电梯太慢了。”
唐佑禾冷着脸,把文件拍在裴砚白怀里,用眼神对他进行控诉。
裴砚白勾了勾嘴角,看向许谦。
还没说话呢,唐佑和如临大敌,连忙揽住许谦的肩膀,道:“裴总还没吃早餐呢,走,我们去买点儿回来。”
“嗯……”裴砚白没揭穿他,对许谦说,“顺便去一趟春梨苑,带些换洗衣服过来。”
这算是给许谦放半天假,以解某人相思之苦。
裴砚白往病房方向走,刚来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