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许尤听着罪魁祸首无比真诚的询问,直接给气笑了,劈手夺过药膏,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拿着衣服和药膏直奔卫生间。

  富贵盯着猛然关上的卫生间门,一脸茫然和无措,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卫生间内,许尤翻看着说明书,接着深吸口气,忍着满心的羞耻感,用十分怪异的姿势涂抹药膏。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心情十分复杂,但自己身体要紧,还是不敢敷衍,涂抹得十分仔细。

  抹好药膏、换好衣服,许尤站在镜子前认真打量了遍,确定身上痕迹都遮掩住了,这才拉开门走出去。

  因为某处伤着的缘故,他没敢大幅度迈步,走路姿势显得略为僵硬。

  房间里,富贵已经换好衣服。

  他本来随意坐在床边,听见开门声立刻局促紧张站起来,表情忐忑不安地看许尤,唯恐又做错什么惹他生气。

  许尤见他这幅无措的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走吧,先去吃饭。”他深吸口气,决定不与对方计较。

  毕竟刚刚他们都说好了,要忘了昨晚的事,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话是这么说,但退房后到了饭店,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美食,自己却只能点些清淡的菜和粥时,许尤心底不满的情绪又悄然冒了出来。

  他幽幽暼一眼对面兴致勃勃说着想吃什么的富贵,为平复心中怨念,将对方的话当了耳旁风,直接给他点了一样清淡的食物。

  菜和清粥端上桌后,富贵明显愣了下。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在许尤充满危险的目光注视下,又很有求生欲地将话咽了回去,不敢发表半点意见。

  吃过午饭,两人乘车返回云彭镇。

  他们是骑摩托车来的云彭镇,这会车还停在门市里,只是许尤受了伤,坐着都难受,更不可能骑摩托车走那么颠簸的路。

  他怕自己直接给骑进医院。

  骑车回去是不可能了,短时间他也教不会富贵。

  许尤有些犯愁,站在路边琢磨了下,决定花钱找辆车回去。

  一辆黑色吉利这时忽然在旁边停了下来。

  “许尤?”驾驶室车窗降下,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带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田老师好。”许尤见到对方,先恭敬问了声好。

  这才回答道:“回来有段时间了。我爸不是出事了吗,家里没人,我暂时回来照看着。”

  田立点头,又问他这是准备去哪。

  听说许尤是要找车回云塘村,他立刻道:“上车吧,我也要回学校,正好带你们一路。”

  老师都这么说了,许尤也不好推辞,连忙道过谢,和富贵一起上了车。

  汽车驶往云塘小学的途中,许尤边和田老师闲聊着。

  田老师是许尤的小学老师,这么多年一直在云塘小学任职。

  许尤小时候觉得他特严厉,还很怕他,后来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这些年两人一直有联系,田老师知道他的近况,许尤每次回来也会去学校看望对方,只是这次还没来得及去。

  “田老师,我听说云塘小学要和镇上小学合并了?”

  田立点头,说起这事也很无奈:“村里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把孩子往镇上送,学校招不到什么学生,现在每个年级也就一个班,有的班上只有五六个学生,合并也是没办法的事。等学校合并,我也会调走,只是还不知道被调去哪。”

  许尤闻言也很唏嘘,他在云塘小学读了六年,对这里是有感情的。

  田老师说着想起什么,笑了笑道:“没想到能这么巧遇见你,我这其实刚好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许尤连道:“什么事?老师您尽管说。”

  “你不是计算机系的吗?最近我们学校好几个学生偷偷去镇上上网,我就想请你来上几节课,科普科普计算机,让他们知道电脑除了玩游戏还能做很多事,也算是培养他们这方面的兴趣,以免误入歧途。”

  为了学生,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许尤能理解田老师的顾虑,毕竟现在网瘾少年真不少,只是:“我没有这方面的教学经验,要是教不好……”

  他话没说完就被田老师干脆打断:“没事,你只管教,都是些小崽子,以你的能力,老师相信你能降服他们。还有就是教学费用这块,我会去向学校申请,但经费有限,能给的恐怕不多。”

  “田老师,钱我肯定不能要。”许尤认真道:“我知道您这么做是为学生们好,所以能尽我所能,为他们多做点事,我也很高兴。只是要教得不好,您别怪罪就是。”

  田老师笑眯了眼,连道怎么会,看许尤的眼神满是欣慰,道这事算定好了,等学校统一调好课再电话通知他。

  说话间,车驶入了云塘村。

  田老师还特意将他们送到家门口,这才调头回去学校。

  *

  因为上课的事,许尤这些天暂时没去镇上卖鱼,蹲在家专心致志写教案。

  既然答应了田老师,这事他无论如何也得做好。

  他在房间写教案时,富贵一直跟屁虫似的黏在旁边。

  他也不打扰许尤,只用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目光滚烫灼热,盯得许尤毛骨悚然、坐立不安,身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为减少这种折磨,他只能不停指使富贵干活,一会让他下楼喂鸭子,一会让他去菜地浇水。

  好在富贵十分听话,让往东绝不往西,稍微减轻了许尤的压力感。

  那晚的事过后,富贵的变化是明显的。

  他不擅长掩饰,即使答应了要忘记,当下在想什么还是会明白写在眼睛里。

  许尤每次不经意触及他的眼神,心头都会咯噔一下,那里面堆积的□□太过直白浓烈,让人根本没法忽视。

  他心里直发毛,有种被什么老色批盯上的感觉。但富贵显然不是老色批,他会这样不过是出于本能。

  所以许尤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觉。

  想着忍一忍,等这几天过去,情况应该会好转。

  三天后,许尤应邀来到云塘小学。

  他本打算一个人去的,但富贵执意跟着,多一个人也无所谓,许尤没太阻止。

  只是在去的路上认真叮嘱了富贵一番,让他到了学校别乱走,进教室听课时更不要喧哗等等。

  云塘小学坐落在云塘村上方,说是学校,其实就两栋二层小楼,外墙灰扑扑的,满是历史遗留的痕迹。操场上竖着笔直的旗杆,国旗在上方随风飘扬。

  因为近些年师资匮乏、生源不足,学校没什么经费整修,所以这里基本还是许尤记忆中的模样。

  两人到的时候,学生们刚好下课,都在好奇往这边张望。尤其那些小女孩,看见他们害羞又激动。

  许尤直接往田老师办公室去了,走前让富贵在楼下等他。

  富贵等的过程中,临时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他刚走到门口,忽然瞥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溜出了学校。

  他迟疑片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悄悄跟在了那小男孩身后。

  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长得又白又胖,动作却很敏捷,走出学校后踩着周边的荒草,没一会便钻进了间破旧废弃的老屋。

  他刚进去,老屋里就响起一道清脆稚嫩的女孩声音:“杜齐岭,你约我来这干嘛?这里黑漆漆的,你要是欺负我,我马上去告诉老师。”

  富贵好奇心更盛了,轻手轻脚走过去,透过垮塌的墙缝,看见杜齐岭对面站着个编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年纪和他大致相仿,此时正气鼓鼓等着他解释。

  毕竟这地方昏暗阴森,实在容易让人联系到很多不好的事。

  当着小女孩面,刚才还轻松自如的杜齐岭立刻紧张起来,挠着脑袋慌乱解释:“我怎么会欺负你,你等等,我让你来这,是有东西想送给你。”

  他边说边拉开旁边腐朽破旧的柜门,从里边艰难抱出个极大的纸箱。

  纸箱打开后,里边是装得满满的千纸鹤。

  “薇薇,你不是喜欢千纸鹤吗?这些都是我亲手叠的,送给你。”他说完又无比紧张忐忑表白道:“我……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薇薇没想到他约自己来是要表白。

  “我喜欢的是陈浩,才不要做你女朋友!”她说完这话,没再看杜齐岭,飞快跑了出去。

  杜齐岭一愣,沮丧垂下脑袋,哪怕看不见表情,也能想象他此刻的低沉和失落。

  富贵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么一幕。

  他对感情也是懂一点的,本来想走,见杜齐岭难过成这样,又没忍住走进去安慰道:“你别太难过,她不愿意,你还可以找其他女朋友。”

  杜齐岭小朋友本来在偷偷抹眼泪,听见有人说话,被拒绝的难过立刻被丢脸取代。

  这个年龄的小孩最好面子。

  他气鼓鼓怒视富贵:“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刚刚……你都看见了?”

  “嗯。你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富贵认真说着,目光很快被旁边的千纸鹤吸引:“这些都是你叠的?你也太gay了。可以教教我吗?”

  他还记得许尤说过,gay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杜齐岭小朋友骄傲一挺胸,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谁gay?”

  “你啊。”富贵解释道:“gay是夸你厉害的意思。”

  现在的小学生都见多识广,闻言噗嗤一笑:“谁跟你说,gay是夸人厉害的意思?”

  他一下不觉得自己丢脸了。

  误会gay是夸人厉害的意思和被目睹表白失败,哪个更丢脸还真说不准。

  他接着解释:“gay的意思是同性恋。你知道同性恋吗?就是只喜欢男人的男人。”

  富贵瞳孔微微放大,第一时间想起许尤,低声喃喃:“只喜欢男人的……男人?”

  杜齐岭“嗯”了声,一副小大人的姿态道:“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男人能和女人在一起,自然也能和男人在一起,他们还可以出国领结婚证。我有个舅舅就和他男老婆出国领了证,虽然我爸妈都说丢人,但我觉得他可牛掰了。”

  “而且,是谁骗你说gay是夸人厉害的?我敢打赌,他绝对是心虚了。没准他自己就只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