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寂静一片。
景深紧紧攥着手机,没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大学毕业那天晚上?郭垚说的是他研究生毕业那天吗?
为什么郭垚会知道他大学毕业那天晚上去了哪?他知道他做过什么吗?
他选择那个地方是为什么?
“景深。”程居延握住他的手腕。
景深抖了一下,抬眼看他。
程居延蹙眉道:“没事吧?”
景深垂下眼,摇头:“没事,我知道在哪。”
陈队道:“不能让你自己去,我们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对啊!”秦乐湛也在一旁急道:“那个人连我们特管处的都不怕,导员自己去太危险了!”
梁老师捂着脸啜泣,她当然知道景深去很危险,可她又怕郭垚那个畜生会伤害自己的女儿。
景深摇头:“没事,总不能让梁意欢自己在那。”
他看向程居延:“让我去吧。”
程居延放开他的手腕,沉默片刻后道:“口令还记得吗?”
景深笑了下:“记得。”
“嗯。”程居延眸色幽深,“感觉到一点不对就叫我,我会派人跟着你。”
景深点头:“知道了。”
陈队还想说什么,但明白程居延自有安排,便沉默下来。
小溪有些紧张,但她也知道只能让景深过去了,不然不知道郭垚会不会发疯。
陈队他们不方便跟着,怕惹到郭垚,便只有特管处的人过去。
程居延开车带着景深,其他特管处的职员便都换了形态,飘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
“导航吧。”程居延把手机给景深。
景深输入地址。
程居延看了眼,他记得那里好像是个烂尾楼小区,没盖完投资商就跑了,后面也没人承接,那里现在的住户应该大部分都是流浪汉和孤魂野鬼,是久安市出了名的鬼小区。
景深大晚上的去那里做什么?
景深没说,程居延也没问。
开车警灯的车开的很顺畅,很快便来到目的地。
景深和程居延下车。
面前的大楼呈现出一股不详的气息,浓重的阴气裹着整栋楼,无声涌动。
几位特管处的职员率先朝那边飘过去,可还没碰到楼面,就被那些阴气挡住,根本进不去。
“老大。”一位青年飘回来,脸色难看道:“我们进不去,应该是开了魂体禁制。”
程居延眸色微沉,抬手挥了一下。
黑气疯狂涌动,散开了一些,但眨眼间就又凝聚起来。
景深的手机就在这时响起,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他接起来打开免提,郭垚的声音传出来:“景深,你还是不乖,我不是让你自己来吗?”
景深道:“你在哪?”
“你先进楼里来,我就告诉你。”郭垚又叮嘱了一遍:“让你身边那个别再动手脚,否则——”
“啊啊——”梁意欢的尖叫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梁意欢大哭,“郭叔叔我求求你,你、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妈妈还在等我......”
郭垚笑了一声,梁意欢顿时惨叫声更大。
“你别动她!”景深沉声道:“我进去,你就放她出来。”
“好好好,来吧,乖一点哦。”
电话挂断,景深看向程居延,后者脸色格外难看。
“没事。”景深轻声道:“不是还有你吗?”
程居延道:“如果你进去了,他却没放梁意欢呢?”
他们现在很被动,根本没办法和郭垚谈条件。
其实程居延可以直接打破这层禁制,直接冲过去抓人,但郭垚就是个普通人,他不可能造出这一系列的东西,肯定有其他东西在暗处。
这个东西接二连三地作祟,又能逃过特管处的监管,足见强大和谨慎。
敌在暗,程居延也不敢赌,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害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那他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景深道:“我会试着周旋,弄清楚他做的所有事,如果没办法,我就叫你。”
程居延没说话。
“诶?!”秦乐湛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惊讶道:“老大,那个雾不管我,我刚才进去了一下,又出来了。”
景深一顿,但没看他。
程居延朝秦乐湛看去。
秦乐湛怕他不信,当着他的面又进去了一次,过了半分钟又出来了:“你看,我真的可以!”
“你看到里面的东西了吗?”程居延问。
景深佯装诧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程居延就在他眉间点了一下,“看吧。”
“嗯?”景深朝周围看去,随即惊讶道:“这是——”
“导员!你能看到我啦!”秦乐湛惊喜地走到他面前。
景深表现良好,惊讶的样子丝毫不作假:“秦乐湛?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出事了吗?”
“我现在是鬼魂啊导员。”秦乐湛兴奋道:“我现在是特管处的哦,跟在你身边很久啦!”
景深又惊又喜,看向程居延道:“原来不是厉鬼也能现行啊?”
程居延静静地看着他,点了下头。
“太神奇了。”景深眼睛亮亮的。
程居延笑了下,看向秦乐湛:“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就是普通的大楼,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鬼魂也没有。”
景深蹙眉道:“郭垚和梁意欢也不在?”
秦乐湛摇头:“我没看到。”
“应该是障眼法。”刚才那位职员道:“小秦经验少,可能没发现。”
秦乐湛惭愧道:“我会努力多学的。”
其他人纷纷安慰:“你已经很棒啦小秦。”
“对啊对啊,像你这样表现好的实习生只有你一个!”
秦乐湛苦着脸道:“我不是特管处有史以来第一个实习生吗?”
众人:“......”
景深笑了下,对程居延道:“事不宜迟,那我先过去了。”
程居延看向秦乐湛,“你跟着去。”
秦乐湛眼睛一亮:“是,老大!”
随后他就跟在景深身边道:“放心吧导员,我肯定保护好你。”
“好。”景深温和一笑。
程居延目送着两道身影没入黑暗,一旁的职员这才朝他看去,小心翼翼道:“老大,你刚才给景老师施法了吗?”
给生人开天眼,应该不是刚才那个流程吧?
程居延唇角不明显地扬起。
职员们面面相觑,没再说话。
景深和秦乐湛通过黑暗,面前出现了一栋破破烂烂的大楼,建材随意堆积,门窗都没来得及安装。
手机又一次响起,郭垚温声道:“这回很乖嘛,来第十层。”
景深便往楼上爬,走到第六层就有些气喘吁吁。
秦乐湛飘在他身边,担忧道:“导员你还好吧?”
景深点点头,缓了缓气再次往上爬。
终于到了第十层,面前豁然开朗,景深一眼就看到了远处一站一卧的两道身影。
梁意欢穿着校服,身上隐约有血迹,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已经晕了。
郭垚站在一旁,背对着景深,正举着三根香,对着虚空念念有词地拜。
“郭垚。”景深开口。
郭垚没回头,拜了三下之后,把香插入地上的一个小香炉中,这才起身回头看过来。
“呦,这不是景老师吗?”郭垚脸上挂着笑,语气有些古怪,和刚才听筒里的语气截然不同。
一丝违和感从心头划过,不过景深没来得及细想,道:“把梁意欢放了。”
“好啊。”郭垚看了眼梁意欢,道:“不过她现在晕着,我总不能把她从楼上扔下去。”
景深蹙眉。
秦乐湛仗着郭垚看不见,飘过去看了梁意欢一眼,然后又回到景深身边,道:“是她,还活着。”
景深心里安定下来。
郭垚忽然在香炉旁坐下来,道:“放心吧,等这柱香燃尽,她肯定就醒了,你如果怕我做什么,就坐在那里等着,等我把她放了,再来说我们的事。”
景深沉默地看着他,距离太远,他有点看不清郭垚的脸。
秦乐湛就飘在一旁,拿着手机和程居延保持通话,汇报道:“已经见到人了,等梁意欢下楼,你们就可以冲进来了。”
“嗯。”程居延短短的一声应答,景深却没来由的觉得很有安全感。
于是他还真就在地上坐下来,警惕地望着远处的两个人。
淡淡的香火味蔓延开,景深刚闻到就发现眼前一亮,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再拿下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场景已经变了样。
景深一怔,知道自己这是又来到幻境里了。
不过秦乐湛在他的身体旁边,他还算放心。
秦乐湛蹲在景深身边,看他一直在看郭垚和梁意欢那边,便汇报道:“老大,我和导员在等香燃尽。”
程居延顿了下:“景深没说话?”
“对,他应该是在观察。”
程居延沉默片刻,道:“看好他,有情况马上告诉我。”
“好嘞。”
景深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幻境里,也知道程居延能打破幻境,他便安下心去观察,试图从中找出更多他忽略的蛛丝马迹。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是久安一中。
不过,他现在这是在,教学楼的天台?
天台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景深转头看过去,看到了穿着校服的盛黛。
盛黛手里拿着两个盒装的冰淇淋,边走边四周看,忽然她眼睛一亮,朝一个巨大的配电箱跑过去。
景深跟着走过去,惊讶地发现配电箱的盲区还坐着个女孩,是梁意欢。
“就知道你在这。”盛黛在她身边坐下来。
梁意欢转头看她,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未干涸的泪渍。
盛黛把其中一个冰淇淋递给她,笑说:“别难过啦,考第二很厉害了呀,而且和第一就差两分嘛,说不定就是这次的判卷老师审美不一样,更偏爱第一名的作文,这和你没关系的。”
梁意欢接过冰淇淋,吸吸鼻子,说:“可是我妈妈不这么想。”
“你妈妈是太爱你啦,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天下第一好。”盛黛嘿嘿笑说:“我也觉得我们意欢天下第一好!”
梁意欢破涕为笑:“你怎么胡说八道。”
“我认真的诶。”盛黛递给她一个小勺子:“吃个盛黛给买的圣代,我们意欢就开心啦。”
梁意欢笑出声,“盛黛买的圣代最好吃了。”
两个女孩都笑起来,天台门又被人推开,祝思源拎着一袋零食走进来,一看到她们就笑道:“你们两个来秘密基地也不叫我,是不是朋友了。”
“哇,好多吃的!”盛黛立刻招呼他过去,“你这又花多少钱啊?”
“没花多少,预算之内。”祝思源在她身边坐下来,从里面拿出一袋薯片递给梁意欢,“给,番茄味的。”
梁意欢有些拘谨地接过去,笑道:“番茄味,你记得啊。”
“盛黛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想不记得也不行啊。”祝思源又拿出一袋薯片拆开,看着盛黛说,“预算有限,这袋烧烤味的就咱俩分了呗。”
梁意欢一怔,有些失落地看向自己手里完整的一袋薯片。
盛黛没注意到她一瞬的落寞,就着祝思源的手拿出一片薯片咔吧咔吧咬,“小气的你。”
“不吃还我。”
“哎哎哎,谁说我不吃的!”盛黛抱住薯片袋,全部抢回来。
祝思源好笑道:“你这是不打算给我留了?”
“我才没那么小气,给你吃一片。”盛黛拿了一片给他。
祝思源直接握着她的手腕把那片吃了,盛黛嫌弃地把手擦在他校服上,“你口水都沾我手上啦!”
两个人说说闹闹,无比熟稔亲昵。
梁意欢坐在盛黛身边,看着他们打闹,脸上的笑有点勉强。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公园。
三位少年坐在凉亭里,梁意欢正在给两位朋友补课。
两个人都听得很认真,盛黛还是不忘夸梁意欢,一口一个“欢欢老师”,把梁意欢叫的很不好意思。
祝思源倒是没跟着喊,有些客气地说“谢谢,辛苦了”。
简短的画面不断变换,就像是他们三人的记忆碎片,不,准确地说,更像是梁意欢的记忆片段,因为很多视角,都更偏向梁意欢对另外两个人的注意和观察。
画面又一转,景深看到盛黛送给祝思源一个挂着熊猫的圆珠笔,祝思源很惊喜,当时就把笔拿出来放在口袋,半开玩笑地说:“我都舍不得用了怎么办?”
盛黛就笑:“那你就留着当传家宝吧。”
“也行。”祝思源认真想了想,说,“留给儿子,再传给孙子,让他们记得是你送我的成人礼。”
“啊,那太寒酸了吧。”盛黛乐不可支。
梁意欢站在他们的教室外,静静地看着他们,又垂眼看向自己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之后,梁意欢终于找到祝思源一个人的时候,把礼物送了出去,红着脸说:“生日快乐,祝思源。”
“谢谢。”祝思源接过礼物盒道:“我能看看吗?”
“嗯。”梁意欢期待地看着他。
祝思源打开盒子,看到了一支精美的钢笔。
他立刻把盒子合上,还给梁意欢,温声道:“不好意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没有很贵。”梁意欢急道:“我挑了很久,你收下吧。”
祝思源沉默片刻,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一支笔了。”
梁意欢听出了他话里的一语双关,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她看着祝思源胸口别着的圆珠笔,强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准备和她说了吗?”
祝思源就笑了,语气有些雀跃道:“等毕业吧,毕业了我就和她说。”
梁意欢咬紧唇瓣,半晌,才抬头看他,笑道:“好啊,那你要表白的时候,我帮你布置场地,我知道她最喜欢什么。”
祝思源点头:“谢谢你。”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
祝思源很快就离开了,和几个班里的男孩准备去打球。
景深还看到了无忧无虑的程潜,他笑嘻嘻地和梁意欢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没心没肺地调侃祝思源道:“今天能打多久啊校草,你家盛黛不会又来把你逮回去吧?”
“那就趁着她没来多打一会。”祝思源笑着跑起来,“你们快点。”
一群男孩笑闹着跑远,梁意欢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这一幕,和那天在电梯口的情形重合起来,景深似乎感受到了梁意欢的失落和难过。
画面又一转,景深察觉到周围有些寒意,后腰处的骨佩隐隐发热。
景深神情一凛,知道自己应该快离开幻境了。
这次,景深似乎是第一视角,他站在天台门口,从细细的缝隙里向里望去。
盛黛和祝思源背靠着背坐在一起,祝思源望着夕阳,温声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别瞒着我好不好?”
盛黛沉默许久,才慢慢道:“思源,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很多。”祝思源柔声道:“为了爱我们的人,为了我们爱的人,为了梦想,为了更好的生活。”
盛黛望着天空,唇角溢出一丝笑。
祝思源笑了下,说:“也可以为了风,为了云,为了空气......”
盛黛笑出声,“你好矫情啊。”
祝思源呼了口气,说:“你终于笑了。”
盛黛眼眶有些红,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脖颈,高领打底衫把脖子遮的严严实实,她小声道:“思源,你真好。”
“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祝思源道。
盛黛笑起来:“一直都是。”
“那梁意欢呢?”
盛黛叹了口气,说:“她和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盛黛闭上眼,小声道:“就是不一样。”
“......她不该和我一样。”
景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滚着什么火热滚烫的东西,使他的胸口沉闷地疼,眼眶酸涩。
景深知道,这是梁意欢的感觉。
“导员!”秦乐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景深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坐在原地,梁意欢和郭垚也一动不动,那根香燃了一小截。
景深眨了眨眼,呼了口气。
秦乐湛蹲在他旁边,小声道:“导员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看你忽然就要睡着了才把你叫醒的,你没吓到吧?”
景深摇摇头,忽然看到梁意欢似乎动了一下。
郭垚也发现了,他站起身,景深也立刻起身看他:“你要干什么?”
郭垚轻笑一声,说:“这香不是还有一会吗,正好,我也跟你说点事吧,让你看看你要救的这个女孩,是不是值得你救。”
景深警惕地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你主动来这里,不就是想套出我的作案过程吗?”郭垚拿出一根烟点上,青白的烟雾在夜色中越显朦胧,猩红的火点簇簇燃烧。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们能关注到盛黛的死,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她的尸体。”
郭垚像很多变态杀人狂一样,喜欢回忆自己虐杀的过程。
不过,他却没有一开始就说起自己的作案过程,而是从更久的之前说起。
“我早就关注到那个女孩了,她太漂亮了。”郭垚垂眸看着地上蜷缩着的梁意欢,语气淡漠地说,“她又美又坚强,又爱笑,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学生都夺目,那个叫祝思源的男孩喜欢他,似乎也无可厚非。”
景深蹙眉看着他,而后视线又缓慢地落到地上蜷缩的人影上,光影模糊了梁意欢的身形,但景深却看到她似乎在微微颤抖。
梁意欢醒了。
“我一直就想找机会尝尝她的味道,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郭垚忽然就笑了,“只是没想到,我的好‘女儿’居然和她成了好朋友。”
梁意欢像是忍不住了,她抬起头,嗓音嘶哑道:“谁是你的女儿!”
“哦?我怎么也算是你后爸吧?”郭垚在她身边蹲下来,笑说,“你不是都看到我和你妈上床了吗?”
“你闭嘴!”梁意欢哭叫起来。
景深蹙眉看着她,不算意外,一段亲密的关系,无论藏得再严实,始终纸包不住火,只是没想到梁意欢居然看到过那么不堪的场面。
自己的妈妈,和从小对自己疼爱有加的邻居叔叔,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唉。”郭垚叹了口气,摸了摸梁意欢的头,“傻孩子,我和你妈妈都那么爱你,我们在一起,对你不也是好事吗?”
“你滚!”梁意欢费力地向后挪动。
景深快步走上去,把梁意欢扶坐起来,看向郭垚,“你别动她。”
郭垚举着手后退两步,“不动,你可以给她解开绳子,我言而有信。”
“小景哥。”梁意欢泪眼朦胧地看向景深。
“没事,别怕。”景深柔声安慰,一边快速帮她解开手脚上的绳子。
她的手腕脚腕都被磨破了皮,胳膊上还有几道利器割伤的痕迹,校服上的血迹就是这些伤口印染出来的。
“多可怜的孩子啊,谁看了都会心疼吧?”郭垚阴阳怪气地说着,忽地一笑,道:“景老师,你知不知道,盛黛第一次被我吃到手,就是你面前这个单纯的孩子帮的忙?”
景深一怔,梁意欢浑身颤抖,她崩溃地喊道:“你闭嘴!你个人渣!”
要不是体力枯竭,梁意欢似乎都要上去和他拼命了。
“急什么?”郭垚笑眯眯地看向景深,说,“她喜欢那个叫祝思源的男孩,可惜人家对盛黛一心一意,她嫉妒啊。我看出来了,然后就用几张她妈妈的照片威胁了一下,没想到她就轻易地答应帮我了。”
梁意欢大哭出声,“你胡说!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郭垚继续道:“我给了你机会,只要你没有把那些药放到盛黛的水杯里,我就不可能得逞,但你做了。”
梁意欢捂着耳朵浑身颤抖,眼泪滂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乐湛举着手机目瞪口呆,听筒另一头也很静默。
景深扶着梁意欢,知道他的猜测八成是对的了。
嫉妒心,是心理学上最可怕的一种情绪。
“其实我真的挺喜欢那个女孩的。”郭垚继续道:“可惜了,她不安分,她居然暗地里收集我猥亵学生的证据,差一点就要让我身败名裂。”
“幸好,我有个好女儿。”郭垚笑道:“我们乖巧懂事的小意欢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偷偷告诉了我,我就只能把盛黛带出去,严刑逼问,你们肯定想象不到她那种无法抵抗、奄奄一息的样子有多迷人。”
郭垚深深吸了口烟,叹道:“但她嘴太严了,意识都不清醒了,居然还死死咬着嘴不说她到底把证据藏在了哪,然后我有点生气,就一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景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怎么把她叫出去的?”
如果盛黛已经准备好了证据,那她只要报警就好,而且,盛黛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她想和祝思源出去玩,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出去避风头,免得被郭垚算计,她很可能在八月二号那天就准备把证据交给警方。
郭垚耸耸肩,“很简单啊,我只是给她发了几张意欢的照片,她怕我会对意欢出手,所以急急忙忙赶过去了。”
梁意欢痛苦地抱着头,喃喃道:“别说了,别说了......”
“多善良的一个小姑娘啊。”郭垚感叹道:“她知道我还对别的同学动过手脚,有一次我把一个高一的小姑娘请到了家里,马上都要得手了,却被盛黛发现,她居然冲进来跪着求我,让我放了那个女孩。”
郭垚踩灭了烟头,“当时那个孩子还睡着呢,我想想睡着的确实不如醒着的,就答应盛黛,让她把那个孩子带走了。不过嘛,代价就得她来赔偿了。”
“卧槽你个死东西!”秦乐湛气的魂都要炸了,恨不得上去给他几脚,但又怕惊动了他,只能在原地跳脚。
景深觉得胸口发闷,他咬牙道:“跳河的那个监控视频,也是你让梁意欢假扮的吧?”
“没错,总要给失踪人口一个死法,不然她爷爷奶奶和那个姓祝的小东西可不会善罢甘休。”
“哎呀。”郭垚忽然道:“香燃尽了。”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郭垚忽然朝秦乐湛的方向挥了一下手,浓重的雾气瞬间重重砸在秦乐湛身上,直接把他砸晕了过去,魂体也好像更虚了一些。
他的手机被甩出老远,四分五裂。
“程——”景深下意识喊人,但却忽然像是被人捏住嗓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上也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动都动不了。
梁意欢重新晕倒在他身边,景深眼睁睁看着郭垚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来。
景深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郭垚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浮现出的情绪极度复杂,狂热、贪婪、垂涎、眷恋......男人抬起手摸向景深的脸颊,但在碰到之前又克制地停下来。
“景、深......”郭垚开口,陌生的嗓音低沉诡异。
景深瞳孔一颤。
不对,这不是郭垚!
轰——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整栋楼摇摇欲坠。
“郭垚”贪婪地注视着景深,喃喃道:“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诡异的气息从他身上膨胀开来,忽然一股寒风凛冽扫过,他整个人都被风裹挟着向后掠去,狠狠撞在墙壁上,晕死过去。
景深看着那道身影。
走了。
那个诡异的东西离开了。
肩上忽然一沉,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景深,没等他反应,他整个人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
景深被包裹在宽大的风衣里,迟钝地抬眼,看到了程居延紧绷着的下颌线。
程居延垂眼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没事,睡吧。”
景深便闭上眼,转眼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