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和程居延直奔案发现场。
又通知陈队,让他派人去马场调查八月二号那天梁意欢有没有在那里上课,顺便证实一下蔡心诺给的证词。
按理说一般的监控都会保存一个月,现在时间超过了几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时的监控。
南郊从最初开发的时候,主打的就是富人区,日常清净环境优美,各类商务设施便利,但居民区售价高昂,住的都是久安市有名有姓的富豪。
景深和程居延顺着地址来到一处独栋别墅区,这里地广屋少,房子与房子之间间隔很大,夸张一点说,即便有人在自己的家里放最大分贝的音响,带着几十个人一起蹦迪,邻居们也是完全听不见的。
确实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进了小区后,又走了十多分钟,他们才看到被特管处围起警戒线的一栋小别墅。
别墅上下三层,带一个小院,装修简单,类似样板房。
“老大,景老师,尸体在二楼。”乌牧春带着两人来到二楼,走到一个房间门口。
这是一间四十多平米的房间,墙壁惨白一片,房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家具,只有角落里摆着一个矮款的冰柜,冰柜的盖子已经被掀开,盖子上厚实的冰块丝毫不见融化的趋势。
景深和程居延戴上鞋套走到冰柜旁,视线顿时被刺目的鲜红占满。
纤瘦的女孩身着破破烂烂的红裙,蜷缩在冰柜里,发丝杂乱地凝着血块,一坨一坨地黏在一起又被冻住,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痕迹和深深的利器划痕,指甲似乎都因为挣扎而全部撕破跌落,留下模糊的指肉。
而她身上最可怖的伤,是她的上半张脸。
她的脸像是被人剥了下来,眼球镶嵌在黑洞洞的眼眶中,瞳孔浑浊,鼻子已经不见,露出惨白的鼻骨。
景深浑身发凉,即便见过许许多多比这更惨烈模样的鬼魂,但直面尸体完全是另一种感受。
他没办法想象,这个正处花季的女孩,生前究竟遭受了怎样可怕的对待。
陈队派了霍法医来帮他们验尸,简单的验尸取证流程已经完成。
霍法医摘下手套,说:“死者的致命伤在后脑,是钝器撞击造成的。身上其他的伤口应该是生前留下的,脸上的伤是死后伤。”
程居延面色冷凝,开口道:“可以抓人了。”
“恐怕不行,老大。”乌牧春沉声道:“这房子的户主是一个姓高的女人,我们查问过,对方说这房子是一个富商买给她的,但后来那个富商职务侵占,还偷漏税,现在还在局子里服刑。她以为这房子被法院封了,所以一直没再回来过。如果光凭这个案发现场,我们还没办法抓郭垚。”
明知道凶手是谁,但却抓不了,说不上的憋屈。
程居延嗤笑一声:“特管处抓人,用不上阳间的证据。”
“老大!”乌牧春急道:“你忘了你之前抓活人,被上头按着上一个月教育课的事了?”
特管处不受阳间法度制约,但凶手是活人,他们就不能不管证据、不管法律,要抓郭垚,不能是特管处去抓,得是陈队他们去抓才行。
霍法医道:“程处长先别急,我先让人把尸体带回去进一步尸检,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如果郭垚在尸体上留下了DNA,我们就有证据抓人了。”
景深沉默片刻后,说:“结这么厚的冰,冰箱的供电量应该很大。”
几人朝他看去。
景深继续道:“既然房主一直不在这里住,那肯定就没人交电费,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去查,看看是不是郭垚通过什么途径去交的电费。”
“对啊!”乌牧春他们很少办阳间的案子,对很多人类的手段和常识都没办法及时反应。
“还有,郭垚能找到这个地方,证明他提前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这房子真正的主人不会过来,可以查查他和那个富商,还有房主有没有交集。”
“如果这里就是案发现场,或许会留有指纹或者其他蛛丝马迹,可以再仔细查查。”
“这个我们不太擅长啊。”乌牧春看向霍法医,“老霍,这只能交给你们刑警队了。”
霍法医点头:“没问题,陈队他们现在应该在马场那边,我现在和他说一声。”
“辛苦了。”程居延说了句,又吩咐乌牧春道:“派人盯着郭垚。”
“是。”
景深看着法医们把尸体从冰箱里小心地抬出来,又准备好带回警局。
“在想什么?”程居延走到他身边。
景深蹙眉道:“她的脸去哪了?”
他刚才特意看了,没在冰箱里看到那半张脸,也没发现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藏。
最主要的是,为什么一定要把那半张脸单独剥离?剥离之后又做了什么呢?
“或许是被带走了,也可能就藏在这栋屋子里的某个地方。”
程居延沉思片刻,叫来一个属下,道:“去院子里翻翻,找到那半张脸。”
“是。”
院子里只栽着一些零碎的花草,但因为久没人照料,该枯萎的都枯萎了,只剩一点生命力顽强的野花野草生生不息。
景深和程居延在别墅里逛了一圈,又来到院子里,看特管处的职员们拿着工具小心地翻弄地面。
景深也拿了一个小铲子,撸起袖子去帮忙,倒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景老师,这种粗活你给我们做就行了。”
“对啊对啊,您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动脑子的活适合您。”
“我们干这个不费劲,您快去歇着吧。”
景深笑说:“没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众人齐齐看向程居延。
程居延抱臂倚在门边,见状点了下头,其他人这才重新忙起来。
景深对他笑了下,随后便蹲下来小心翼翼扒拉地面。
只是挖了半个多小时,众人一无所获。
景深站起身,一手捂着腰,一手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他一抬眼,就看到程处长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廊下,悠闲地消消乐。
“......”他真的不怕员工造反吗?
再一看,员工们各司其职毫无怨言,一个个干活细致又轻松,做了这么半天的苦力活,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疲惫,一点汗都没流,显得景深的确很弱。
景深:“......”哦,他忘了,特管处这群员工和普通打工人不是一个物种。
景深唏嘘,人家陈队凡事都想亲力亲为,这位程处长是能不动就不动,世界的参差啊。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夕阳把天际染出灿烂的橙红。
景深抬眼看了看,目光却忽然被这栋别墅吸引。
他蹙起眉,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个别墅外墙的大小。
他刚才和程居延走过这别墅里的每一层,因为布局不一样,所以每层的房间数和房间大小也不同。
可是......
景深放下小铲子,一边摘手套一边快步朝程居延走过去。
程居延若有所感,收起手机看过来。
“程先生,咱们去趟三楼吧。”
程居延抬眉,起身和他一起往屋里走:“想起什么了?”
“面积不对。”景深几乎是小跑着上楼,到了三楼之后一直跑到最西侧的房间里。
这间房是个影音室,西侧墙面上嵌着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
程居延看到景深在屏幕上敲了敲,然后细细摸索,之后他又去其他地方仔仔细细地又看又摸。
“你怀疑有暗室?”程居延问。
景深在一个沙发座椅旁蹲下来,探手在沙发下方摸索,头也不回地说:“屏幕后面应该有一个至少三十平米的空间。”
三十平米?
这么精准。
程居延没怀疑这位安大金融系精英的话,他走到景深旁边,伸手勾住他后颈的衣服把他拎起来。
“?”景深被一股大力拽起来,不解地朝他看去。
程居延放开手,然后走到那个液晶屏面前。
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在屏幕上按了一下,下一刻,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巨大的屏幕缓缓从墙壁内延伸出来,没几秒,就在屏幕后空出了能容两个人并肩进入的过道。
景深震惊地走过去,“你怎么找到机关的?!”
“什么机关?”程居延话音未落,巨大的显示屏忽然咔嚓一声,支撑着它的六条钢架断了两个,勉强被另外四个撑住,摇摇欲坠。
景深:“?”
程居延波澜不惊地说:“找不到机关就直接拆了呗。”
景深默默朝他伸出大拇指:“厉害。”
“谢谢。”程居延难得礼貌一下。
景深无言,转头朝过道里看去。
过道似乎只有两米左右长,尽头是个类似于银行保险柜门的厚重大门,似乎还有密码。
“咱们进去看看?”景深看向程居延,却发现对方似乎在看过道的天花板。
景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一怔。
两米见长的过道天花板上,用黑色的笔迹密密麻麻地画满了诡异的符号。
“这是什么?”
程居延淡声道:“遮阴符。”
“遮阴......”景深蹙眉。
所以,这门里应该阴气很重?
也难怪了,要是没有这个符,无论是他还是程居延,甚至特管处的员工们,都不会忽视一丝一缕的阴气。
程居延抬脚往里走去,“跟上。”
景深便跟在他身后。
走到过道尽头,景深看着加密了好几层的大门,蹙眉道:“这怎么办?咱们没有密码。”
程居延低笑一声:“不是说了吗,拆了就行。”
拆?这怎么拆?
和景深想象中的□□不一样,程居延只是抬手,在门上轻轻推了一下,这门就咔哒一声,朝里打开来。
景深眼角微抽,这得多大力气啊,他都听到门锁崩坏的声音了!
一股冰凉的寒气从门里幽幽荡开,景深正想探头看,程居延就忽然伸手,把他挡在了自己身后。
几乎是同时,猛烈的寒风从门内的空间中席卷而出,夹杂着数不清的哀嚎尖叫,令人毛骨悚然。
景深不自主地发抖,脸色也白了一些。
他下意识攥住程居延的手臂,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程居延默然地注视着门内幽暗的空间,本来想说话,但身后的人似乎贴的更紧了一点,温热的感觉从后背处丝丝渗透进来。
程居延顿了一下,就这么一下,一道道漆黑残缺的虚影便从门内争先恐后地冲出来。
这忽然的动静惊动了别墅内的职员,所有人面色一肃,看向骤然爆发浓重阴气的地方。
陈队刚好过来,乌牧春正打算带着他去找程居延和景深,见状面色一变,把陈队拦在身后,沉声道:“抓住它们!”
“是!”职员们就当着陈队的面,忽然飘的飘,打的打,直接和空气搏斗。
陈队目瞪口呆。
乌牧春看他一眼,小声道:“陈队你胆子大不大?敢看不?”
陈队顿时明白过来他们不是在和空气搏斗,严肃点头:“敢。”
“行。”乌牧春抬手在他眼睛上划过。
陈队重新睁开眼,瞬间看到满目的黑色雾气,以及隐藏在雾气中那一个个残缺狰狞的躯体。
特管处的职员们几乎一出手就是一个,一个接一个地把这些虚影团吧团吧塞到手里各种奇形怪状的容器里,他甚至看到有几个职员还把它们往矿泉水瓶子里放。
陈队倒吸口气,但撑住了。
原来,这就是特管处吗?!
等等,陈队忽然看到一个略显眼熟的金毛,再仔细一看,随即震惊地指着对方,道:“这、这不是那个......”
乌牧春点点头:“对,小秦嘛,上个案子的受害者,现在是我们特管处的小实习生。”
陈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唯物观有些摇摇欲坠。
大概十秒钟后,程居延终于抬手,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虚影们便随着黑气一起,消散在空气中。
景深这回知道了,程居延这不是打散他们,而是收了。
程居延转头看他,要笑不笑地说:“景老师,怕不怕?”
“怕。”景深非常果断。
正常人哪有不怕的?
程居延就笑,“进去吧。”
“等等。”景深拉住他,转头朝身后看去,说:“那刚才跑了的那些呢?”
“跑不了。”程居延耐心地解释了一句,“特管处的员工不是吃白饭的。”
景深恍然,放开了他的手臂,“那走吧。”说罢,他还率先走了进去。
程居延看了下自己的手臂,也跟了进去。
这屋里确实和景深说的一样,大概三十平米,不过其中有十多平都摆满了百元纸币,一直顶到天花板,还有好多箱的金条。
想来这都是那个富商藏在这里的。
与引人注目的巨额财富相比,那个放置在地面中央的黑色陶瓷罐就有些平平无奇,甚至古怪了。
“这个东西......”景深远远地看着那个陶罐,眉心紧蹙。
这个东西给他的感觉很不好,明明它上面已经没了阴气,但他却从内而外地感觉到恶心。
程居延看他一眼,而后迈步走到那个罐子旁向内看去,黄白色的油脂分泌物中,隐约可见一点惨白的皮/肉。
“看来我们找到她的脸了。”
景深强忍着恶心走过去,道:“这到底是什么?”
“祭坛。”程居延似乎是在回忆,有些不确定地说,“这里面应该是用不同人类的面部熬制成的尸油,有的富商会用这种东西镇财。”
“镇财?用尸油?”
“是吧,没什么道理的东西。”程居延不在意地说,“人生财富早就定下了,不义之财镇不住,该得到的财富跑不了。”
景深明白了,自己之前穷是因为他命里带穷,但现在挣得多了,是因为他挣钱的时候到了,他这辈子的财富总会在不同的时候降临,直到他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他该挣的、该花的钱也会达到规定的数额。
莫名被上了一课的景深顿悟了,但他还是想多挣钱,买大房子!
“所以,这坛子很可能本来是那个富商用来镇财的,然后被郭垚用来泡盛黛的脸了?”
程居延点头:“应该吧。”
“那盛黛的魂魄没有脸,是因为她的脸被泡在这里?”
“嗯,这里凝聚着太多怨念,压制住了盛黛对面貌的记忆。”
景深感觉到一股非常古怪的违和感,“这么说来,郭垚懂得东西还挺多?”
“应该有人指点。”
“老大,景老师。”乌牧春带着陈队走进来,一看这情况啥都明白了,“这种邪术现在也有人用啊?”
陈队不解:“什么邪术?”
乌牧春就给他科普了一遍,比程居延说的还要更详细,详细到一开始是哪个邪道为了坑蒙拐骗做了这个,还有这坛子根本不是为了镇财所创,反而是为了镇阴魂,那些财迷心窍的富商们都被骗了。
“所以用了这东西,反而会倒霉?”陈队问。
乌牧春点头:“差不多吧,你就想想,你自己家里的钱被一群冤魂看管着,那你碰到这些钱,又把这些脏钱给别人,这不是作孽吗?那不早晚得倒霉。”
“原来如此。”
景深问陈队道:“死者的脸现在找到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陈队面色一肃,说:“我们问过梁意欢的马术老师了,他说梁意欢那天只上了半天的课,下午不在马场。监控视频没留根,不过我们找到了那天在马上上课的学员名单,确实有人看到过郭垚的那台车,也有人记得盛黛。”
盛黛那天穿着的红裙,确实足够瞩目。
“咱们先出去再说吧,这坛子我让人收起来。”乌牧春提议道。
几人便往外走,景深却忽然一顿,倏地回头朝那个罐子看去。
“怎么了?”程居延也停下脚步。
“等等。”景深走到那个坛子边仔细查看,忽然回头对程居延道:“你从木南村带回来的黑瓷片呢?”
程居延眸色渐深,他走到景深身边蹲下来,伸手摸了下罐子,笃定道:“是一样的。”
景深眉心紧蹙,他看向陈队,道:“陈队,你这里有那个富商的资料吗?”
“我们查过了,我让小溪给我发过来。”陈队立刻打电话。
几人出了暗室,有其他职员进去处理那个坛子。
陈队和小溪要了资料,又联系了之前负责富商偷税案的单位,让他们来处理这些现金和金子。
景深点开资料,上面有富商详细的发家史。
越看,他心里就越沉。
“他也是木南村人。”程居延眸色晦暗。
景深点头:“他是十七年前从木南村离开的第一波人。”
王三好的父亲为了不让其他人受害,在后山放置动物尸体把一部分村子里的人吓出来,当时出来的就有这位叫王茅的富商。
王茅出来之后直接来久安市打工,他运气很好,在工地和工头交好,很快就存了钱,又中了八百万的彩票,之后他就开始自己承包工程,短短两年就成了千万家产的富商。
他后来又开了建筑公司,趁着久安市的新区开发热潮扶摇直上。
只是两年前,他忽然被爆出职务侵占,强/奸少女,偷税漏税,一夜之间就锒铛入狱,所有资产都被冻结。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今年刚大学毕业的私生子,那个孩子高中是在久安一中读的,当时的班主任就是还没升职的郭垚!
“应该是郭垚当班主任的时候,和王茅认识了。”景深道。
郭垚很会收买人心,表面也人模狗样,对暴发户的王茅来说,他应该很喜欢和文化人交往,以此表现自己的文化水平。
而交往之中,郭垚那样的聪明人想从王茅嘴里知道一些底细,比如有哪处房产不在他名下,可能会躲过资产冻结,应该很简单。
而王茅信任了郭垚之后,说不定也会传授他“镇财”的技巧,比如用尸油罐做祭坛之类的。
陈队道:“有这一层关系,我们可以请郭垚来趟警局了。”
正说着,霍法医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他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汇报说:“死者体内有残留的精/液,DNA对比结果和郭垚的一样。”
“好。”陈队站起身,“那就直接抓人!”
乌牧春派去盯着郭垚的人刚才汇报过,说郭垚在程居延他们离开之后就请假回家了,之后就一直在家里没出门。
陈队便立刻带人出发,景深和程居延他们也跟着回市区,打算去趟学校。
他们也有事要问问梁意欢,问问她八月二号那天下午去了哪,以及,跳河的那个人到底是盛黛,还是她!
景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对程居延说:“能不能让你的人先去控制住郭垚,我总觉得就这么抓到他有点太轻易了。”
郭垚这个人城府极深,他不像是会把自己的体/液这么一个重要证据留在受害者体内的人。
而且他今天莫名其妙请假,还一直没出家门,总觉得不太对劲。
程居延看向乌牧春。
乌牧春便给自己派去的人打电话,笑说:“景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们手下人盯人这方面比陈队手下的人方便一点。”
毕竟他们可以直接站在嫌疑人旁边盯着,而不是像普通警察那样只能在远处盯着才不打草惊蛇。
电话打通,但是却一直没人接。
乌牧春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又给另一个手下打电话,他派了两个人去。
只是这个电话也同样打不通。
他有些焦急,连连播了三次都没打通。
“出事了。”乌牧春脸色难看道。
景深心里一沉,问程居延:“之前跟着蔡心诺的人有消息吗?”
程居延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立刻给那两个女职员打电话,万幸的是,她们这边没出意外,蔡心诺乖乖听话,做什么都是和人结伴的,现在正和朋友在食堂吃晚饭,晚上她们还有晚自习。
“不过老大,有件事有点奇怪。”职员道:“我们刚才在食堂里找了一圈,没看到梁意欢来吃饭。”
程居延蹙眉道:“你们找个人去她班里问问情况。”
“是。”
乌牧春快把油门踩到底了,他想不通自己的手下是出了什么事,也没想到郭垚一个普通人,会逃过他们的监视。
天色渐晚,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路灯亮起,越临近市区,路上便越堵。
陈队他们在前方开警车开路,乌牧春也把警灯放到车顶,这才没耽误时间。
五分钟后,学校里的职员来了消息,说梁意欢晚上放学之后就跟着郭垚离开了,说是去看她妈妈,但是梁老师已经输完液回了家,根本没见到梁意欢回去。
程居延把事情告诉了陈队,陈队那边便让人赶紧查监控,看郭垚和梁意欢去了哪。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一中家属楼,快速冲到郭垚家里,直接踹门而入。
浓重的阴气让特管处众人面色更加难堪。
景深和程居延来到客厅角落,看到了熟悉的乌木神龛,血色的转轮王相端坐其中。
又是这个东西!
“老大,这是——”乌牧春低骂了一句,转头去查看别的地方。
终于,他在阳台的花盆里,找到了两个支离破碎的魂体,正是他派来监视郭垚的两个手下。
乌牧春眼眶通红,从衣兜里拿出两个金色的荷包,把两个人的魂魄细细的分开,分别装进其中。
“找到了?”程居延沉声道。
乌牧春回头看他,沉重点头:“必须马上送去轮回渡。”
“去吧。”
“那这里——”
程居延打断他:“去吧。”
“是。”
乌牧春转身离开,秦乐湛一直跟着他们,他知道大家在做很重要的事,一直没怎么开口打扰。
现在见队长离开,急忙跟上去:“乌哥,我跟你去。”
乌牧春摇头,说:“你得留在这。”
“哦。”秦乐湛乖乖点头:“那乌哥你小心。”
景深朝秦乐湛看了眼,他发现几天不见,秦乐湛的身影好像比之前更清晰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秦乐湛身上的气息和其他鬼魂不一样,和特管处众人也不一样,很奇特。
“警官,警官。”梁老师之前本来在家,忽然听到警察询问梁意欢的下落,她便知道女儿出事了。
只是被警察勒令在家待着,她便没敢乱走动。
现在看到警队的人来搜查郭垚的家,她便急忙过来问情况,“警官,我女儿她怎么了?我联系不上她!”
小溪被她抓住,沉声道:“梁女士,现在情况还不清楚,您先回家等消息。”
梁老师泪流满面,又看到景深,立刻跑过来握住他的手,颤声道:“小景,小景你告诉阿姨,意欢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郭垚这个人渣把她抓走了!”
“梁老师你先别激动。”景深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们会尽全力找她,您先保重身体。”
梁老师面色苍白,她捂着脸崩溃大哭。
陈队想让人把她先送回去,梁老师却好像已经听不进去话了。
“梁老师,你想快点找到意欢吗?”景深沉声道。
梁老师抬眼看他。
“我们需要你提供更多的信息。”景深看向那个神龛,道:“这个东西,你还记得郭垚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吗?”
梁老师勉强打起精神,回忆道:“我、我想想。好像是、是几年前了。”
“具体时间有吗?”
梁老师急促地回想,终于道:“对了,应该是两年前。”
“对,就是两年前。”梁老师道:“意欢那时候还在上高一,高一期末她考了年级第一,郭垚说要给她庆祝,我们就来郭垚家吃饭,那时候我才发现多了那个神龛。当时郭垚说是几天前请回来的,我和意欢还给上过香。”
“你们给它上香?”程居延嗤笑。
景深看他一眼。
他之前在木南村的时候就发现了,程居延似乎很厌恶这个神像,想也不想就能摔了。但他对那位酆都大帝的神像倒是很重视,还把瓷片都收起来。
梁老师从上午被程居延说过一次之后,就特别怕这个年轻人,都不敢正眼看他。
“叮叮——”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众人全都看向景深。
景深一怔,拿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免提。”程居延道。
陈队也走过来,面色严肃。
景深接起来,打开免提,“喂,你好。”
听筒里一片寂静。
“你好?”景深蹙眉,“请问你是哪位?”
听筒里忽然传出一点呼吸声,有些沉。
景深看向程居延,程居延便微微凑过来,道:“说话。”
听筒里的呼吸声一滞,两秒后,一道怯怯的声音传来,“郭叔叔,你要做什么?”
“意欢!”梁老师抓过手机,“意欢,妈妈在这!你在哪!”
“妈妈——”梁意欢哭出声,“妈妈,我害怕。我不知道我在哪——”
“意欢!”梁老师嘶声喊着女儿的名字。
听筒里的哭声渐渐远去,郭垚温和带笑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把手机还给景老师。”
梁老师怒道:“郭垚你个人渣!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我杀了你!”
郭垚嗓音冷下来,“我说,把手机还给景深!”
梁老师情绪已经失控,小溪急忙扶住她,把手机从她手里拿下来,给了景深。
“郭垚。”景深开口,“你想干什么?”
郭垚顿时笑了,温声道:“景深,你想救梁意欢吗?”
陈队面色一沉,这是绑架。
可一般的绑架,劫匪都会给受害者家属打电话,这个郭垚不给家属打,也不给警方打,反而找景深是什么意思?
景深也蹙起眉,程居延从他手里接过电话,淡声道:“你想干什么?”
“让景深接电话!”郭垚咬牙道:“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说你想干什么。”程居延语气平静。
景深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寒,他惊讶地看向程居延,然后又发现其他特管局的员工也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老大,还都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似乎有点恐惧他身上的气息。
景深脑子一抽,忽然就伸出手握住了程居延的手。
温热的掌心和冰凉的手背相触,两个人都愣了下。
程居延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景深下意识松开手,然后开口对电话那头道:“我在,你想怎么样?”
郭垚就又变的轻松了些,他笑起来,语气黏腻地说:“也没什么,只是想单独见见你。”
屋里所有人脸色都难看起来,梁老师腿一软,她死死地盯着手机,眼神凶恶,像是恨不得冲进手机里把郭垚撕了。
“单独见我?”景深冷静道:“那你放了梁意欢。”
“好啊,一命换一命。”郭垚低笑了声,“你的命可比她的值钱。”
“地址。”
“嗯......”郭垚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记得你大学毕业那天晚上去了哪吗?我在这里等你,记得,你一个人来。”
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
景深却觉得手脚冰凉。
大学毕业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