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原夫人,好久没见了,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大家都知道原家已经破产了, 这话十足的嘲讽,众人低低的笑起来, 开始接头议论。

  原夫人比上次在秦家主寿宴上还要消瘦了, 脸都瘦到了脱骨, 那双眼睛也变得浑浊, 眼底一片麻木。

  这段时间她嘲讽没少听,免疫力已经显著提高,听见徐姨的话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当然比不上你了。”

  因为原家要东山再起, 免不得四处求人,这时候如果得罪了谁, 人家稍稍动作一下, 就能让他们的心血白费,所以原夫人也不得不被迫折腰。

  哪怕别人欺辱到她头上来了, 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的高傲和自尊,在经历了原寻退学失踪,还有原家破产的事后,已经仅剩无几。

  原夫人旁边的原廷, 状态也并不比她好多少,这段时间在外面拉人脉跑业务, 求了多少人,他的脊骨都快压成C字型了。

  听到那些嘲讽的话,只能垂着头不吭声。

  徐姨笑得满面春风, 她真是现在看见原夫人的样子, 就觉得解气:

  “唉, 你说说你,虽然破产了,但也不能让儿子去做赘婿吧,别人说起来多难听啊。”

  “有困难你找我啊,看在曾经咱们是好姐妹的份上,我还能不能帮你?”

  旁的人也在低声议论:

  “本来觉得他们家能跟白家结亲,算是烧了高香了,结果破产时,白家都没说搭把手。”

  “想用儿子去捆绑白家,结果人根本不认她这门亲戚。”

  “也不吧,我看今天白家这场面办的挺大的,不像是不喜欢这个女婿的样子。”

  “诶,你们还不知道吧,小道消息,那个结巴儿子已经跟原家断绝关系了。”

  “那我觉得应该是原家苛待那个结巴,所以人家不认他们,连带白家也不给他们脸。”

  原夫人指尖都攥进了肉里,骨节发白。

  本来神经就绷得很紧,听到他们说原臣泽,就整个人气得要发疯。

  但她的最后一丝高傲维持着她的假面,原夫人怒极反笑,看起来倒是面色和缓了不少:

  “我那个结巴儿子啊,他自己品性不好,我们做父母的怎么教都不行,尽力了。”

  原夫人说完还叹息着摇了摇头,像是真的很惋惜一般。

  原廷现在也听不得有关原臣泽的事儿。

  公司快破产时,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毕竟在这个行业混了多年,原廷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当时他因为被逼到了穷巷,过于焦急,所以才着急忙慌地接下了的那个项目。

  事后等他觉察端倪,却已经被套进去了,再也无法抽身。

  后来觉得是被人整了,原廷托关系查了一下这件事儿。

  知道了那个项目负责人在同他接洽前,找的上一家就是原臣泽,原廷一下就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辛苦经营了十几年才有的家业,就这么被败光了,他还险些吃官司被逮捕。

  原廷简直恨不得冲到原臣泽的学校和公司去杀人。

  但白家却先一步出手警告他,也就轻飘飘的几句话:

  ——让他如果不想一辈子爬不起来,就不要去找原臣泽的麻烦。

  原廷只能愤恨不甘地咽下这口气。

  现在听见别人还那样议论,他冷哼一声:“那个逆子,我们做父母的自认没有哪里对不住他过,简直是白眼狼一个。”

  此时原桦也刚好赶来,便顺口接话:“他平时贪心小气,我们也都纵着他,只想家庭和睦就好。”

  “没想到原来他心里一直记恨我们,还跟养弟争家产,容不下养弟,最后不满意就离家出走。”

  原桦说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头疼的样子。

  虽然他在圈子里不如原寻那样招人喜爱,但因为会做人,处事公正让人挑不出毛病,倒也落了个好口碑。

  众人见原桦这样说,不觉都有点信了,风向开始转变。

  而原臣泽,在休息室待了一个小时后,觉得很无聊,还是准备出来找找晏渔。

  结果一来就听见了一群人在这儿编排他。

  难怪助理那么着急要让他去休息呢。

  原臣泽也不吱声,就靠在角落里,听原家人,还有这些看热闹的闲人们,还能编出什么新鲜话。

  这时,有人也进来插话:

  “他说的没错,那个结巴可有眼力见儿了。”

  “眼见在原家养弟比他优秀,他讨不上什么好,转身就投入了秦家他外公的怀抱,把秦老爷子哄得头脑发昏,家产都想要留给他呢。”

  说这话的是秦家主的其中一个儿子,算起来是原臣泽的大舅。

  二舅也没忍住进来搅混水:“可不嘛,眼看着老爷子身体不好了,觉得老人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行,又麻溜地借着秦家,攀上白家的高枝儿。”

  三舅:“人这天分,怪不得现在原家破产了,父母亲人都过得不好,就他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在白家享福呢。”

  之前秦家主私下里偷摸转移财产给原臣泽的事儿,这几个儿子也嗅到一些风声,心里都压着一口气,不甘得很。

  所以见着原家那对黑心夫妻在编排和抹黑原臣泽,他们自然要去掺和一脚,出口气也是好的。

  见这么多人对原臣泽都是□□,众人近乎已经信了八九分,话头完全转向了议论原臣泽。

  他们不过是一群吃瓜群众,也懒得去辨别这些话的真假。

  真相如何有必要在意吗?

  能调动情绪,让大家有个闲聊的话头和乐子,就是最好的。

  原夫人和原廷都知道这几个哥哥打的是什么算盘,正好如了他们的意。

  这对夫妻忙不迭又往里添火。

  横竖都是把以前原臣泽闹腾的那些事儿——什么让叔叔家妻离子散,把奶奶气病,故意在外打工抹黑原家这些事,又抖了一遍出来。

  他们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话也逐渐难听和直白:

  “他就是品性不正,忘恩负义,简直白眼狼一个,我们恨不得没认过这个儿子回来。”

  众人纷纷议论:“看不出来那个小结巴竟然是这种人,也太恶劣了。”

  “我儿子要是像他这样目无尊长,我得气死,原夫人也真是脾气好的。”

  “这种人竟然能进白家的门,我都替白家不值当。”

  “诶,白家怎么能看上这种人,何况他还是个结巴,以后带出去别人都要笑掉大牙的。”

  “就是,咱们就等着看他被白家赶出来,流落街头吧。”

  看他们那样情真意切,原臣泽都不忍心打断。

  愣是等他们一通狠批完了之后,才拍着手掌过去。

  众人一回头看见他,表情都有片刻僵硬。

  他们倒不是怕原臣泽,只是现在谁都知道原臣泽背靠白家,谁敢跟他明面上对着干,那就是下白家的面子。

  谁也不想讨这个没趣。

  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

  原臣泽站在原家三口面前,凝视着他们,半晌才微微一笑:“说得真好。”

  原夫人同原廷恨不得把他剐了,眼神跟要吃了他一样:

  “我们说的难道有假?你敢说那些事你都没做过?”

  原臣泽摊了下手:“因为人啊,没有良心就是要遭报应的。”

  他并不辩白,那样反而陷入了自证陷阱。

  只要事情同自己不相关,那人们在意的从来就不是真相,而是能够调动他们情绪的谈资。

  所以他只需要抛出更重磅的炸弹。

  原臣泽:“我三岁时,你们夫妻就把我卖给了叔叔换钱,为了不把那笔钱还给叔叔,你们就看着我被婶婶虐待,不接我回家,放任我在叔叔家里自生自灭。”

  他看向他的父母,浅浅笑了下:“你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是报应吗。”

  原夫人同原廷都是瞳孔一缩,咬着牙辩驳:

  “只是把你寄养在叔叔家,那钱是你叔借给我们的,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回事!”

  说完后两人还有些心慌。

  但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他们的辩解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人就是这样,听到一个更重磅的消息时,那种震撼很容易就能牵动他们的情绪。

  只要情绪被带动了,不管真的假的,总要上去掺和两句。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的父母难怪不认。”

  “造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卖儿子换钱的。”

  “也不一定吧,也就兄弟之间,帮对方养个孩子,顺便借对方点钱,这种事不很常见吗。”

  “我也觉得,说不准是孩子在叔叔家受了苦,心里怨怪父母,才生出这样的想法。”

  原家三口人被围在中间,感受到众人审判的目光,简直针芒一般向他们刺过来,那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原夫人本来接连打击,神经就很脆弱了。

  眼下精神濒临崩溃,她攥着拳头,恨不得上去同原臣泽厮打。

  胸膛不断起伏着:“那你弟弟呢!你弟弟哪里对不住你过,你要把他逼得退学!现在他失踪了,你开心了?!”

  在原夫人心里,原寻一定是被原臣泽蛊惑的,因为他那么听自己的话,从小到大一直很乖。

  原臣泽面无表情:“这些年您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您比我清楚,不要什么都怪到我头上。”

  原夫人气得要昏过去:“你个逆子!原家破产难道不是你做的?!”

  原臣泽怔了下,眼神缓缓地看向她,似乎在回忆。

  片刻后才微微一笑:“那你们满意吗?”

  这下原廷也压抑不住怒气了。

  原夫人更是气疯了,什么体面啊理智啊,都被抛诸脑后。

  她现在只想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发泄在原臣泽身上。

  于是原夫人低吼了一声,直接朝原臣泽冲了过去。

  但突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直接把她往另一边一推。

  要不是后面有个柱子,原夫人就要倒在地上,被众人欣赏她的狼狈样。

  晏渔心有余悸地护住原臣泽,头一次皱眉:“原夫人,自重。”

  原臣泽没料到原夫人会突然发疯,差点躲不过去,他心跳乱了几拍。

  不过也能理解,任谁受这么大的打击,还被当着众人羞辱,都会忍不住发疯。

  但他没料到晏渔会突然过来,这种场面他并不想让晏渔看。

  晏渔搂住他,轻声嗔怪:“这边戏台子都搭好了,怎么也不跟我说,我陪你演。”

  原臣泽看到他,突然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不禁一笑:“下次叫你。”

  其实是因为这只是他跟原家的事儿,不太想把白家扯进来。

  但被人护着的感觉,挺好的,那他吃一回软饭也无妨。

  原夫人被保镖拉开后,就站在那儿怨毒地看着原臣泽。

  原廷和原桦在她身旁扶着她,眼里是如出一辙的憎恨。

  此时正好白家人到了。

  白夫人,白宗秋还有白十君。他们原本是在另一个大厅待客的。

  听人汇报说是这边姑爷跟原家的人闹起来了,他们怕原臣泽吃亏,也顾不上许多,丢下客人就匆忙赶来。

  晏渔更是拔腿就往这边跑,生怕慢了半秒,自己男朋友就给人欺负了。

  具体的事情经过,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助理叙述过了。

  白夫人是个性格温和的,她从不与人争执,但今天却罕见地冷了脸:

  “原夫人,做人做事都是要讲良心的。”

  “小泽那么好的孩子,你们怎么忍心往他身上泼脏水?”

  原夫人气得理智全无,扭头瞪了她一眼。

  白夫人从小到大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哪里见识过这样凶狠的恶妇,下意识瑟缩了下。

  白宗秋见老婆被吓到了,赶紧把她护在怀里,不让她看原夫人。

  又说:“我这姑爷,品性没得挑,各位是觉得我白宗秋看人眼光,还不如这对黑心夫妻?”

  众人被他凌厉的眼神扫过,连忙摇头。

  谁敢说白宗秋眼光不好?

  虽然白家这样的大户,倒不至于计较他们闲暇时说过什么话,白宗秋也是个心地宽宏的人。

  但众人对白家的畏惧是从心底生出来的。

  更何况白宗秋的人品口碑,这些年谁不称赞,谁不佩服?

  他都做担保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白宗秋很少以势压人,受白夫人温软性格的影响,他待人也是和和气气的。

  今天却执意要为原臣泽撑腰,又说:

  “原夫人,原先生,做事丧尽天良是要遭报应的,遭了报应就不要倒打一耙。”

  “这些年你们害他吃了多少苦,还想趴在他身上吸血,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心里不清楚?”

  原夫人和原廷被他一通斥骂,却硬是不敢还口半句。

  但凡他们以后还想在商业场上打拼出一席之地,就不能得罪白宗秋。

  但这样的憋屈和羞辱,两人也是从未受过。

  原夫人指甲都陷进攥紧的拳头里去了。

  白宗秋又责骂了他们几句,等他说完,白十君还气不死人地添上一句:

  “还有,原家的那点家产,小泽看不上,我们已经给他准备了更好的。”

  “但凡你们这些年对他好点,现在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原夫人和原廷低着头神情不明。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后悔这些年没对原臣泽好点。

  白十君也懒得跟他们再废话,朝保镖使了个眼色,又看向原家人:

  “原夫人,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你们?”

  他话音一落,身强力壮的保镖们就上前几步,直接将原家三口团团围住。

  大有如果他们赖着不走,就直接给架着轰出去的阵势。

  这简直是一种明晃晃的羞辱。

  儿子同豪门大族的结婚宴上,父母却被保镖们当成癞皮狗一样赶了出来,奇耻大辱,闻所未闻。

  一时间周围人看笑事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原夫人和原廷又被这样当众羞辱了一道,再没什么脸待下去了。

  虽然他们心里对白家有气,但不敢撒出来,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原廷和原桦扶着原夫人往外走,三人都灰头土脸的。

  耳朵不断传来周围细密的议论声,大多都是对他们卖儿子的指责,还说他们倒打一耙不要脸。

  三人连头都没脸抬。

  等出了婚宴的庄园,原廷松开原夫人,沉着脸要爆发的样子。

  本来两人的夫妻关系已经岌岌可危,随时都要断裂,这次的事儿,更是让原廷心里有气。

  他来这个宴会,是有自己的算计的。

  就是想趁着这个婚宴,多认识些人脉,说不准还能拉到投资。

  毕竟白家在圈子里是响当当的招牌,来的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平时那些不露面的、低调的大人物,也能通过宴会结识一下。

  结果原夫人这样沉不住气地一闹,被赶出来了,现在什么都没了指望,几乎是断了原廷东山再起的生路。

  他怎么能不气。

  所以一到了没人的地方,原廷就开始指责。

  原廷:“你非要那么迫不及待地闹起来吗?就不能忍忍?”

  原夫人听他这话,本来就没压下去的火气又升腾起来:

  “你就没还嘴?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不也没忍住吗?”

  原廷语塞,他是气不过回怼了,但也是原夫人先开的头。

  他语气冷冷的:“要不是你后面扑上去打他,怎么会被赶出来。”

  原夫人一听他提到原臣泽,就怄气:“他不该打吗!这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里重生一遍!”

  原桦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又开始不厌其烦地吵闹。

  那声音尖利得要刺破他的耳膜,让他浑身的细胞都好像进入了应激状态,随时都要爆炸一般。

  原廷:“当初我就说了,已经把他给了大哥了,那就是大哥的儿子,是你怕别人说闲话,非要面子把他接回来。”

  原夫人:“怪我?!什么都怪我!我不是为了这个家好!”

  两人近乎开始互相低吼了。

  原桦手渐渐攥成拳头,在他们快要打起来时候,猛然一声低呵:“不要吵了。”

  没人听他的,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原夫人和原廷还在争执。

  他们已经翻起了旧账,把时间线拉回了结婚以前。

  原夫人怒斥原廷当年算计她,让他未婚先孕,原廷说怪她自己不洁身自好。

  原桦终于忍无可忍:“我说够了!不要吵了!”

  他的突然爆发,把原夫人同原廷都吓了一跳。

  原夫人还在气头上,现在丈夫对她吼,连儿子也对她吼,她憋了一肚子火:

  “你吼什么!父母说话你插什么嘴,这些年的家教都白教你了!”

  原廷被他一吼也憋屈,他本来一腔愤怒无处发泄,也不敢动手打原夫人,所以就拿原桦出气:

  “狗崽子,你敢对你老子吼了现在?”

  眼见一个巴掌要落下来,原桦稳稳地接住了父亲的手,眼神冰冷:“吵架有意思吗?能解决问题吗?”

  “你们吵了十几年了,还没腻?既然这么厌恶对方,你们倒是离婚啊。”

  原夫人和原廷被他说得一愣。

  吵架确实解决不了问题,但他们一肚子憋屈,总要有地方发泄,所以才这么不管不顾地吵起来。

  要离婚的话,两人也是不敢的。

  虽然家庭已经破碎了,但好歹他们在一起还是个家。

  原夫人都这个年纪了,又被秦家厌弃,她离了婚能去哪儿?

  更何况在这个圈子,离婚是很丢脸的,这意味着她把控不住自己的男人,所以被踢出来了。

  豪门圈子就是有些封建守旧的思想和传统,在这个圈子,就不得不在意这个圈子人的眼光和看法。

  所以原夫人不敢。

  而原廷,是因为他怕离婚秦家会弄死他,虽然看似原夫人已经被秦家赶出来了,但毕竟是亲生女儿,秦家主总要顾及一点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心里各有千万思绪在奔腾。

  这么想了一通后,人也平静了不少。

  原廷先开口:“回家。要吵也别在外面吵,丢人。”

  原夫人冷哼:“你早知道丢人,刚才就不会挑头吵架了。”

  互呛了两句后,都默契地闭了嘴,知道再多说,对方又会炸毛。

  —

  大厅里已经恢复了此前的平静。

  只是有人偶尔议论两句,但都是轻声细语的。

  原本众人在知道原臣泽要同白家的小儿子结婚后,还觉得他配不上。

  一个小结巴,白家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人?

  ?

  而且外面的闲言碎语那么多,这个小结巴风评如此差,估计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后来知道原臣泽是赘婿,众人心里平和一番后,又觉得太丢人了,这年头竟然有人做赘婿,吃软饭。

  会被耻笑一辈子吧。

  更何况听闻似乎晏渔此前就同原臣泽关系不和,两人在订婚前就多次发生摩擦,于是众人又有种心灾乐祸的感觉。

  但今天,他们看到白家护崽的架势,还有晏渔对原臣泽那样珍重的样子,一切念头就都没有了。

  主要是惹不起白家。

  祝福和笑容虽然是虚伪的,好歹他们也不敢再乱说什么。

  晏渔牵着原臣泽在角落里坐下,抬手给他理衣领,整理胸口的玫瑰。

  一边说:“爽了吗,今天。”

  原臣泽:“马马虎虎。”

  对付高傲的人,就是要扯下他们所有的遮羞布,让他们被人唾弃,踩在头上羞辱,却不能还手。

  对付贪婪爱财的人,就应该夺走他的一切,再让他看不到东山再起的可能,碾碎他一切希望。

  看见原夫人和原廷如今的样子,原臣泽就知道他成功了。

  其实这种报复并不能给他带来快感,反而他全程像个局外人一样,淡漠,冷静,甚至优雅。

  但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曾经受尽委屈的自己。

  晏渔掐住他的下巴,少有的冷了脸:“下次别这么冲动,至少等我一起。”

  原臣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索性把他的手展平,把下巴搁在他掌心,浅笑说:

  “等你干嘛,你能豁得出去撒泼吗。”

  刚才那种场面,晏渔从小受到的固有教养,以及被白夫人温柔性格的影响,他是应付不来的。

  原臣泽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叫他。

  这种肮脏气,他一个人受就够了。

  晏渔有些生气,虽然面上还是那样温和,看不出什么,但原臣泽就是能感受到他眼底翻滚的情绪。

  两人僵持着对视,像是谁也不让谁。

  原臣泽还真挺想知道,晏渔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半晌后,晏渔却突然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及分。

  他目光灼灼:“你真气人。”

  原臣泽忍俊不禁:“那你亲我干什么。”

  晏渔很缓地眨了下眼:“因为舍不得下手揍。”

  原臣泽压着嘴角,也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回敬。”

  晏渔愉悦地弯起眼:“你又是为什么。”

  原臣泽面不改色:“奖励。软饭很好吃。”

  躲在男朋友背后,看着男朋友和他的家人为自己冲锋陷阵,说实话,挺爽的,但更多的是感动。

  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咽下委屈,终于有人护着他帮他出头。

  以前原臣泽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后来才明白,他只是在强撑着,不想承认自己一个人很孤独,没人愿意护着他。

  晏渔笑意更深了,慵懒地把玩着他的手指,突然牵住他的手凑近自己嘴边,目光暧昧地盯着原臣泽,随后低头很虔诚地吻了下他的手背。

  晏渔:“那给你吃一辈子。”

  原臣泽被他眼神勾住,愉悦地没压住嘴角。

  这还是第一次晏渔跟他说,想要以后一直在一起的话。

  原臣泽捻着晏渔的指尖:“那两年的婚约合同呢,怎么办。”

  晏渔满不在意:“扔了。”

  现在两人正甜蜜呢,总不能两年后真离婚吧。

  那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原臣泽逗他:“合同是具有法律效益的,万一两年后我想离呢。”

  晏渔沉沉地看着他,第一次露出很有攻击性的样子。

  但很快他就笑了,再次牵起原臣泽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浅浅咬了一口。

  他力道并不重,原臣泽感觉一股酥麻的痒意,从手上细细密密的传遍全身,他目光也变得灼热了些。

  晏渔柔声细语,唇齿间暧昧辗转:“你跑不掉。”

  原臣泽懒懒地:“哦。没想跑。”

  晏渔被他的话取悦了:“你自己说的。”

  原臣泽挑了下眉:“嗯。”

  这时,台上的司仪已经开始念词儿了,横竖不过是那些老套的说辞。

  晏渔握住原臣泽的手,十指交扣:“紧张吗,等会儿要上台。”

  原臣泽不可置否,他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有点。”

  可能跟喜欢的人结婚,都会紧张吧。

  晏渔笑笑:“等会儿可能要我们当众接吻,怎么办。”

  原臣泽:“……我都行。”

  这种亲密事,还是不太喜欢别人的目光看着的。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会怎样去亲吻他喜欢的男人,用什么表情,什么姿势,什么眼神。

  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喜欢的人会在他的亲吻下,露出什么样的神态。

  晏渔朝他眨眼:“那等会儿交给我,你别动。”

  原臣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

  很快司仪就cue到了他们俩,今天婚宴的主人公。

  晏渔牵着原臣泽的手,缓缓走上台。

  路上是用花瓣浅浅铺了一层,路的旁边也摆满了鲜花,前方是一个高台,除了鲜花外还飘着彩色气球,场面看起来很浪漫。

  原臣泽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但听着现场的音乐,他却心脏逐渐跳动加快。

  他觉得,很神奇,很不可思议。

  他竟然结婚了。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会喜欢他,同他灵魂共鸣,与他相知相守。

  他真的找到了一个爱他的人。

  原臣泽心里涌起一股不可言说的情绪,他不可遏制的想要转头看向晏渔。

  却发觉,晏渔早就一直在看着他。

  那双平时总是含笑的美目,此刻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只有他。

  原臣泽莫名读懂了晏渔的情绪,两人都相视一笑,随后更紧地交握十指。

  他们一起奔赴目的地,这一段路并不长,却好像是走了一辈子一样。

  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很郑重。

  原臣泽从来没觉得步子这么沉重过,他知道他走向的不是一个目的地,而是一个承诺。

  晏渔也知道,所以少见地收起了平时的笑,面色正经。

  等走到司仪面前,站定后,恍然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司仪又开始了他官方的表演。

  原臣泽同晏渔两人只看着对方。

  等说道交换戒指时,原臣泽给晏渔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钻戒。

  轮到晏渔给他戴时,他突然发现,他手指上很久前晏渔送给他的那枚戒指不见了。

  原臣泽下意识皱了下眉,难道丢了?

  晏渔看破他的想法,笑着拿出一枚戒指给他套上:“在我这儿。”

  刚才两人坐在那儿谈话时,他悄无声息地就给取走了。

  原本晏渔也是想过要不要买钻戒的,毕竟这枚戒指是他十岁时雕刻的,当时用的材质并不贵重。

  但思来想去,晏渔还是觉得这枚戒指最好。

  他突然懂了阿妈当年让他们雕刻这枚戒指的意义。

  这枚戒指,代表着他的过去。

  他要原臣泽接受他的过去,戴着这枚戒指,跟他一起去奔赴未来。

  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的了。

  原臣泽看见熟悉的戒指,原本有点板正的表情破防了,不禁笑了下:“小偷。”

  晏渔弯了弯眼:“你也是。”

  他想说偷走了我的心,又觉得太肉麻了,酸得牙疼。

  索性就不说,但他知道原臣泽一定能懂。

  就很奇妙,他们两人之间就是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自然而然就能读懂对方的眼神动作,明白对方是是而非的话,知道对方想要传达什么。

  交换完戒指,台下有一片掌声,司仪趁机问出那个经典的问题:“要不要亲一下?”

  众人忙不迭地开始起哄,把气氛炒热。

  晏渔一脸‘你看吧,果然’的表情注视着原臣泽。

  其实亲一下这个环节,婚礼开始前,司仪特意来问过他。

  晏渔同意了的。

  司仪这才敢问出口。

  原臣泽也看着晏渔,眼神示意他行动。

  刚才在台下说好的。

  晏渔笑了笑,突然撩了下头发,朝外那半边脸的发丝就那样自然地滑落。

  随后他上前一步,直接揽过原臣泽的后脑勺,将他往里侧一带,轻声呢喃:

  “宝贝,看我一眼,你只需要看着我一个人就行。”

  随后晏渔覆了上去,他的后背对着观众,把原臣泽压在里侧,捂得严严实实的。

  众人啥也没看见,但知道他们在接吻,就兴奋得要把天花板掀了,起哄声一浪压过一浪。

  原臣泽感觉到唇上的柔软,眼神不自觉地含情,也软成一片。

  晏渔只是浅浅地亲了下他,就分开了。

  额头却抵着他的额头,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没放。

  晏渔笑得很灿烂:“开心吗,宝贝。”

  台下的祝福声和掌声混成一片,他们站在高台,接受阳光下的祝福。

  原臣泽没笑,但他想他是开心的。

  因为他觉得刚才那个吻可甜了,明明只是嘴唇互相碰了下。

  而且,他竟然连宝贝这个词都觉得顺耳了不少。

  原臣泽:“开心。你呢。”

  晏渔忍不住傻笑,胸膛被笑得一震一震的:“开心。”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司仪带着他们走完了最后的环节。

  大概就是给父母敬改口茶。

  原臣泽茶盏递过去时,白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真好真好,以后都好好的。”

  白宗秋也坐得很板正,一板一眼地喝了茶。

  流程结束后,晏渔偷偷凑过去跟原臣泽说:

  “你去找我的助理,他带你进里面吃席去,我单独给你拨了个房间。”

  原臣泽:“那你呢。”

  晏渔:“我要跟着阿爸阿妈他们去招待客人。我怕你饿着,你先去吃点。”

  “如果不喜欢这种场面,也可以去午睡下,我来应付就好。”

  白夫人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知道原臣泽不适应这样的大场面,而且那些人万一背地里又嚼舌根说些原臣泽不好听的,平白的坏了心情,反倒不好。

  原臣泽捏了下牵着的手,嗯了声松开了。

  助理上来领着原臣泽去了休息室。

  原臣泽一进屋就愣住了,晏渔是觉得他是猪吗,这么大一桌子吃的,剩下了多浪费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下后招待助理一起吃。

  助理哪儿敢跟他一起吃饭啊,老板看到醋坛子不得直接碎了,连忙摆手找借口跑了。

  原臣泽看着一桌子吃的发难,想了下,他把一个茶几挪过来,选了两样爱吃的菜,其余的都没动。

  这些没动的干净菜他盘算着打包回去,给家里的阿姨管家们吃也是好的。

  不要浪费。

  一个人吃完席面,原臣泽有点困了,就小睡了下。

  等他醒来时,旁边沙发上赫然多了个人。

  原臣泽揉了下眼睛,才看清竟然是很久没见的原寻。,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QVQ是周末丫,所以早点更,乖乖们下午好,尤其是勤劳的我QVQ

  这对父母总算是要醒悟啦,后期就不会再蹦跶膈应人了,只有忏悔

  那几个舅舅也是坏东西,必须惩罚他们Q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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