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渔发觉, 他其实性格也算不得好的,行事也颇为狠辣。

  只是此前的人生都很顺畅,没什么需要他去算计和报复的人。

  原臣泽:“请吧。”

  好歹是父母, 儿子过得幸福,怎么能不让他们做见证人呢。

  现在原家变成这样, 不知道原夫人和原廷有没有想明白是他做的手脚, 如果没明白, 正好婚礼上他去贴心地提醒下。

  原臣泽一贯不喜欢闷声做坏事。

  他就爱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做成后, 再光明正大地告诉对方。

  要亲眼看着对方的怨恨和痛苦爆发,他心里才舒坦。

  两人都没再说话,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睡在同一床被子里, 相拥而眠。

  原臣泽要比以往都睡得好。

  抱着晏渔似乎让他心安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处于一种很舒服的状态, 像是被棉花包裹着,让他连神经都松缓了。

  领证的那天是个好日子, 白夫人还特意为他们看了下黄历,说是大吉,今天领证以后一定会顺顺当当的。

  晏渔和原臣泽都觉得是迷信,但心里却都说不出的美滋滋。

  人逢喜事, 听见好听的话哪怕知道是假的,也会觉得心情愉悦。

  当天由于晏渔公司有事, 两人就把去民政局的时间定在了下午。

  原臣泽也正好趁这个时间处理事情,过几天婚礼会很忙,到时候公司就剩赵卓一个人在撑着, 人家也忙不过来。

  而且马上就要年关了, 总得给员工放假。

  赵卓一进办公室, 就瞧见原臣泽今天很不一样。

  那张平时冷漠疏离的脸上,虽然仍然没有微笑,但嘴角却是稍稍上扬的。

  眉眼里都透露着一股精神气,像是在期待着什么,隐约的喜色都盖不住。

  赵卓下意识问:“老板,是有什么好事吗。”

  原臣泽没抬头,写报告的手也没停:“我要结婚了。”

  赵卓僵住:“啊?”

  原臣泽终于笑了下:“下午就去领证,过年前几天结婚,如果你那天空的话,欢迎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穷小子,揣了一块宝贝,忍不住见谁都要拉着炫耀一番。

  赵卓垂下了眼,勉强一笑:“那恭喜您了。”

  心底却是一个小人在哭,他彻底失恋了,他的白月光要结婚了,要有老婆了。

  该死,这就是出场的顺序晚了,就连喝口汤都赶不上了吗。

  好在他这份感情萌芽没多久,还并不深,过段日子他就辞职吧。

  想到这里,赵卓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原臣泽桌上,又说:“老板,过段时间我可能就不来了,公司还是早点挂招聘启事吧。”

  原臣泽停笔,抬头看他:“是待遇不好吗,最近你事情做得很不错,可以加薪。”

  赵卓摇摇头,他本来就是因为有事才来这座城市的,又因为对原臣泽的好奇,才停留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原臣泽想了下:“那你找到下份工作了吗,辞职了生活费还够吗。”

  赵卓心里暖了下,这人总是这么细致妥帖地为别人着想。

  赵卓:“准备回家,我父母给我安排了工作。”

  原臣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流露出几分好奇:“能问下,此前你为什么宁愿在路边碰瓷,也不向家里求助吗。”

  “如果觉得冒犯的话,可以不回答。”

  赵卓张了张嘴:“因为叛逆期,跟家里闹掰了,都叛逆一半离家出走了,也不好意思让家人看见我在外面混得那么惨。”

  其实他从小到大都是在父母和哥哥们的宠爱下长大的,家人什么都顺着他,有点娇惯吧,所以一闹脾气就习惯了等着家里人妥协。

  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父母让他进公司跟着大哥学管理,而他想做一个自由的画家,家里也有条件,其实顺着他也没什么。

  但这次家里人就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杀杀他的威风,让他学会妥协,所以才狠心地不管他,哪怕知道他在外面风餐露宿饭都吃不起了,也硬是放任他不管。

  而赵卓也是个硬脾气,就是不妥协,所以才落到那种地步。

  原臣泽突然笑了下,他记得晏渔曾经在解释他脖子上的小兔子纹身时,说过类似的话。

  “挺好的。”

  赵卓第一次见到原臣泽对自己笑,不禁怔神了片刻,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这个人,笑起来好好看,眼神荡漾着暖意,嘴角微微翘起。

  就像是春风拂面,让人感觉好舒服。

  赵卓脸有些微红,匆匆提醒了下原臣泽文件要签字,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原臣泽倒是没发觉他的异样,这半天似乎格外漫长,他看了一批又一批的文件,好不容易熬过了中午,熬到下午晏渔忙完了来找他。

  经过那晚,晏渔似乎对他热情了许多,一见面就牵住了他的手。

  晏渔:“有没有等着急?”

  原臣泽挑眉:“没有。”

  晏渔笑笑,却不言语,他知道原臣泽对下午也是期待的。

  来办公室的路上,他在走廊上遇见了赵卓,那小子既失落又勉强地祝他新婚快乐。

  想到原臣泽是个不张扬的性格,一贯闷声干大事,这次却忍不住把他们结婚的事告诉了员工,说明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晏渔一边牵着原臣泽的手往外走,一边说:“你那个助理,怎么回事儿。”

  原臣泽不明所以:“什么怎么回事。”

  晏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赵卓祝他新婚快乐时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晏渔又想到,平时赵卓见到原臣泽时,那种有意无意的欢喜,他就咂摸出来点东西了。

  赵卓喜欢原臣泽。

  现在这么一问,就是在试探,原臣泽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晏渔收回目光:“没什么,抓紧吧,等会儿民政局下班了。”

  看来原臣泽是不知道的。

  他这个男朋友看似冷心冷情的,实际上情商并不差。

  他只是懒得对所有人都运用他的情商,或者说不屑于。

  不过也好,本来原臣泽就长得好,人也好,哪儿都好,要是对谁也都跟对他这么好,那情敌数都数不过来。

  这样一比较,晏渔心情又愉悦了几分,他觉得自己明显对原臣泽来说是特别的。

  民政局很近,两人开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今天人不是很多,他们只排了一会儿队。

  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走了下流程,手续也过得很快。

  唯一卡住的是拍照环节。

  因为原臣泽紧张,他五官本来就生得冷清,紧绷起来就好像要刀人一样。

  虽然还是帅的,但拍结婚照不合适。

  工作人员耐心的引导他微笑,但原臣泽脸部仍然僵硬。

  摄影师无奈,这一对是他今天接待过颜值最高的情侣了,而且往哪儿一站,就很有CP感。

  他还打算把他们拍出来作为模板,印入模板册呢。

  没想到拍了这么多次都不顺。

  晏渔轻轻勾住他指尖:“怎么了男朋友,是结婚太开心了吗。”

  他明知道原臣泽是紧张,还故意揶揄,那双凤眼微微含着笑意。

  原臣泽:“闭嘴。”

  他从小到大就拍过毕业照,而且每次对着镜头就很僵硬。

  更何况他也不爱笑,这还是结婚照。

  晏渔身子悄悄朝他这边倾斜过来,耳语道:“男朋友,我有个能让你放松的魔法,你要试试吗?”

  原臣泽垂眼看他。

  晏渔微微一笑,扯过旁边桌子上的资料,手一抬,用本子挡住了两人的脸。

  然后凑过去,飞快地在吻住了原臣泽,还含住他的唇瓣用牙齿厮磨了几下,才松开人。

  亲完后,晏渔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回去,把本子丢开。

  只是脸上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抹红晕。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接吻,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说不出的愉悦。

  原臣泽被吻后,怔愣了片刻。

  有一股甜滋滋的感觉从他心口漫出来,让他眼神变得柔软,不自觉嘴角也上扬了。

  旁边的摄影师从镜头里看到他这个表情,呼吸都屏住了片刻。

  没想到,这个冷面冰坨子,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温柔似水的表情,而且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摄影师抓了一个瞬间,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看到底片时,摄影师啧啧赞叹,这照片光是瞧着就让人觉得是一种时觉享受。

  他把照片洗出来,拿着去给那对情侣,还不好意思地询问:

  “请问两位先生,你们的照片我能放进我的模板相册,作为收藏和宣传吗?”

  虽然他是在民政局工作,负责给这些来结婚的小情侣拍结婚证件照,但平时也会接一些外快。

  所以看到好的照片,就会在征求了当事人的意见后,自己也留用一张,用作宣传。

  晏渔倒是不介意,他看向原臣泽:“你说呢,男朋友。”

  原臣泽:“可以。只要是合法途径的运用都行。”

  别人谋生计也不容易。

  摄影师笑得嘴都合不拢:“诶诶,谢谢两位。”

  晏渔坐了会儿,趁着原臣泽过去拿结婚证,就悄悄去找摄影师。

  晏渔:“先生,请问这照片能给我多洗一张吗。”

  摄影师连连答应:“当然可以。”

  直接把手里的那张给他:“这个给你,我电脑里存了底片的,回头我再洗。”

  晏渔谢过他,拿着照片看,又情不自禁笑了。

  照片上的两人靠得不是很近,肩膀只是稍稍挨着。

  但两人都脸颊微红,表情羞涩又甜蜜的样子,想看对方却又忍着望向镜头,嘴角微微弯着,但眉目间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晏渔很喜欢这照片,于是就把它放进了钱包夹里。

  后面两人从民政局出去,回到车上原臣泽才翻开结婚证看。

  他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道是他竟然结婚了不可思议一些,还是竟然有人喜欢他更不可思议一些。

  原臣泽从小就觉得,他是不被爱的,世界上人这么多,家庭这么多,唯独他孤孤单单,没有人喜欢。

  怎么会有人爱上他,还愿意跟他组成家庭呢。

  他这样的人……

  原臣泽正想得入神,突然一只手探了过来,在结婚证的照片上摸了摸。

  晏渔:“我男朋友笑起来真好看。”

  他说完又突然拖长尾音哦了声:“不对,现在该改口了。”

  晏渔倾身而上,目光炙热又温柔地看着原臣泽:“叫什么好呢。”

  鼻尖有股淡淡的香气,是晏渔身上独有的,原臣泽心脏猛烈跳动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微发红,面上却镇静得很。

  原臣泽:“随你。”

  晏渔同他对视了半晌,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来回厮磨,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彼此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咚咚咚的没有节奏,但很快速,也能看到对方脸上逐渐漫起的粉红。

  原臣泽被撩拨得有些脑子发昏,一开始还眼神闪烁,招架不住晏渔的撩拨。

  但逐渐地,他眼里流露出极强的侵略性,就好像在蹲守猎物,随时准备捕食的狼。

  晏渔反而是落了下风,却被原臣泽眸底的占有欲还有攻击性,给撩拨得浑身酥麻。

  他喜欢这样的原臣泽。

  最后原臣泽蓦地凑上去,出其不意吻了晏渔一下。

  因为太突然,晏渔少有地慌乱了下,还呆滞了片刻。

  原臣泽看着他这样,有些忍俊不禁,轻轻笑了。

  平时都是晏渔从容不迫地来撩拨他,完事后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

  现在反过来一次,原臣泽也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愉悦。

  果然很好玩。

  晏渔没说什么,微红着脸坐回驾驶座,但心情是不错的:“回家吧。”

  刚才原臣泽的举动他是喜欢的,那样鲜活的原臣泽,真的很让人心动。

  两人没有回庄园,而是去了白家的老宅子。

  白夫人说今天他们领证也是个大日子,要好好的庆祝下,所以在家里备了一桌子好菜,就等着他们回去。

  一家人也借着这个机会多聚聚,热闹热闹。

  为此,白夫人和白宗秋还特意把秦家主也接了过来。

  他们知道原臣泽牵挂的亲人就这么一个,所以这样的喜日子,当然要一起庆祝。

  原臣泽看到秦家主的时候,怔了片刻,随后很自然地笑了:“外公。”

  他又扭头朝另一个老人微笑,很恭敬礼貌:“晏爷爷。”

  晏爷爷其实姓白,但他已经叫惯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改口。

  秦家主跟晏爷爷都坐在沙发上,两个老人朝他招手:“诶诶,快过来。”

  等原臣泽坐下,秦家主拉住他的手:“怎么领证也不跟外公说。”

  原臣泽微微一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结婚时再叫外公来。”

  本来他也是想着明天或者后天,回宅子看看外公,顺便给他送婚礼的请帖的。

  秦家主又向他讨要结婚证看了下,笑得满脸褶子:

  “不错,以后你们俩孩子就好好过,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原臣泽顿了下,好日子吗,以后都是好日子了吗。

  他不禁也笑了:“嗯。”

  晚饭开始前,白夫人给丈夫使了个眼色,白宗秋会意,进屋去了。

  白夫人笑着坐在原臣泽身旁,拉住他的手:

  “小泽啊,现在你们领证了,我也算是你的阿妈了,我跟你阿爸为你准备了礼物。”

  原臣泽有点不适应这样的亲密行为,但不想让白夫人伤心,就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微笑着听她说话。

  此时白宗秋正好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叠东西。

  白夫人接过,塞到原臣泽手里:“这些是我们白家给你准备的礼物。”

  原臣泽翻看了下,竟然是一叠叠的房产证,还有公司转赠书。

  他下意识摇头:“这,太贵重了。”

  旁边白十君也在,他笑着说:“没多贵重,我给你看了,就是些房产啊,小公司什么的,白家有一大堆。”

  原臣泽还是摇头,最近他学着管理公司,对于房产啊公司啊,也都熟悉了很多。

  这里面几套房,他刚才只是随意瞥了眼,几乎都是在市中心顶好地段的别墅。

  这样的房子,他靠自己的努力,就算是一辈子也买不上。

  白夫人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她按住原臣泽的手:

  “小泽,我跟你阿爸是这样想的,以后你外公百年了,不在了,你一个人也没什么亲人在这世上。”

  “万一哪天跟小渔闹别扭,他欺负你,或者你不喜欢他了,至少自己还有些傍身的财产。”

  你可以跟他离婚,除了分走他的财产外,这些也都是你的,总不至于吃亏。”

  晏渔在旁边听得心梗,牙都咬紧了:“阿妈。”

  听听这些话,是亲妈能说出来的吗。

  他还以为他是捡的,原臣泽才是亲生的。

  而且怎么就不盼着他点好,今天刚领证,就张口闭口他要离婚。

  还帮着女婿开始算计谋划他的财产……

  这些东西难道他不会自觉划给原臣泽吗。

  晏渔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去倒水。

  原臣泽一开始也觉得白夫人过于夸张了,有点好笑,但后来他就不笑了。

  白家人全心全意地为他考虑,保障他在这段婚姻里面的权益,生怕他受一丁点委屈。

  这样的情意,很难让人不感动。

  旁边晏爷爷和白宗秋也说:“拿着吧,白家不缺这点钱,就是让你安心,也让你外公安心。”

  秦家主叹了口气:“老伙计,你们这样为他好,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原臣泽胸腔里有股浓烈的情绪在翻涌,除了外公,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好过。

  他不明白,自己真的值得他们这样对待吗。

  白夫人还在说:“你快收着吧,我们也好安心。”

  原臣泽沉默片刻,勉强挤出一个笑:“好。”

  他没有说谢谢,因为觉得太轻巧了,配不上这样一份厚重的情意。

  原臣泽把东西都放进了公文包里。

  其实他再坚持着不收也没意义,因为方才他翻看的时候,就发觉房子户主那栏的名字,已经是登记的他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连晏渔都没写上去。

  可见白夫人他们的用心。

  白夫人见他收下了,眉梢都是欢喜。

  她把老公拉走,夫妻俩咬耳朵:“哎呀,忘了,应该再添几辆车的。”

  白宗秋却不赞同,宠溺地刮她鼻子:“你忘了,小泽不会开车,而且他开跑车去学校,你让那些学生背地里都怎么看他,还是低调些。”

  白夫人恍然:“对哦,而且他们俩孩子开一辆车,平时咱儿子正好有借口接小泽回家。”

  这思路理顺了后,白夫人才踏实地松了口气。

  自那天晚上看到原臣泽小时候的视频录像后,白夫人就可心疼这孩子了。

  以前她只是把原臣泽当做女婿,那晚后她就把原臣泽完全当做亲儿子了。

  后来还跟丈夫和大儿子,也简单地说了下原臣泽的事儿,白宗秋和白十君听完后也是既心疼又愤怒。

  这段日子他们跟原臣泽相处下来,只觉得这孩子懂事,心善,虽然自带一股疏离感,但是个顶好的孩子。

  听白夫人讲完,父子俩也是难受了好久。

  白夫人又说,自己想要给原臣泽准备一份礼物,白宗秋和白十君都举双手赞成。

  里面的房产,还有公司,都是他们一家子左挑右选的。

  怕太过于奢华的房子,名声太显的公司,原臣泽会认出来,接受不了。

  他们特意挑的不上不下的房子和公司,没什么名气,看着也不贵。

  但实际上房子地段很好,公司虽小但每年赚的钱也不少。

  都是花了心思的。

  白夫人又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

  “这孩子也太命苦了,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对他,就像是疼自家儿子一样。”

  白宗秋被戳中痛处,心里一酸,揽住她肩膀:

  “说什么呢,你的病一定会找到治疗办法的,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白夫人抬头朝他笑:“顺其自然吧,现在还能在家里跟你们一起吃饭,我就满足了。”

  白宗秋心疼地亲了她一下。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外面开始飘起细雪,家家户户亮起灯光,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大家围坐在餐桌上,一边吃一边说笑。

  这样的家庭氛围,是原臣泽梦寐以求的,他很安静地吃着饭,看着大家喧闹。

  偶尔长辈们扯到他身上,看向他,才浅笑着应两声。

  晏渔坐在他旁边,给他剥了一盘虾,然后默不作声地推到他面前去,也不说话去打扰。

  他知道原臣泽正沉浸并享受这样阖家欢乐的气氛。

  这个人总是,喜怒都那样平淡。

  不过这样就够了,他能懂就够了。

  吃完饭后,白宗秋,白十君,晏渔跟原臣泽,四人组了个麻将局。

  原臣泽本来不会这玩意儿,但白十君和晏渔非拉着他,说会教他,来两局实践一下自然就会了。

  白夫人就坐在丈夫身边,一边手里拿着一个小玩意雕刻,一边给丈夫支招。

  她就算是生病了,也闲不住,总喜欢雕些东西。

  白宗秋也怕她闷坏,就由着她。

  而秦家主同晏爷爷,两个老人让管家搬了一个烤火的炉子,到外面的天台上。

  天台四周包括天花板都用玻璃围了起来,风雪都吹不进来,但人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晏爷爷抽了口大烟:“你身体最近好些没。”

  上次秦家主进医院,原臣泽忙上忙下照顾,也是那时敲定了原臣泽入赘白家的事儿的。

  后来秦家主虽然出院了,但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了。

  反正什么病都沾点,不至于让人丧命,但也够折磨人的。

  治疗也是治标不治本,因为他是人老了,扛不住了,很正常其实。

  秦家主一只手转着另一只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这东西还是原臣泽送的。

  秦家主:“就那样吧。”

  大概也没多久活头了,人老了嘛,必须要接受死亡,他今年都九十岁了,活到这个年纪差不多了。

  秦家主想了下:“就是我家那几个儿子,还放心不下他们。”

  他倒不是担心那几个崽子在他死后过得不好,而是怕他们到时候看了遗嘱找原臣泽闹。

  自己的孩子他最清楚,一个个的跟个豺狼虎豹似的,沾上钱这东西,那就是脸一抹六亲都不认。

  也怪他年轻时光顾着打拼,没把孩子养好,让他们也沾染了自己功利的性格。

  晏爷爷吐了个烟圈:“唉,想这些,你留的东西也够他们吃大半辈子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晏爷爷觉得,父母嘛,把孩子养大,就算是尽责了,养到他们能自食其力,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往后的日子,孩子如果不回报父母,那也只能算了。

  但千万不该再去贪图父母的财产。

  父母辛苦打拼一辈子,攒了多少家业都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有权利把这钱给任何人。

  孩子却没权利反过来,用血缘去道德绑架父母,趴在父母身上吸血,非要把父母的财产也拿到手。

  而秦家这几个儿子,就是吸血的蚂蟥。

  晏爷爷觉得哪天要是秦家主真的去了,那且有的闹腾。

  晏爷爷:“如果你要把东西留给小泽,就要从现在开始转移财产了,不然到时候你那几个儿子,万一给遗产动手脚怎么办?你也知道小泽的性子,他是个不争不抢的。”

  秦家主得意地说:“早就安排好了,上次我过寿,就把大半财产给了小泽了。”

  “这傻孩子可能自己还不知道呢,估计我给他的东西,拿回去后也只锁起来,看都没再看。”

  晏爷爷:“那还行。你也别多想,好好养生,还能多活几年。”

  秦家主笑笑,希望如此吧。

  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婚礼的日子。

  头天晚上,晏渔提早准备好了明天两人要穿的礼服,都是他亲自挑的。

  他自己是一件白色的小西装,原臣泽是一件黑色的小西装。

  晏渔把衣服挂在床头的衣架上,看了又看,总觉得缺点什么。

  原臣泽就半靠在床头,看着他在屋里忙活,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晏渔看向他,笑了下:“紧张吗,男朋友。”

  原臣泽这次倒是挺诚实:“有点。”

  但想到明天推杯换盏的社交活动,更多的是头疼。

  他一贯不喜欢交际。

  不是不知道人际往来那一套,而是觉得疲惫,而且没必要。

  对所有人都报之以微笑,这也是一件很累的事,而且也没什么好处,顶多落下个礼貌和善、会待人处事的好口碑。

  原臣泽不稀罕这些名声,他只想随性地对自己看得顺眼的人笑。

  晏渔掀开被子上床,两人从那晚后还是分被子盖的。

  主要是晏渔觉得,得有仪式感,到时候婚后再同床同被,这样更好,也给足了原臣泽适应的时间。

  晏渔抓过原臣泽的手,同自己的五指相互交叠,慵懒地把玩着:

  “明天全城人都会知道你是赘婿了,怕不怕?”

  原臣泽挑眉:“里子都有了,面子无所谓。”

  白家人待他这样好,赘不赘婿的不过是个名头,别人愿意看这个笑话就看,横竖他自己过得幸福。

  他要是真在意名声,怕别人闲言碎语,那他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入赘。

  晏渔弯起眼睛看他:“说得对,男朋友。”

  原臣泽瞥了他一眼,可能是刚洗完澡,晏渔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勾人的散漫感,原臣泽心下一跳。

  突然起了点恶劣心思:“不是说改口吗。”

  晏渔倾身过来,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整个人近乎趴在他身上:“现在改也行,你说叫什么?”

  他很淡定地把这个皮球踢了回来。

  原臣泽哑然,不知在想什么,耳朵开始微微发红。

  晏渔挑起眼尾,调笑着伸手捻着原臣泽的耳廓,凑近轻声说:“宝贝?”

  其实他是想说老公的,但话到嘴边,太羞耻了,过不了自己那关。

  他毕竟是男人,喊另一个男人老公什么的……

  想想都头皮发炸。

  原臣泽感受到他指尖微凉的温度,还有喷薄在脖颈上,温热的气息,那两个字一出来,他呼吸都屏住了。

  脸上也迅速发热发烫,索性别过头去不看晏渔。

  晏渔听见他心跳又开始紊乱,手上的温度更是烫人,他得逞地笑了笑,还朝原臣泽耳朵吹了口气,又喊了声:“宝贝。”

  原臣泽耳朵最是敏感,他此前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哪经得住这样撩拨,身子都颤栗了下。

  晏渔没放过他的细小反应,笑意更深了。

  他手指松开原臣泽的耳垂,缓缓向下,沿着他脉络分明的脖颈浅浅滑动。

  唇齿间的语调更加暧昧:“你喜欢我叫你宝贝?”

  原臣泽羞耻得手指都抓紧了床单,脸已经红得像熟透了的樱桃。

  他不理解,晏渔怎么能这么顺溜且自然地喊出那个两个字。

  原臣泽以为自己是很排斥的,但偏偏听到那个词时,心里就会蹿过细细密密的酥麻感。

  让他又羞耻又愉悦,下腹也有些压不住火了。

  这种反应,让他无所适从。

  晏渔却觉得他的样子有趣极了,就偏逮着他不放,掐着原臣泽的下巴将他脸扭过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一边挑着笑意,视线羽毛般挑逗着拂过他的唇,呢喃道:“那以后就叫宝贝?”

  他这样逗弄,原臣泽也被逼急,满脸通红地咬着牙,眸色深沉地看着晏渔。

  过了会儿他突然笑了,破罐子破摔般地回敬:“别,叫老公吧。”

  老公那两个字,他咬得牙都要碎了,这并不比‘宝贝’好多少。

  但原臣泽还勉强能接受。

  因为中学时代,包括现在大学,男同学之间有时候嬉戏玩闹,就会开玩笑地故意喊对方老公、爸爸什么的。

  听惯了他反而有一定的免疫力了。

  晏渔脸上的笑却顿时僵住了,他稍稍后退了些,同原臣泽拉开了距离:“还是叫宝贝吧,比较甜。”

  原臣泽哪能放过他。

  更何况看到晏渔明显的排斥后,他就像是找到了这个人的命门,正愉悦地蠢蠢欲动。

  他一把捉住晏渔要缩回去的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笑着说:“我听不惯那个,还是叫老公吧。”

  晏渔眼底的笑意被彻底震碎了,甚至听到那两个字时还轻微地倒抽了口气,满脸都是抗拒:“不。”

  原臣泽还要拉着他,折磨他。

  晏渔却趁机将他挣脱开,然后麻溜地往被子里一缩:“睡觉,什么都不叫了。”

  原臣泽胸膛微微震动,嘴角忍不住得上翘。

  除了对蜘蛛,他还是头一次见晏渔这么怂。

  又怂又爱撩拨他,乐趣就是跟他打太极是吧。

  原臣泽觉得晏渔可爱极了,也躺下来,隔着被子把他整个人一裹,搂进自己的怀里。

  晏渔怔了下,轻轻笑了。

  翻了个身同原臣泽面对面,把头埋在他怀里。

  一边入睡一边想,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结婚证也领了,等明天婚礼举行了,是不是就能吃肉了。

  晏渔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婚礼。

  原臣泽早上醒来,晏渔人就不在了。

  管家说是婚礼上杂事很多,需要应付人际关系,所以晏渔就先一步过去忙了,让原臣泽慢慢来就好了。

  原臣泽心里暖了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晏渔为他打造的这片宁静。

  早餐随便对付了一番后,原臣泽穿上了头天晚上晏渔给他准备好西装。

  但这西装比起昨晚,多了一个佩饰。

  胸口的位置,被插了一朵精心挑选的玫瑰,绯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说明是刚摘下来不久。

  这个季节本不该有玫瑰,但白家有花圃方面的产业,这玫瑰应该是放在温室里养殖的,晏渔特意早起去为他摘来的。

  原臣泽换上西装后,调整了下玫瑰的位置,将它拨正,随后司机开着车带他去了结婚的地方。

  那也是个庄园,只不过是在市中心。

  现场摆布置得很美,雪地里摆放着许多鲜花,彩色的气球也不少。

  还有很多媒体,门口就架着好几台摄像机,那场面大得让人惊叹。

  婚礼是白家操办的,估计是出自晏渔同白夫人两人的手笔。

  原臣泽想,早知道先跟晏渔说明,不要太铺张浪费。

  但又想到白家是豪门龙头,大家族,结婚排场小了恐遭人诟病。

  原臣泽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进门后也不知道怎么走。

  门口晏渔的助理一早在哪儿等着了,看见原臣泽,赶紧过来。

  助理:“原先生,老板说你到了后,如果不想应付来宾,就去后台的休息室等着。到时候直接出来吃席就好。”

  原臣泽听到吃席两个字,不禁笑了下。

  就是觉得,这场豪华的婚礼突然接地气了,不管再大的豪门,结婚不也是要吃席的。

  助理被他这笑弄得一愣。

  因为平常原臣泽都穿得很随便,换上这身西装,本来就好看得让人惊艳。

  这个笑更是直戳中人的心窝,他一个男的都有些怦然心动。

  原臣泽:“好。带我去吧。”

  助理回过神,赶紧领着他离开了。

  不光是因为老板的交代,更多的是,现场人多嘴杂,好些人说话难听,处处贬低原臣泽。

  助理怕这些话坏了原臣泽的心情。

  此时大厅。

  那次订婚宴后,就有内部人士爆出,说白家只招赘婿,圈子里早就很多风言风语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发酵,那话是越传越难听。

  人都爱听些八卦,尤其是丑闻,好作为闲暇生活的调味品,所以一抓住个尾巴,就不松手。

  其中在里面搅混水、扑腾得最欢快的,就是徐姨。

  那个原臣泽刚回原家不久,就上门来看笑话,被原寻一顿呛的女人。

  她如今看原家落魄了,更加毫不收敛了,连表面关系都懒得维持了。

  再加上秦家东城项目的事儿,被原夫人压了一头,徐姨心里对原家的怨气被激化到最大,最近可没少到处抹黑原夫人和原家。

  徐姨看见原夫人也在,就端着酒杯明晃晃地过去了,身后还带着一众圈里的富太太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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