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臣泽侧过身躺着:“你的难道更大?”

  他也不动声色地回击。

  这回轮到晏渔怔愣了, 他没想到原臣泽的话会这么赤裸裸的,脸也有些发烫。

  但是不能怂。

  晏渔:“你来看看?”

  他整个人裹进被子缩成了一团,有点羞耻但是嘴硬。

  原臣泽顿时就明白这人想歪了, 面红耳赤地咬牙:“睡觉。”

  他明明指的是内裤的尺码。

  晏渔得逞地轻轻勾起嘴角。

  XXL的尺码范围,身高一般180封顶, 腰围七十出头。

  而原臣泽的身高在大概185左右, 这只能说明, 他的腰比较窄。

  看他内裤的形状, 臀部位置的布料被撑得有些变形,说明他的臀比较,嗯, 性感。

  宽肩窄腰,有力量的肌肉翘.臀, 这就是晏渔理想中最具有美学性张力的身材。

  过了很久, 晏渔已经睡得半熟了,却听见旁边突然一声叹息。

  原臣泽翻了个身, 似乎怕吵醒晏渔,他动作放得很轻。

  晏渔睁开眼,直接下了床。

  原臣泽看着他出了房门,也不知道这人半夜干什么去。

  现在他的头很疼, 无暇顾及别人。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在外面吹了风。

  很快房门再次开了, 晏渔端着一个水杯进来,手里还拿着什么。

  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 指尖捏着一粒药丸, 要塞进原臣泽嘴里。

  出于本能, 原臣泽嘴唇下意识闭紧,眼神询问地看向他。

  晏渔:“醒酒的药,也能安眠。”

  原臣泽不再抗拒,微微张开唇,随后他就感觉冰凉的指尖探了进来,把药丸送进了他的嘴里。

  因为那只手撤离得不及时,还被他的舌尖猝不及防地舔了下。

  原臣泽抬头看晏渔,后者的表情很平和。

  于是他也佯装没发觉,端起水杯把药咽下,然后躺了回去。

  原臣泽心里有点暖暖的,以前从没有人这么细心地照顾过自己。

  他翻了个身,背对晏渔,很轻地说:“谢谢。”

  晏渔微微一笑:“不客气。”

  方才被原臣泽舔到的指尖,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他忍不住用拇指缓缓摩挲。

  直到躺回床上,他还在想,一个男人的舌头,为什么那么软。

  周末时,晏渔带着原臣泽又回了父母的老宅。

  白夫人的病情已经稳定很多了,每天按时吃药就行,医生就让她回家养着。

  反正这种病,除了人类医学上突然前进了一大步,发现治疗方法外,就只能等死。

  所以医不医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但白夫人的心态很好,她每天依旧是乐呵呵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原臣泽进门时,就看见她在院子里的草坪上铺了一块野餐用的布,整个人坐在上面,很专注地拿着雕刻刀在雕什么东西。

  而白宗秋同白十君,在她旁边摆了个小桌子,两人正悠闲地下着象棋。

  白十君首先发现原臣泽,他笑得春风和煦,招手到:“小泽来啦,过来一起玩。”

  白宗秋也招呼道:“哟,来的真巧。”

  这时白夫人才抬头,她看见原臣泽时很兴奋,连忙打手势:“来!到姨这边来,姨给你看好东西!”

  原臣泽下意识望向晏渔。

  晏渔却是礼貌微笑,眼里隐隐露出怯意,不动声色地同他拉开距离,指了指白宗秋那儿:

  “我去阿爸那边下象棋,你去陪阿妈玩儿吧。”

  原臣泽觉得他反应挺奇怪的。

  但等在白夫人的野餐布上坐下来,他才明白晏渔的表情为什么充满抗拒。

  因为白夫人正在雕刻虫子,什么蜘蛛,蟑螂,蝎子,她雕刻了一堆。

  旁边还有几个骷髅头。

  野餐布上到处都是她的杰作。

  再加上白夫人手艺是真的好,她雕完了还上色,那些小玩意儿看起来跟真的一样。

  原臣泽从小在农村长大,其实不太怕虫子。

  但因为眼前的数量太多,饶是他也有些头皮发麻。

  他有点想跑,却被白夫人热情地拉住胳膊。

  白夫人:“你看他们多可爱啊,这一批我已经上完色了,放着让他们晒晒太阳。”

  “小泽你能帮我把那边的几只上色吗?”

  原臣泽看着竹楼里的螳螂、麻雀,还有骷髅牙齿,他眼角抽动了下。

  想拒绝但又说不出口,只求助地看向晏渔。

  晏渔也正坐在桌边撑着脑袋在看他,或者说是在欣赏他的表情,眼里是饶有兴趣的样子。

  仿佛在无声地说:你也有怕的时候。

  原臣泽顿时平静了。

  不能怂。

  他坐回去淡定地拿起笔,开始按照白夫人给的图纸上色。

  白夫人手下没停,拿着刻刀很专注地刻着,竟然还能分出神来同原臣泽说话:

  “终于有个人不怕这些了,他们父子三个都害怕,搞得我都没有人打下手。”

  白夫人:“小泽你不怕吗?”

  原臣泽:“嗯。见惯了,就不怕。”

  其实他更好奇,白夫人为什么对虫子这么喜爱。

  一般来说女生都怕虫子,不管年纪再大也一样,更何况白夫人这样天仙娇生惯养般的女人。

  而且这些东西雕刻出来有什么用,又不可爱。

  白夫人看透他的疑惑,解释说:“这些是做来放在动物博物馆里的。”

  “因为生病的原因,我的手也不如以前灵活了,所以雕刻不了很精细和很大件的东西,就想着雕刻一些蜘蛛啊,蝎子啊什么的。”

  原臣泽安静地听着,莫名想到了他第一次同晏渔见面时的场景。

  难怪当时他把那款胸针打碎了,晏渔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样温雅和善的一个人,不仅同他当街动手,事后还处处记仇,找他的茬。

  因为那胸针是白夫人雕的,但白夫人生病了,已经无法再雕刻那样精细的东西了。

  所以晏渔没骗他,那款胸针确实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原臣泽忽然心情有些复杂。

  白夫人还在说:“动物博物馆主要是给小朋友参观的,用真的蜘蛛还有蟑螂什么的小朋友会害怕,所以协会的人就拜托我做一些假的。”

  这样的活儿本来挺简单,但其他雕刻师都不愿意干,一是很多人也害怕蜘蛛这些东西,生理性恶心。

  二是觉得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有这闲工夫,他们宁愿雕刻点有商业价值的东西,多挣点钱。

  只有白夫人心善,听说是给小朋友用的,就接下了这个活儿,协会的人要付钱,她也拒绝了。

  白夫人笑笑:“反正我在家也是无聊,想到很多小朋友能用上我雕刻的东西,就觉得很开心。希望他们拿到这些东西时,也能开心。”

  原臣泽抬头看了眼,她脸上的笑容那么真挚又温暖,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善意的外放。

  这种单纯的善,想传递温暖和快乐的感情,真的很治愈人心,让他也有些动容。

  原臣泽:“嗯。”

  白夫人:“什么?”

  原臣泽淡淡一笑:“阿姨雕得这么好,这么用心,他们会开心的。一定会的。”

  白夫人顿时像个小孩一样咯咯地笑起来:“小泽真会说话,就知道哄姨开心。”

  原臣泽也跟着笑。

  不知何时,白宗秋围了过来:“聊什么呢。”

  白夫人朝他俏皮眨眼:“不告诉你。”

  白宗秋拍了下原臣泽:“诶,你跟我老婆说了什么,把她逗得这么乐呵。”

  他又背过身去,特意不让白夫人听见,悄声说:“教教我,我也想哄我老婆开心。”

  原臣泽:“……”

  他觉得白宗秋跟个没长大的毛头傻小子似的。

  但既然是岳父这么诚心的发问,他也是要回答的。

  原臣泽学着白宗秋的样子,背过身轻声同他说:“就,夸她。”

  往点子上去夸,真心诚意地夸。

  白宗秋将信将疑:“这么简单?”

  他平时也没少夸啊,怎么就不见老婆对他笑得那么灿烂。

  原臣泽点头表示肯定,他的确只是夸了一句,也没做别的。

  白宗秋不信他,扭头坐到了白夫人身旁,换了个话题:“老婆,中午吃什么,我让管家去准备。”

  白夫人嫌他靠在身上碍着自己了,推了他一把:“问孩子们。”

  白十君同晏渔两人也不下棋了,把凳子搬到了距离雕刻现场半米的位置。

  白十君说:“要不吃炖锅?人多吃炖锅热闹。”

  白夫人想了下;“不行,我想吃辣一点的。”

  白宗秋:“那就吃火锅吧。”

  晏渔打住他:“我不能吃辣。”

  白宗秋:“全家就你一个不吃辣,那就鸳鸯锅。”

  他说完又看向原臣泽:“小泽还没发表意见。”

  原臣泽倒是不挑,他什么都能吃:“鸳鸯锅。”

  白宗秋耶了声,伸出手握成拳头支在半空。

  晏渔也伸出手,同他一样的姿势,两□□头相接。

  白夫人和白宗秋也站起身,四个人都手握成拳头,互相抵着,形成一个包围圈。

  白十君看向还坐着的原臣泽,微笑着:“小泽也来,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原臣泽有些懵,但还是学着他们的样子,握了个拳头抵上去。

  随后几人一边松开抵在一起的拳头,一边欢呼:“鸳鸯锅!耶!”

  这场面,很中二,还尴尬,原臣泽有些不自在。

  但跟大家一起做完那个动作后,却又觉得似乎还不错,莫名心里暖呼呼的,他连嘴角都轻轻翘了起来。

  这种和谐又奇怪的家庭氛围,让原臣泽很羡慕。

  父母和孩子之间,兄弟之间,像是好朋友一样相处,亲密无间。

  能一起插科打诨,能一起犯傻,就连吵嘴都是那么和谐且有趣,让人觉得可爱。

  大家确定完吃什么后又散开了。

  晏渔挨着原臣泽坐下,因为不想看见他阿妈的那堆玩意儿,所以特意同原臣泽背靠背坐着。

  晏渔:“还习惯吗?”

  原臣泽:“嗯?”

  晏渔轻轻说:“就刚才那个。那是我们家的传统,一家人在达成共识时,就会做统一的手势,表达开心和对家人的爱。”

  原臣泽回想起方才的场景,还有当时心里说不明的细密的感动与温暖,不自觉笑了:“还好。”

  虽然幼稚,但真的会让人打心底觉得开心。

  晏渔微微一笑,他能感觉到原臣泽现在心情很愉悦,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不像以前那样紧绷绷的浑身防备。

  他更喜欢这样柔软的原臣泽。

  晏渔自己都有些吃惊,他对原臣泽的喜欢,来的这么轻易,和难以克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看着这个人逐渐展露出最真实的、柔软的自己,他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

  但晏渔想了下——

  一只浑身是伤的狮子,从你一靠近它就会被它挠和抓咬,到看着它渐渐对你松软,放下戒心,并时不时还愿意露出肚皮给你撸一撸……

  大概是对比效应吧,见识过狮子凶狠的一面后,再见识到它软乎乎撒娇时的一面,心里就格外的有种反差。

  而且这只狮子,只会对你撒娇。

  那这真的让人很难不爱。

  这边原臣泽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头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和治愈,原家那边却快要闹翻天了。

  起因是原寻今天回家后,突然告知父母,他要退学,要回去重新参加高考,然后报考影视表演专业。

  原夫人被震惊得好久没回过神:“你说你要什么?”

  原寻终于卸下了他多年的假面,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原夫人感觉血压顿时飙升,她情绪失控,啪地给了原寻一巴掌:“我培养你容易吗!你说退学就退学!”

  想起这些年她花在原寻身上的心思还有精力,好不容易养出了这么个优秀的儿子,他却要放弃自己为他筹划的人生。

  这相当于全盘否认了原夫人这些年的努力和心血,她怎么不气。

  她气得天灵盖儿都要掀起来了!

  如果是原寻找到了更优秀的人生道路也就罢了,结果他是要从全国top二的大学退学,参加高考报什么表演专业。

  这就好像是原夫人精心为儿子准备了一桌子珍馐佳肴,他不但不吃,还把桌子掀了,非要去啃馊了的馒头。

  原夫人不禁生气,她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被夺走了荣誉奖章,自尊心还被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一旁的原廷和原桦也是被气得够呛。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那个懂事的儿子、乖巧的弟弟,竟然有天会违抗家里,做出这样叛逆的事情来。

  原廷努力维持着镇定,但从他通红的脖颈子能看出,这个中年男人也快被气到发疯了:

  “你最好能拿出一个可以让我们接受的理由。”

  原寻被打了一巴掌,也只是用舌尖抵住左腮轻轻滑动,去稍稍缓解疼痛。

  对父亲的话,他反应依旧平淡,眼神却是十足的桀骜,像一匹凶狠的狼:

  “我不喜欢金融,我也不想要接手公司,我喜欢表演,我就想进娱乐圈演戏。”

  昨晚原臣泽的话让他彻底醒悟,他要去追求自己的热爱,让他已经腐烂的人生重新活过来。

  他想要自由。

  原夫人简直难以置信:“就因为不喜欢?”

  只是不喜欢就否认掉了前十八年的人生?

  那十几年里,不光有原寻自己的努力,还有她的心血!

  原夫人:“没门,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家里当年并不有钱,那么难也请家教给你做辅导,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现在,你想怎样就怎样?”

  原寻挑了下眉:“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我只是通知你们。”

  他丢下这句话就出门了。

  背后原廷气得朝他扔鞋子,又同原夫人吵了起来:“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一个二个都这样。都不是好东西。”

  其实原夫人同原廷这些年做夫妻早就没多少情分了,从当年原夫人怀孕同原廷私奔后,他们的感情就已经开始破裂。

  生下大儿子原桦后,简单地体会了一下家庭的快乐,夫妻之间又缓和了些。

  过了几年生了原臣泽,家里被拖得很贫穷,甚至于原夫人生产时因为营养不足,还吃了很大的苦头。

  这导致了他们夫妻之间裂缝再次增加,也让原夫人对原臣泽总是喜爱不起来。

  因为原臣泽就象征着她在农村吃苦的那段苦日子。

  谁也不会喜欢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和不光彩的经历。

  同时更让她对原廷的无能有一股怨气。

  后来把原臣泽卖给周婶一家后,原夫人同原廷带着原桦再次回到城市创业,夫妻之间的关系也没好转。

  他们几乎是见面就吵,吵得不可开交,那段日子那么沉重压抑,给原桦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直到原寻来到这个家里,原夫人的情感又有了寄托,夫妻间吵架才减少了些,但矛盾和不满只是隐忍住了,没有爆发而已。

  后来原寻长大一些,十来岁的时候,有次他展现出了超脱同龄人的聪明才智,原夫人仿佛一下看到了生活的期盼和光亮。

  从那以后,她不再同原廷争吵,一门心思扑在这个儿子身上培养他,夫妻间的关系才缓和许多。

  但最近,因为原臣泽的事儿,还有原夫人硬是要求原廷同原奶奶断绝关系的事儿,导致积压多年的矛盾爆发了。

  他们又开始整日吵架,吵得天昏地暗,但偏偏又不离婚,只是吵。

  原廷是因为如今原家发达了,正是要往上爬的时候,如果这时他同原夫人离婚,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说他抛弃糟糠之妻。

  而且秦家也不会放过他。

  原夫人则是因为,这么多年她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陪着原廷风里雨里走了过来,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她怎么甘心就此放弃。

  离婚的话她只会得到部分财产,她不能接受。

  而且秦家她也回不去了,离了婚还会被人嘲笑。

  所以这个婚她不能离,心里还一直很憋屈。

  两个人各自心里都打着算盘主意,心眼子一箩筐,做夫妻倒也算是般配。

  听见原廷的奚落,原夫人也忍不了了,抄起桌上的杂志就砸了过去:“是我一个人的儿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吗!这些年你管过他的教育吗!”

  原廷:“我没管?你们吃的喝的住的,哪样不是花的我的钱?我不挣钱你能给他请那么昂贵的家教?”

  吵着吵着两人开始翻旧账,喧闹声刺得人耳膜都要爆炸了。

  原桦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他感觉那种沉重、压抑,让人满心绝望的气氛又回来了,笼罩着这个家。

  让他生理性想吐。

  他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别吵了!就知道吵架!有本事你们离婚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太清楚这对父母的秉性了,他们根本就不会离婚。

  所以只会一直吵下去,把这个家吵得天翻地覆,让人发疯,崩溃。

  原桦胸膛剧烈起伏,他不想理会父母惊讶的目光,直接开门出去了。

  在花园里,原桦找到了正坐在秋千上的弟弟。

  他走过去,手抓住绳子轻轻推动了秋千。

  两兄弟就这样安静地待着,沉默很久后,原桦叹了口气:

  “非得要退学吗?真退学进娱乐圈,爸妈会发疯的,这个家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和谐了。”

  原寻只是淡淡地嗯了声:“决定了。”

  他从未如此坚定过。

  原桦推动秋千的手顿住:“妈从小培养你,花费了很多心思和精力,别太任性了,不要辜负了妈,也不要自毁前程。”

  原寻突然抬头看他,神色是那样的陌生,冰冷还带着嘲讽。

  原桦不禁怔住,他从没见过弟弟这个表情。

  原寻以前都是很乖巧的,见人就笑像只小绵羊一样可爱。

  现在却像一条阴冷的毒蛇,让他都有点莫名的畏惧。

  原寻:“大哥,你也不是真心为我好吧。而是害怕我这样做了,会破坏这个家的和谐。”

  原桦微微皱起眉,却不直视他的眼睛:“说什么呢,我看你今天是有些犯糊涂。”

  原寻自顾自说:“你还害怕母亲会对我失望,放弃我,然后转移目标。”

  原桦瞳孔颤动了下,但只是片刻又面色如常。

  原寻手指摩挲着秋千的绳索,一字一句缓缓道:

  “大哥其实并不像父母眼里那样平庸,愚钝。”

  “相反,你很聪明,不管是脑子还是心机,都胜过我。”

  原桦彻底平静了,眼里是冷淡和死寂,他推着秋千小幅度动了起来,皮笑肉不笑:

  “哦?你又知道了?有依据吗?”

  原寻挑眉:“我十多岁那年,父母在客厅因为一个商业问题争吵。”

  “当时由于我的一番话,让他们的争论停止了,从此父母都觉得我聪慧,很有商业天赋,开始着重培养我。”

  原桦安静地听着。

  原寻眯了眯眼,刻意停顿了下,似乎是在等原桦回忆起来,片刻后才又说:

  “但当年那番话不是我的见解,而是你的。”

  “是你跟我说,只要把这些话告诉爸妈,并跟他们说是我想出来的,他们就不会再吵架,而且他们会更喜欢我,更爱我。”

  而且在此前,原桦就开始布局,有意无意地暗示他,说他是个养子,如果家庭破碎的话,那他作为一个养子,父母都不爱他,他会被抛弃。

  这相当于在小小的原寻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让原寻也很害怕父母吵架,更害怕他们不喜欢自己,会抛弃自己。

  所以后来,原桦那样一撺掇,原寻才想也没想,就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了。

  那时原夫人同原廷的矛盾正是高峰爆发期,几乎每天都要吵架,原寻作为一个小孩子,他也渴望和谐又幸福的家庭。

  听见哥哥说有办法让父母不吵架,他自然满心欢喜,愿意按照哥哥说的那样去做的。

  后来果然父母很少吵过架了,因为原夫人的注意力转移了。

  她从怨恨自己丈夫的无能,转移到了培养原寻身上。

  原夫人这辈子都被自己的人生所困,以前在秦家时,因为自己不出色,家里哥哥们又众多,所以得不到父母的重视,她便一直痛恨自己的不优秀。

  原夫人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心里也有自己的抱负。

  但因为所嫁非人,和自己的天资愚钝,让她这辈子没办法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名利,去让别人承认她的优秀。

  所以当了母亲后,她自然而然把自己的愿望和终生的追求,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可惜的是,在几年魔鬼式的教育后,她发觉原桦是一个平庸的孩子,见识短浅,胸无大志。

  本来原夫人都已经心如死灰,这时才十多岁的原寻却展露了他的聪明才智,让原夫人一下就看到了希望。

  就好像在黑夜里潜行时,骤然看到了一盏明灯。

  于是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原寻,妄图把原寻培养得令人羡艳的优秀,以此来修正自己过去几十年烂透了的人生。

  她想要将原寻变成自己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给她平庸又失败的人生,提交一个比较耀眼夺目的答案。

  通过别人对原寻的称赞和夸奖,来满足她心里的空虚和虚荣,来伪装自己的荣耀。

  而原桦,从小便看透了原夫人,他不想也不愿背负母亲沉重的期望。

  所以他一直在守拙,让自己看起来天资愚钝,不聪明还毫无抱负,从而让原夫人主动放弃他。

  但原桦从小在父母的争吵中长大,早就厌恶了这样吵闹的日子。

  他比谁都更渴望拥有一个和谐的家庭。

  所以他必须得解决母亲对人生的失望,还有无处发泄的怨气和憋屈。

  那时的原桦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另一个人代替自己,去背负母亲的期望。

  因为那时原桦还很讨厌原寻,记恨他分走了父母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爱,所以几乎毫无心理负担地选定了原寻,把他推到母亲眼前。

  看吧,后来的日子,家里果然和谐多了。

  原桦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开始想对这个弟弟好,也许是看他被母亲变态式的教育所压榨,心有不忍,产生了同情。

  而原寻,从小还挺喜欢这个大哥的,觉得自己有个哥哥很酷。

  甚至于知道原臣泽的存在、以及大哥经常给原臣泽打电话买礼物时,他还心生嫉妒,觉得是原臣泽分走了大哥对他的爱。

  直到后来年纪逐渐大了,开始懂事了,他总是觉得生活在这个家庭里很痛苦。

  好奇怪,分明是个很和谐的家庭,但他就是觉得痛苦。

  他想要找出症结在哪儿,于是开始观察家里每个人。

  渐渐地,原寻发现了父母的真实面目。

  也看清了这个面上似乎对他很好,实则拿他挡枪、几乎是把他毁了的大哥。

  装了这么久,原寻终于不用再装,一脸轻松的笑容,回头对原桦说:

  “大哥,你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自私的利己主义,你根本不在意任何人,也没有真心。”

  原桦没反驳,只说:“难道这些年我对你的好都是假的?爸妈给你的好也是假的?”

  他意味深长地同原寻对视:“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你聪明优秀,爸妈很可能不会把你留在家里继续养。”

  “是我,让你留在了这个家。”

  原寻突然觉得好可笑,好讽刺。

  他没办法否认原桦说的话,因为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

  他索性丧失了继续沟通交通的欲望。

  原桦这样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还极度虚伪的人,他能为自己的自私和罪恶,找到千百种推脱的借口。

  他对别人的好,都是出于自私和某种考量,到最后还能平静地反问对方——你难道不是既得利益者?

  世界上的事就是因为不是非黑即白,好中掺杂着坏,坏的动机却也能无形中造就一点好的结果,所以才这么难以判定对错。

  如果是换做以前,原寻也会痛苦,觉得大哥虽然对他做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但也真切地对自己好过,从而陷入不断地自我挣扎和痛苦折磨中。

  但那天同原臣泽谈完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盘子一半装着屎,一半装着蛋糕,蛋糕很可口美味,但你会去吃屎旁边的蛋糕吗?会因为蛋糕的美味而接纳盘子里的另一半屎吗?

  说到底为什么要去衡量盘子里是蛋糕多一点,还是屎多一点,从而折磨自己呢?

  这本身就很奇怪。

  最佳的办法,是连着盘子一整个扔掉。

  原寻稳住秋千,站起身从容地理了理衣衫:

  “大哥,你这样的人,有真心对别人好过吗?到底要到了怎样的境地,你才会为别人考虑,真实心意地悔改呢。”

  他释然一笑:“不过也跟我没关系了,反正你也从未得到过别人不掺杂质、真心实意的感情。你以后也得不到。”

  原寻走了,原桦还站在秋千旁边,一只手握着绳索,面色稍显茫然。

  他没得到过吗?

  这些年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记挂他、不求回报和不掺杂质地对他好过吗?

  不知为什么,原桦想到了原臣泽。

  过去那些年,虽然父母不接原臣泽回来,但他一直私下里同这个弟弟保持着联系。

  每年他过生日,原臣泽甚至还会给他准备礼物寄过来。

  但那些东西都很廉价就是了,廉价得原桦看都没看一眼,甚至快递包裹都好些没拆。

  还有他同原臣泽在社交软件上时不时的聊天,弟弟对他的问候,和试探一样的关心。

  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回,等想起来时通常距离发信息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于是他就会匆匆找个很忙的借口,去敷衍过去。

  原桦逐渐回神,理了理风衣淡然又矜傲地离开了。

  原寻说错了,是有的。

  以后那人也还会在。

  他不信原臣泽能如此决绝地同他也断绝关系。

  过段时间他找个由头去看看原臣泽,同他说一说这些年自己的不容易,他会理解的。

  毕竟以前原臣泽就是这么好哄。

  作者有话说:

  这家子就没有好人(确信!)

  明天见乖乖们QVQ开始日六保底的快乐日子

  感谢投喂营养液的宝宝,人家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