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快步走了。

  这段日子,秦家主也大概看出来点东西,原臣泽同晏渔之间是有那么点苗头。

  但即便两人都互相喜欢,秦家主也不太能接受让自己的孙子去入赘,这种事会被全城人都嘲笑,戳脊梁骨。

  秦家主觉得自己身体还可以,保养得好,说不定能多活两年。

  现在还护得住外孙,所以不必要让原臣泽走到那个地步。

  —

  等秦家主同晏爷爷走了后,客厅里就剩晏渔同原臣泽了。

  晏渔:“一起散个步?”

  原臣泽觉得现在两人之间有种若有若无的尴尬氛围,再这样安静地待着更尴尬,就同意了。

  他其实不太想让晏渔看到他的家庭,知道他的过去。

  可能是他跟晏渔气场属性不合,经常杠起来,彼此都有点讨厌对方,所以在讨厌的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悲惨,让他觉得自尊心受损。

  至少现在,原臣泽有些难堪,他只低着头看脚下的青石地板。

  晏渔把他这些细微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于是起了个话头:

  “如果一个家庭里,父母未尽到职责,让孩子只感受到痛苦和窒息,那孩子是可以怨恨父母的。”

  原臣泽看了他一眼。

  晏渔同他对视,轻松一笑:

  “在亲子关系中,孩子本来就是被动的一方,父母能够决定是否生下孩子,给孩子怎样的生活环境,用怎样的教育模式,去培养他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孩子却不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出生,以及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中,选择拥有什么样的父母。”

  原臣泽安静地听他讲,心里却是不可遏制地有些震撼。

  他从未认真地思考过父母同孩子之间的关系,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是天底下唯一真心且不求回报对孩子好的人,所以孩子要敬爱父母,听从父母的话。

  一直以来原臣泽都没察觉这个教育有什么问题,因为在他周围似乎所有人就是这样的。

  就连周婶那样的毒妇,都很爱自己的孩子,小圆也很听周婶的话。

  包括原臣泽的同学也是,他们的妈妈会早起帮他们做好丰盛的午餐,下午放学会来接他们,以至于原臣泽以为,家庭就该是这样的。

  所以即便他回了原家后,父母对他不好,他也只是失望,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没想过父母不爱他这个可能,也没想过自己怨不怨恨父母这个问题。

  晏渔的话,让他有种破开云雾的清明感,心里也说不明的轻松了好几分。

  晏渔停下来看着他:“如果你想要怨恨,那就怨恨,不要被世俗的道德所绑架。我们有权利去怨恨每一个让我们痛苦的人。”

  原臣泽垂下眼,他要怨恨吗?

  他也不知道,其实在明白父母并不爱他后,原臣泽更多的是感觉迷茫,随后变得如死水般平静。

  他对父母的失望是从回到原家后,就开始一点点攒积的。

  攒到最后,终于同这些年他对父母的爱和期盼相持平,于是他决定放弃父母了。

  光影中,原臣泽低垂的眉眼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难过。

  晏渔敏锐地捕捉到了,忍不住心里情绪也跟着起伏了下。

  原臣泽低声说:“你的家庭,也不幸福吗。”

  晏渔:“不,我的爸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妈,我的阿哥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哥。他们都很爱我。”

  原臣泽:“那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这样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去思考什么样的情况下要怨恨父母呢。

  就好像一朵长在泥土里的花,它只知道自己生长在泥土里,又怎么会去思考自己要如何长在海里?

  晏渔笑了下:“那些话,是我的阿妈跟我讲的。”

  “她告诉我,如果你觉得痛苦,那去怨恨让你痛苦的那个人,这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尽管去怨恨,哪怕对方是你的父母。不要因为你对他们的爱,而让你觉得不应该怨恨,就委屈自己,一个人伤心难过。”

  原臣泽再次被震撼了,他觉得这一定是一位很温柔的母亲。

  晏渔:“我阿妈还说,这种怨恨,是为了让你心里更轻松,有个发泄口,而不是让你背负某种沉重的情绪,活得更加痛苦。”

  原臣泽听得很认真:“只有怨恨吗?那爱呢。”

  晏渔:“怨恨并不等于不爱。”

  “大概是我十岁那年,阿妈跟我说——阿妈是第一次做阿妈,所以会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如果让我难过了,希望我能怨恨她,再把怨恨发泄出来让她知道,这样我心里就能始终保留着对她的爱,她也会成为一个更好的阿妈。”

  原臣泽突然很羡慕晏渔,羡慕他拥有这样的阿妈这样的家庭。

  难怪晏渔好像总是自带光环,拥有让人难以抵抗的浪漫与亲和感,总那么细致地温柔,却又有自信张扬的一面。耀眼得灼目。

  这样好的家庭,才能养出这样一个温柔浪漫的人。

  与他相比,原臣泽感觉自己就是阴沟里的一条毒蛇,从小被臭水熏染着长大,整个人只有阴暗。

  晏渔突然用胳膊轻轻顶了他一下:“怎么,羡慕了?”

  原臣泽头一次没犟嘴,大大方方地承认:“嗯。”

  晏渔意味深长地笑了:“以后有机会介绍你跟我阿妈认识。”

  原臣泽同晏渔对视,这个人不同他唇枪舌战、正常说话时,总是语调温软笑意浅浅。

  似安慰又似鼓励,又似乎只是轻描淡写的在畅谈。

  却每句话都能恰好戳中他内心的某处。

  让人有种被温柔又郑重地对待的感觉,他有那么一瞬被打动到。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一个湖边的凉亭,湖里残荷很多,景色不错。

  晏渔:“你今天没结巴,看来我们平时的练习很有效果。你不谢谢我吗?”

  原臣泽不可置否:“谢谢。”

  晏渔突然凑过去,同他面对面靠得很近,那双凤眼微微上挑,含着笑意:“原先生,您这样是不是过于没有诚意了?”

  原臣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扫到了自己脸上,温温热热的,让他不自觉想后退。

  但又觉得但凡他往后退一点,就是怂了,让对方得逞了。

  于是梗着微红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直视晏渔:“你想怎么谢。”

  晏渔想起之前在酒吧,原臣泽被他抵在门上叼着玫瑰的样子,那个场面让他回味了很多次。

  晏渔微微一笑,眼睫微垂盯着原臣泽的唇,轻轻低喃:“再让我拽一次。”

  那次后晏渔感觉自己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对某种说不明的东西着了迷。

  但原臣泽显然是对他的话误解了。

  之前在酒吧,他让晏渔也拽一下,是态度上的妥协。

  现在晏渔说这话,原臣泽以为他又要让自己妥协什么,于是果断拒绝了:“不行。”

  虽然晏渔确实帮了他,但原臣泽认为,感谢别人和妥协迎合别人,完全是两回事。

  他可以在晏渔需要的时候,也尽自己所能帮晏渔一次,却不会为了感谢被人,随意违背自己的原则,降低自己的底线。

  晏渔被拒绝也不意外,他退回一个礼貌的距离,略微惋惜:“那好吧。”

  两人安静了会儿,又开始聊开发项目的事儿。

  上次他们因为那块平地是建游乐园还是建停车场发生了争执,由于两人个性都刚强,不肯服输,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但事后原臣泽看了大量的资料和案例,不得不承认晏渔的想法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所以他把两人的方案折中了一下。打算把平地大半用来建游乐场,然后买一些那种观光时游客能够靠买票骑着玩儿的电动小车,这种小车不会占用很多地方,一块操场就能装下很多。

  到时候看游客的试用情况,可以的话在那个片区都推行一下,也是一种代步工具。

  原臣泽把这个方案同晏渔简单说了,晏渔也觉得很不错。

  于是两人迅速敲定了下来。

  但后面又因为小车要统一颜色的问题发生了争执。

  原臣泽觉得黑色或灰色就好,单调节俭。

  晏渔却认为颜色多一点比较好,像绿色,蓝色,黄色粉色等都应该有,看起来浪漫又活泼。

  黑和灰过于死气沉沉,一点都不浪漫。

  原臣泽觉得这人似乎就爱跟他对着来,把这当成了一种乐趣:“你是在批判我的审美?”

  晏渔笑容和善,却笑中带刺:“不,我们只是在讨论问题。”

  两人互相对视,气氛像一根逐渐绷紧的弦。

  原臣泽直言:“我讨厌花里胡哨的颜色。”

  晏渔撩了下耳朵旁曲卷的碎发,露出温柔的下颌线:“好巧,我讨厌单调枯燥的颜色。”

  空气安静了会儿,两人心照不宣地看着对方。

  原臣泽正想说他拥有决策权时,突然看见亭子上方一个黑色的东西,缓缓地落了下来,最后趴在了晏渔的肩头。

  那是一只蜘蛛,躯干很饱满,把几条带毛的腿全部撑开的话,足足有小孩手掌那么大。

  晏渔:“原总,怎么不说话了。”

  原臣泽张了张嘴,眼看那只蜘蛛要往衣服里钻,才反应过来通知晏渔这个噩耗:“你、你身上,有只蜘蛛。”

  晏渔顿时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僵在原地不敢动。

  他笑容苍白:“帮我打掉它。”

  原臣泽正要伸手,却看见蜘蛛从晏渔的领口爬进了衣服里面。

  他想掀开晏渔的衣服去找那东西,又觉得这个举动很冒犯。

  原臣泽皱着眉犹豫,有些进退两难。

  晏渔见他一直没动,以为这人是在报复刚才他的针锋相对,有些生气,但还是咬着牙说:

  “求你了,快点。”

  他声音因为害怕开始微微颤抖。

  原臣泽咳了声:“我能把你的衣服掀开吗,它进去了。”

  作者有话说:

  啊哈,今天二更,因为后天要入V,所以再更一更,凑足字数

  入V爆更两万字,泽宝入赘,办订婚宴,乖乖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