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患得患失的始终是我,我竟不知你也会感到害怕。

  “林深,不要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低沉嗓音在林深耳边响起,他半张脸埋在陆景颈窝,全身都被他的气息包围。

  退开的动作就此息止,心跳的频数愈发急骤。

  陆景抚着他的后脑,将他抱得更紧。

  并不着急索要回答,他就这样紧紧抱着林深,安静的感受着他身上温热的体温。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不知过了多久,林深终于收紧手臂,同样紧紧地环住了陆景。

  作为回应的是更加用力的拥抱,陆景将他按在怀里,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的骨髓。

  -

  今晚的夜戏又拍到很晚,林深收工时已是深夜两点。

  剧组大部分工作人员都住在同一个酒店,林深回去时在大堂碰见张导,张导一副见了救星的模样,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正好,我记得你的房间跟陆景在同层吧,刚才走得匆忙忘记了,你帮我把这东西给陆景,我就不上去了。”

  林深来不及拒绝,稿纸被强势塞进手中,再一抬眼,哪还有张导的身影。

  随便瞥了一眼,是一些分镜稿纸。

  这些天陆景回酒店的时间一直很晚,今天也不例外。

  洗完澡又等了一会儿,眼见挂钟上的时针指到三点整,对面房门仍然没有传来动静,林深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间已三点过半,林深从沙发上坐起,目光在桌面的稿纸上流连。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进跟陆景的微信聊天框,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回酒店了吗?】

  五分钟后,没有收到回复。

  其实这份稿纸不是非要今晚就送到陆景手上,林深很清楚,送稿纸是借口,他只是想要见一见陆景。

  拽着稿纸站在陆景门外,却见房门只是虚掩着,没有关牢。

  林深有点疑惑,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又敲了敲。

  还是没有回应。

  推开门,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光,浴室有淋浴的水声传出。

  林深想要叫陆景一声,余光瞥见什么,未出口的声音被咽回肚子。

  走到桌前,一杯水旁放着几粒白色的药,这药他从未见过,桌上也找不到药品包装。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腾然而起,林深拍下照片在网上搜索,种种迹象告诉他,这种药是安眠药。

  ——“嗯,如果老婆再不愿意让我上床,我就只能化成厉鬼每晚去找他了。”“毕竟晚上不看着你我睡不着觉。”

  ——“陆导,我发现你最近对于跟我分居这件事非常的耿耿于怀啊,这不剩所少天就杀青了,真有那么着急想跟我睡在一起?”“没有你在,我晚上睡不着。”

  ——“陆导,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自己拿镜子照照,这黑眼圈都重得快赶上熊猫了,你以前可很少出现黑眼圈这种东西啊。”

  原来,陆景不是在骗他吗。

  他晚上真的睡不着觉。

  “吱呀——”

  门口传来声响,林深转头看去,任沉站在门边,看见他时有些错愕,视线下落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时,瞳孔蓦地变大。

  林深举起手里的东西:“他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任沉:“这只是维生素片,老板太忙顾不上身体的时候就会吃几片。”

  林深:“我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吃的,你紧张什么?”

  任沉看着他的表情,张了张嘴答不出话来。

  林深:“这是安眠药,对吗?”

  “……”

  林深嗓子有点哑:“……他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任沉:“一月中旬。”

  “……一月中旬。”林深喃喃重复,那不就是陆景频繁提起不想跟他分居,最初告诉他没有他在他睡不着觉的时候。

  还想再问什么,浴室的门猝然打开,紧接着陆景的声音传来——

  “林深?”

  看见林深手里的药片,陆景神色一变,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企图用别的话题把这事一带而过:“这么晚怎么还没睡,是有……”

  林深打断他:“怎么不告诉我。”

  他的眼眶已经泛起薄红,陆景有些无措地想要碰一碰他的脸。

  任沉见状,将手里的文件放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泪水从林深眼角溢出,陆景替他揩去,拇指纹路轻轻划过脸颊,留下一片灼热痕迹。

  “只是晚上睡不着觉而已,吃过药就好了。”

  “是因为我跟你分开住吗?”

  “……”

  “你回答我啊。”

  “林深……”

  林深直直盯着他说了两个字,又顿住不再有后文。

  “林深,”良久,陆景摩挲着他的脸颊,终于嗓音哑涩地开口,“我其实,很害怕。”

  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林深感到心脏有些顿顿的疼。

  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害怕什么?”

  陆景:“害怕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害怕像我出差回来那晚,你不记得我。

  害怕你知道协议结婚的真相后,选择离开我。

  自林深失忆后,陆景没有一天不在害怕。

  当初两人结婚后,林深搬到了陆景的房子里跟陆景住在一起,相处之中,陆景对他很好,但他并不知晓陆景喜欢自己多年,只把这种好当做是陆景对长辈的承诺,因此他对陆景十分感激,也只有感激。

  后来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相处间发生的小事越来越多,林深对陆景的感情产生了一些变化,可是这个中情谊微妙难辨,连林深自己也琢磨不透。

  两个成年人待在一起,需要解决一些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是合法的伴侣。因此在平常,陆景在某些氛围正好的时候吻他,邀请他共度□□,林深全盘接受,陆景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林深却一直把这种相处模式理解成相敬如宾。

  林深喜欢陆景,但更多的是出于对偶像的崇拜的喜欢。陆景喜欢林深,是想跟他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陆景能感觉到,林深对于自己的热情并不抗拒,或者说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当时的他正处于人生低谷阶段,总会下意识的陷入一个自我否定的怪圈。

  而那时的陆景,正值事业高峰期,他就像最璀璨的星星一样,遥遥地挂在天上,所有人都只能仰望。

  因此当时的林深理所当然的认为,陆景做的对他好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完成这份协议,完成祖辈们对他的嘱托。

  林深喜欢陆景,但林深不敢承认,也不敢相信陆景喜欢自己。

  因此他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跟陆景过着困在协议里的日子。

  所以在得知林深失忆后,陆景选择隐瞒协议的事,让一切回到原点,重新追他一次。

  当时的他自私的希望林深跳出协议的束缚,抛却所有顾虑,毫无芥蒂的接受来自他的爱。

  可是对林深来说,却并非如此简单。

  心底的想法被浓雾重重遮挡,这些年,林深从未看清自己的内心。

  可是他那样一个明亮的人,原本该同星月一同闪耀,不该屈于雾霭之后,更不该让真心蒙尘。

  他理应抛开云雾,除去浮沉,让真心重睹天日,坦荡荡迎见晨光。

  而在他身边久久盘踞的陆景,也想见一见他的真心,窥探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腰间忽然被人环住,陆景垂头,林深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双手将他紧紧抱住。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从前患得患失的始终是我,我竟不知你也会感到害怕。

  哽咽的声音透过衣服震进陆景的胸膛,他心脏钝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手附上林深乌发,轻轻揉弄一下一下地安抚,一边徐徐说道:“小时候在马场上你帮我躲过马蹄,我就一直记得你,后来念了中学,我们在一个学校,你我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是除了在同学们口中被频频提起,我们几乎毫无交集。也许你并不在意,但我却很高兴,因为你在学校名气很盛,所以我常常能在同学们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我通过别人了解你的动向,知道你又参加了什么竞赛,组织了什么活动,在联考里甩下第二名多少分数,听别人说起这些,或许就是那时候我跟你唯一的交集,尽管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我毕业了,去了另一个城市,我和你唯一的交集也没有了。直到爷爷忽然告诉我,他的故交遇到麻烦,问我愿不愿意跟他故交的孙子协议结婚。原本我直接拒绝了,但爷爷告诉我,他故交的孙子名叫林深。”

  陆景一点一点述说着当年往事,林深泪眼迷蒙,泪水如注般汩汩流下,声音哽咽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话最后只成了反复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陆景将他紧紧揽在怀里:“这不怪你,毕竟我们交集本来就少,看不出来才是正常的,更何况我是影帝,演技很好。”

  安眠药被紧紧拽在手里,林深抱住陆景,早已泣不成声。

  圆月遥遥挂在天上,月光流水般倾泻而下。

  等到林深心绪平复,陆景细心给他擦掉眼泪,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好了,现在我对你也算是掏心掏肺掏心肝了,你能不能别再铁石心肠,还要跟我分居啊。”

  林深说话时声音还有点抽噎:“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我洗把脸就来。”

  水流声在浴室响起,陆景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照例吃了药,然后把药放在了更加隐蔽的地方,以免再让林深看见,引起他的伤心。

  林深躺在床上时已是凌晨四点,两人分开多日,再次同枕而眠时却不需要半点时间适应,他们就像磁铁的南北两极,天生就该合在一起。

  平缓的呼吸声在夜里响起,林深埋在陆景怀里,缓缓睡去。

  作者有话说:

  前段时间复阳了,大家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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