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结尾，加了一段‘公开的葬礼’宣传片的结尾画面，原本纯白的背景上浮现出了一句话，‘请将亮度调至最暗’。
朗闻昔立刻降低手机的亮度，视频中在暗下去之后，出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容。
“这是谁？！”朗闻昔将手机朝着梁络绎的方向挪了挪。
梁络绎在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第一时间给出了反馈，“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人就是从警局接走明狄的人，好像是叫黎约尔。”
“黎约尔？！”朗闻昔听到名字后愣了愣，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而且他总觉得这个张似乎在哪儿见过。
“把视频和这个照片的截屏留下来吧，付斯礼他们应该有用。”梁络绎这边话音未落，展馆那边传来了动静。
所有的警员都围了上去，人群之中朗闻昔一眼望见了付斯礼，付斯礼浑身是血的模样吓了朗闻昔一跳，朗闻昔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找他，但梁络绎伸手拦下了。
“冷静点儿，你不可以出去。而且，付斯礼现在有他该做的事情。”梁络绎能理解朗闻昔的心情，但朗闻昔其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已经破例将朗闻昔带到了现场，如果这个时候他再上前，遭殃可不止两个人。
朗闻昔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紧紧地跟随着付斯礼的一举一动。
那是他的警察先生，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傍晚，在朗闻昔潜移默化的印象中就已经给付斯礼设定好了画像。
他甚至想过，付斯礼成为警察也是为了自己。
这种强烈的设想，也曾让他又甜蜜、又害怕，现在的一切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朗闻昔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不离开，或许付斯礼会被成功的保送北航，也许就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岗位之上。
可是命运的每一个阶段都不是他们能够把握的，它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变轨，既然已成定势，只能做好准备迎接它的到来。
“我可以陪你去警局等他。”梁络绎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水果硬糖递到了朗闻昔的面前，“会甜一点儿。”
朗闻昔看着透明玻璃纸包裹下的柠檬黄色硬糖，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哦，是柠檬味的，入口会有一点点发酸，但很快便有甜意化开。
“有点酸……”
在医院处理伤口的路上，付斯礼接到了小张的电话。
“付队！明狄的情况不太好了！”小张看着后座，蜷缩着抽搐明狄，腹部的剧痛让他疼得满头大汗，呕吐物已经顶到了嗓子眼，被明狄生生地憋了回去。
“什么情况？！”付斯礼和明狄分开地时候，就觉得他不太对劲，但当时只是认为他可能是因为失血的原因，才导致整个人显得有些晕晕乎乎，脸色惨白得骇人。
“我们也不清楚……”小张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明狄哑着嗓音喊道：“我要跟警察哥哥说话……”
“这……”就在小张还犹豫的时间，付斯礼果断地说道：“给他开免提。”
明狄疼得眼角的肌肉在不自觉地痉挛抽动着，汗水从他的喉结处落下，他一把握住了小张手中的电话，硬从脸上挤出了笑容。
“警察哥哥，我们来玩最后一个游戏。”
“明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警察调查！”付斯礼的声音低沉威严，有种人无法忽视的威慑力。
明狄低低笑着，剧烈得疼痛让他不得不大口的呼气，“不想活着，也不能活着……所以，来做一个有趣的选择吧……呵呵……”
“……你说。”
“我两个关于‘先生’的秘密！第一个，‘先生’他有一个儿子，我知道他的儿子在哪儿，并且我有关于他的全部消息，哈哈哈哈……我还知道‘先生’在千方百计地找他，找到他、杀掉他，就算他的儿子也不愿意告诉他那份洗钱的名单在哪儿，也可以让他永远的闭嘴，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另一个是秘密，应该是‘先生’非常重要的秘密，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其实你们都应该是认识‘先生’。”明狄的笑声中带着痛苦，但这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愉悦感。
“是谁？！”付斯礼下意识地发问。
明狄收起笑容，看着电话慢悠悠地说道：“所以，你这是不打算救那个无辜的孩子了嘛……看吧，你我皆是恶人……”
“明狄！”小张厉声警告。
“警察哥哥……呃……”明狄的眼神瞟向了小张，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付斯礼继续说道：“这个警察他凶我！那我还要说？”
“明狄，你其实一个秘密都不愿意说，你怕你说了任何一个，都会伤害到你所谓的‘先生’，你不过是在和我们周旋而已。”付斯礼沉声说道，“但是，你又心有不甘……因为你觉得你的‘先生’他对不起你。”
“……”明狄的心事都被付斯礼说中了，“你说的对，那就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呃……我们、我们医院见，我当面、告诉你……”
明狄说完，伸手挂掉了电话。他倒在后座上，紧紧地抱着肚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哭得那么痛快。
不过这也成了他最后一次的无声哭喊。
明狄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几乎痛得晕厥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医护人员推着明狄进抢救室之前，明狄恢复了一些意识，他不停地喊着要见付斯礼。
甚至固执到从病床上摔了下去，趴在地上难受得打滚。
“我……我也见……付斯礼。”明狄说完，实在忍不住呕吐物的顶呛，连带着血一起吐了出来。
小张领着付斯礼赶到抢救室门口时，医生们正在想方设法地将人搬上去，护士已经拿了镇静过来。
明狄的嗓子嘶哑到已经听不出他在喊什么了，他看到付斯礼的身影，急切地冲他伸出了手。
“啊……”
付斯礼快步上前，将人从地上扛了起来，污秽带到了他的身上。
明狄没有再反抗，乖乖地配合着躺到了病床上，他冲着付斯礼缓缓地做了一个‘过来’的动作，付斯礼附身上去。
明狄贴在他的耳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从望远镜里……看到你们，我好羡慕……”
“嗯。”
“……给你一个……小小的提示，不算出卖‘先生’，‘先生’的孩子……中文名叫‘廖从’。”
——廖从？
“廖静丰的廖？”付斯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立刻追问道。
明狄没再说话，他在被推进抢救室的最后一刻，冲着付斯礼挤出了一个艰涩的笑容。
明狄最后想起的画面是在某个春意乍醒的夜色中，他视线中的小屋内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一个人幸福的恋人在画架前拥吻着。
那是他曾幻想过的场景，他不自觉得将自己带入其中，可他知道……
——‘先生’，并不爱我。
抢救室的灯熄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患者是急性砷中毒，凝固剂都未来得及用……”
——先生，听说中国人都要过本命年，这次任务我想许愿一根红绳。
——先生，您给我带上吧，我想绑在右脚腕上。
——先生，等到我二十四的时候，是不是还可以再绑一根儿。
——先生，我等不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