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没有凭证……”段清蓉苦笑着,她现在能有什么凭证?这几个月,拓跋日轩不在府中,潘景兰一手遮天,就算她手上有证据,也已经被潘景兰毁掉了,更何况潘景兰手上确实有致命的证据——她的那幅亲笔画!

是的,自从第一次进入四王爷府,无意间偶遇了那月下吹笛的拓跋轩影,她一颗芳心便落在了他的身上,不是不明白自己与拓跋轩影之间的不可能,更何况拓跋轩影也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切不过是她的单相思罢了。

都怪她不好,单相思也就罢了,为何要画拓跋轩影的画像?又为何要在画像上题诗?不是不知道这王府里的勾心斗角,不是不知道只要自己一个漫不经心便会摔得粉身碎骨!这一切她都明了,偏偏她却像着了魔一般地恋着拓跋轩影,甚至不惜画下他的画像——要知道这画像若落入他人手中,自己便百口莫辩了!

而如今,这画像确实落到了潘景兰手中,想必潘景兰也已将此画像交到拓跋日轩的手中了,她不以为自己口头上的几句辩解便能说服拓跋日轩……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从袖口中拿出一颗药丸吞入口中,然后接着道:“王爷这几个月不在府上,有什么证据也早已被王妃所毁,但是臣妾与拓跋侍卫之间确实是清清白白的,臣妾腹中骨肉也绝绝对对是王爷的亲身骨肉!”

“那那幅画你怎么解释!”拓跋日轩瞪着段清蓉,想从她的脸上寻出些什么蛛丝马迹,他不相信潘景兰,同样也不相信段清蓉,对于拓跋轩影更是说不出的矛盾……

听到那幅画,段清蓉的面色终究还是变了一下,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据实以报,拓跋日轩对拓跋轩影多少会有疙瘩;但是不是实话实说,精明如拓跋日轩会不会又起疑心?她现在已是将死之人,唯一的心愿便是不拖累拓跋轩影!

“你无话可说了吗?”拓跋日轩见段清蓉有所犹豫,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心中有种种猜测,但是只要一想到段清蓉与拓跋轩影之间真有暧昧,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闷慌与烦躁!

“不……一切都是陷害。”段清蓉立刻恢复过来反驳着,但是更快地她痛苦地跪倒在拓跋日轩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肚子,豆大的汗滴不断地从她的额头涌出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呕出,下身更是骇人的冒出一片片血红来。

拓跋日轩心里一惊,赶紧上前扶住她,想起了先前她在自己面前吞下药丸,不禁瞪大眼睛道:“你服毒了!”

段清蓉附在拓跋日轩的耳边,费尽力气地言语道:“王……王爷,臣妾自知被泼了脏水难以洗清,如今所有证据……都已被王妃所毁……百口莫辩……惟……惟以死明志……臣妾早有一死了之之心……但是……怕……他们说……说臣妾是畏罪自尽……所以……才等……等王爷……臣妾冤……”

段清蓉话语未尽,却是已经断了气,一双美目瞪得硕大,仿佛真是含冤而死,令拓跋日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喊道:“来人!快叫御医!”

只是待到御医感到之时,段清蓉早已是断气多时,尽管段清蓉已死,御医却也不敢马虎,细细为段清蓉做了检查,注意到段清蓉在断气之时也娩下那未完全成形的胎儿,却不知道该不该向拓跋日轩禀报……

拓跋日轩就站在一边,见御医似乎欲言又止,冷冽道:“说!”

“是是!四王爷……”御医擦了一把冷汗,吞吞吐吐道,“侧王妃她……已经殁了……可……可怜了侧王妃……她……她腹中的小世子……”

“小世子?”拓跋日轩听得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目光陡然停在了段清蓉身下的那摊血水,他的儿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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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日轩的脸色一片苍白,高大的身子有些难以支撑地摇晃了一下,草原民族素来看重子嗣的问题,尤其是如他这样盘旋在争帝位漩涡之中的皇子,子嗣更显得重要,他已二十有七了,若是再无可以继位的世子,恐怕会被拓跋山水排除在帝位继承人之外了!而今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竟然就这么没了——竟然就这么没了!

忽地,他有些凸起的腹部轻轻地动了,似乎在向他宣告一个生命正在他的腹腔之中酝酿,他微微一触动,竟有些失神,一只手不自觉地捂向肚子……

“四王爷?”御医一声不确定的呼唤叫他猛地一回神,他这是做什么!拓跋日轩狠狠一咬牙,双拳紧握陡地负到背后去,目光寒彻地瞟向一身冷汗的御医,顿了一下,客套地道:“韩太医,还劳你到偏厅坐一会,待本王将事情处理好了,再答谢你。”

“这……”韩太医正想出口婉拒,谁不知道四王爷的罗刹之名?更何况现在是四王爷梦寐以求的小世子没了,四王爷还说要答谢他,岂不是要他的命?!但是瞧着拓跋日轩他却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来,只能点头称道,随着侍卫去了偏厅。

拓跋日轩沉默着瞪了一眼段清蓉的尸体,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缓缓地道:“进来吧。”

果然,拓跋轩影早已在外等候,听到拓跋日轩的话,立刻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侯在那里。

拓跋日轩虽然因为段清蓉服毒自尽,心里的疙瘩已经平了不少,但他终究是多疑之人,见拓跋轩影自进屋不曾看段清蓉的尸身一眼,他又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你可知蓉妃是怎么死的?”

拓跋轩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一问,只是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道:“属下不知。”

“你真的不知吗?”拓跋日轩略提高了声音,横眉冷对拓跋轩影,那模样若换做他人早被他吓住了,但是拓跋轩影又怎么会被他吓住?心中除了无奈也只能是无奈了,他低头道:“王爷不必怀疑蓉妃娘娘的贞节,更不必怀疑属下的忠心,何况属下曾说过唯有男子才能给属下生育后代……”

“啪”地一声,拓跋轩影话音未落,已是重重的一鞭落在他的身上,他一抬头便看到拓跋日轩满脸怒恨。

“啪”又是一鞭,拓跋日轩挥舞着鞭子,咬牙切齿地道:“所以你就设计让本王受此等侮辱!那你给本王记住!本王宁可绝后也绝不可能给你这个妖怪生儿子!”

说着,他又是一鞭,却见拓跋轩影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无限悲凉地凝望着自己,昏暗暧昧的灯火映着他那张绝美的面容显得分外的凄迷,一双似水的眼眸之中含着无限的深情又有着太多的哀伤,竟令他也为之一震,那一句似自言自语般的轻吟“我知道”,叫他也觉得有些悲伤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在了他的心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卡在了喉咙之中,如鲠在喉,难以言语……

不愿再面对此刻的拓跋轩影,手中的皮鞭也几近泄恨地重重砸在了地上,拓跋日轩甩头便要出去——

拓跋轩影却更快地将他拉住了,即便他用力推开拓跋轩影,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心中怒火更盛,怒道:“你想造反不成!”

“王爷,您不能去!”

拓跋轩影急急的一句话,却叫拓跋日轩愣住了,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确实,自从他跟着自己以来,很多时候,不需自己言语,只要一个眼色一个动作,他便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正因为如此,拓跋轩影才分外地得他的信任,若不是这中间生出那么多的事端,他始终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但是终究这个世上无可信之人!他人始终是他人,他知他,不过是他多了一份洞察之力,多了一份妖力罢了——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绝不能再被他所迷惑了!拓跋日轩在心底如此告诫着自己,冷笑道:“本王不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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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轩影见他已冷静下来,缓缓地松开手,苦涩地扯了一下嘴角,纵然他再伤自己,他却始终放不下他,劝道:“王爷,您绝不能去找王妃。”

“为何?”这简单两个字拓跋日轩却说得满是恨意,足见他此刻对潘景兰已是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现在蓉妃娘娘既然已死,此事实是不该再闹大了,就算您治了王妃的罪也于事无补,何况……王妃乃靖国公之女……”

拓跋轩影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拓跋日轩已经明白其中的要害了,他的儿子已经没了,就算他杀了潘景兰也没有用,而现在也绝不是潘景兰该死的时候,如今拓跋雨渊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对他的威胁也越来越大,他绝不可以再失去靖国公对他的支持了!这便等于他动不了潘景兰!

可是就让他如此放过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这笔帐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只是来日方长!狠狠地哼了两声,拓跋日轩算是暂时把脾气给压了下去,斜眼瞄了一眼拓跋轩影,冷然道:“你且去把那个御医打发了,再把蓉妃的事一并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