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润雨冷着脸没有说话，站在圆台上的男人依旧喋喋不休。江淮看着他的表情也不知从何说起。这时身后的保镖弯腰对他说了句什么，江淮闻言轻轻拍了拍黄润雨的肩。
“我得先走了，晚宴的时候联系我。”
黄润雨垂着头应了一声，他缓缓拨开人群往楷灿展台走去。等待依旧的李卷看到他的身影连忙松了一口气。
“怎么才来，总部那群瘟神来了，我真招架不住，一个个全他妈是大爷。”
李卷没有注意到黄润雨的异常，李卷压着怒火小声抱怨。黄润雨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立即移开了视线。
只要想到陈于同辛勤劳动的时候被其中一人出卖，他就给不了一点好脸色，在此时他和李卷罕见的站在了统一战线。
发泄过后，李卷撑着头望向台上的人，无奈的叹了声气。
“你以为自己拿到了什么好差事吗？我之前在公司里没跟你明说是有原因的。看到没，台上的李毅凌是和陈于同一个层次的。他俩当时因为争海外客户的事在圈子里闹开了，如今面对锦鸿这个香饽饽，总部竟然让你这个实习生来谈判……”
说到这，李卷偏过头看向黄润雨。
“你脑子也算灵光啊，我以为你怎么也会想办法一口回绝。谁知道你竟然还来劲了。”
黄润雨面无表情的望向李毅凌，罕见的没有和李卷争论。
“这个项目本来是有机会争取到的，一方面锦鸿老总和我们老总有几分交情在，另一方面我们在欧洲市场开拓的还算成功。可上面一直压着，压到欧洲客户反水，这才又被提了起来。”
李卷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黄润雨听完他的分析后眼眸沉了下来。
“总而言之，上面压根没想拿下这个项目，我俩吃好喝好然后洗洗睡吧。”
说完，李卷倚在一旁不再说话。
黄润雨感觉自己头脑一片混乱，完全分析不出这究竟是怎样一盘棋。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的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沓资料，延期投标，投标信息，竞争公司。
黄润雨颤抖着手拿出了几份文件，看着眼前的汉字黄润雨一颗心倏地沉了下去。
锦鸿今年研发出的醋酸乙烯按照江淮刚刚提供的时间应该是在七月份中下旬，可楷灿分部提供的竞标资料从今年的上半年就一直有。
楷灿能预知锦鸿会研发新项目？
黄润雨翻动着文件，他急切的需要知道一个答案。
看到一直被忽视竞标产品的内容时，黄润雨一双眼顿时冷了下来。
他狠狠的揉皱了项目书一把扔进了公文包里，李卷见状连忙走向前，他拍了拍黄润雨的肩，小声提醒道。
“冷静一点，再怎么也要把戏演下去。”
坐在展厅里的几位研发人员有些诧异的互相使着眼色，黄润雨倏地回头看了一眼。想到这场骗局也有他们出的一份力，黄润雨冷着脸捏紧了拳头。
李卷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朝身后几人赔罪的笑了笑。他暗自里拍了拍黄润雨捏起的拳头，小声快速的说道。
“你疯了吗？冷静点。他们再怎么装逼也不能在这打人，等会晚宴趁他们喝醉了你想打谁打谁，到时候……”
李卷的话尚未说完，此时台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四处回响着，一字一句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无比。
“现在有请楷灿研发部总负责人封予先生上台分享……”
黄润雨听闻脸色一变，捏着拳的双手倏地松开。
站在一旁的李卷更是难以置信的望着从自己身后起身的男人，目送着男人的背影他迟疑了片刻，震惊的重复道。
“研发……总负责人？那陈于同……”
意识到藏在背后的种种，李卷很快抿上了嘴。
他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向身后项目组的其他成员，毫无意外的神色让他心倏地一沉。
此刻李卷的心里只剩下许秋的一句话。
这就是职场。
黄润雨冷着脸捏紧了公文包，一双手在此时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可以接受自己被欺骗，但是陈于同呢……
现在都还在北欧处理一堆烂事的陈于同，凭什么给别人当梯子。
想到那晚陈于同落寞的眼神，黄润雨倏地红了眼。
“你别轻举妄动，现场至少有五十个保安，一人给你一拳都能让你上社会新闻。后面研发部的人表现的太淡定了，我试探着问一下，你老实给我待着。”
李卷见状上前一步拍了拍黄润雨的肩，一改往日的诙谐此刻他沉下了脸，说完见黄润雨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才往后退了一步。
李卷的声音陆陆续续从身后传来，黄润雨望着眼前这位身穿西装站在台上口若悬河的男人，心沉如死水一般。
台上的封予从研发组成立，谈到测试试验中遇到的各种失败。理所当然的与众人谈笑风生。可在黄润雨脑海里呈现的全是陈于同的身影。
也许他会带病做测试，会为配比的一次次失败感到失落，也会为了成功欣喜雀跃。
和陈于同认识的第一天开始，黄润雨就知道他的优秀。无论是成绩上的优异亦或是待人接物所表现的温柔，即使到了情绪最失落的时候，也只是默默的承担起一切。
想到这，黄润雨冷着脸将视线放在被揉皱的项目书上。
空白的竞标内容。
楷灿上级根本就不在乎锦鸿究竟研发出了什么，他们只在乎藏在这次研究下的利益。
三家公司一同上演一出好戏。
一个替罪的羔羊，黄润雨将视线放在李毅凌身上，他曾代表恒辉集团在欧洲客户面前被陈于同一掌拍回了国。
一个借尸还魂的阴阳体。黄润雨看向巨大的锦鸿集团。靠原材料起家的公司怎么可能甘于屈居于Eva成品。他们在拉萨的研发组真的是为了研究醋酸乙烯的反应物？
为什么李毅凌和他们一同出现在拉萨后，没过多久恒辉就能给欧洲客户提供助耀原材料的廉价替代品？
黄润雨将视线放在了眼前项目书上，那楷灿呢，又在这场戏中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配比方法的泄露，和突然被扶正的研发成员。
无论楷灿摆了怎样一盘棋，此时此刻陈于同已然成了一枚棋子。
分析到这，黄润雨心中只剩下荒谬和心疼。他不懂职场的套路，也不明白利益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陈于同带病出国不是假的，眼中的落寞不是假的，这么多年了，这样的神情黄润雨在他脸上看的少之又少。
黄润雨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他沉着脸拿出了手机拔开了乌压压的人群。
门外的阳光洒在黄润雨身上，可他的双手是冰凉的。
黄润雨倚着门点开了他的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挪威的夜里。
“润雨，挪威今晚有星星。最近一直和另外一个客户联系，但是很不凑巧他离开了挪威。我和Evea今天要去交流会，我总有些心神不灵，想早点见到你。”
黄润雨沉默了许久，他给陈于同发了一个表情包。
一个摸头的小兔子。
挪威的时间比国内晚六个小时，黄润雨心里倒推着时间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在准备衣服和资料。”
陈于同很快发了一张图片过来，照片里他穿着合身的西装，昏暗的房间里隐隐约约看到修长的双腿，纯白的衬衫下是不经意露出的小块肌肤，黄润雨沉默着将视线投向他的脸。
昏黄的床头灯打在陈于同脸上，入眼是望着屏幕的半边侧脸，他歪着头看向屏幕眼里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什么交流会？”
黄润雨抿着唇保存了照片。
“普通的展会，Amos会去，另外一个客户Isam也会到场。如果Amos一意孤行，我想为楷灿发掘出另一个选择。”
冰冷的文字出现在屏幕上，黄润雨目光微闪。看着这一行字，黄润雨沉默了很久缓缓的打了一行字然后又一字一句删掉。
面对陈于同的落寞与希望，他开不了口。
“润雨，你现在是不是也在交流会上。不好意思我向小沈打听了一下，交流会热闹吗？我和研发部的人打过招呼，你有什么听不懂的可以问一问他们。”
当这段字出现在黄润雨眼里时，黄润雨无法描述看到这行字时自己的心理变化。
黄润雨隔着很远的距离望向站在圆台上的男人，久违的感到心慌。
他不想再看到陈于同落寞的样子，但是事实却摆在眼前。
过了许久，黄润雨按着有些酸涩的眼眶，慢慢打字过去。
“快点回来。”
毫不意外地电话很快就被拔了过来，黄润雨起身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
焦灼的声音伴随着不稳的呼吸声从电话里传来，黄润雨摩擦着手机发泄自己的情绪，放缓呼吸后平静的开口。
“不想干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随即松了一口气。
“没人为难你吧？”
黄润雨用脸贴着发热的手机，听闻后他目光微闪，看向太阳的眼睛微微泛红。
“你们项目组的人不行，给我使脸色，特别是那个叫封予的……”
有点说不下去了，黄润雨揉了一下泛红的眼睛，很快将头低了下来。
“封予？平时他性格挺内向的……”
黄润雨看了一眼正在台上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的封予，不知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
“我大概知道了……”
陈于同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黄润雨听到他的语气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这几天我自己也想了不少，无论是替代原料的出现或是配比方法的泄露，这太巧合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
陈于同说到这苦笑了一声，黄润雨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何从安慰。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锦鸿这个项目确实拿不下来了，润雨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黄润雨颤抖着声音快速打断了陈于同的话，身后的展会依旧传来欢声笑语，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对面沉默了一会，不知过了多久，沙哑的男声再次响起。
“乖乖等我回来。”
这句话随着一声叹息与多年前喧闹的酒吧里有些稚嫩的语气再度重合。
黄润雨倏地想起多年前昏暗灯光下，陈于同曾经看向自己那双红着的双眼。
被刻意忽视的情感在此时喷涌而出。
当年的陈于同，等不到他的时候会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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