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秦沐川其实并没有祁再深看起来那样过得好。
医院里的生活，毫无意趣，整天在病床上躺着，翻身都不由自己，清醒的时候除了看手机就是看电视，他整天被那些纷乱复杂的纠结思绪影响，还没说开就已陷入失恋情绪，每天都神色恹恹，那护工的确是他粉丝，如祁再深做的那样，时常说笑话逗他开心，出于礼貌，秦沐川都很配合。
吃药和激素影响，秦沐川刻意控制的体重吹气球般膨胀了起来，他一想到病好之后还要接着回去录综艺，在此之前还要减肥就觉得厌烦。
快出院时他给经纪人打电话提出休假，退出综艺录制，语气冷漠但坚决，把对方吓了一跳，以为他在医院呆出什么心理问题了，赶紧飞过来看他，被对方虽然愈发圆润的脸但愈发暗淡的眼灼伤到。
这个经纪人一直没换过，从秦沐川被星探挖掘那时起，一直在带他，虽然后面有了别的艺人，工作重心也转移了，但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还是觉得秦沐川才是亲生的，时常除了工作以外也会嘘寒问暖。
秦沐川这么多年了一直很配合公司的安排，非常省心，这次闹这么大也把她吓了一跳，确实需要好好静养，也应该一并将以前没休过的假一起休了，出于安抚心理便同意了。
出院时小茜过来接他，送上飞机就被秦沐川三言两语打发了，他目的地直接回家，小茜跟着没必要。
曾经答应祁再深要找个机会回家，现在分手了，秦沐川却依然没忘记践行承诺。
他做手术被剃掉的头发已经长了一些，毛茸茸的一撮，但后脑勺和两侧头发长短不一，索性直接拿推子把两鬓给推了，剪了个干净利落的寸头，露出的眉眼显得更英气，夺人心神的俊。
但饶是这样，打开家门时母亲还是有些惊诧地看着他发愣，像是没认出来似的。或许改变的不止是他的发型，还有那种略显阴郁的气质。
他上一次回家还是去年端午节，拍戏路过家里回去了一次，满打满算也有一年多没见家人，母亲难得做了一桌子菜，父亲也比平时更开朗地开了两瓶酒。
秦沐川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的菜就是糖醋排骨，这也是他妈妈最拿手的菜，不论多少次在外面吃到，总觉得家里的味道最香，这次他妈妈也当然做了糖醋排骨，夹起来放进嘴里的时候，却忽然鼻头一酸。
经历生死之后，才会懂得以前的别扭、沉默，其实都不算什么。
他在电话里安抚父母，说我挺好的，没什么大事，远不如亲自回来和他们团聚。
他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父母宁愿他当一个普通人，拥有一份普通的工作。以前他虽谈不上不喜欢，却也没到讨厌的程度，不管是演戏还是唱歌，他只要学会就能去做，做什么事都要做好的人，觉得在哪个领域都应该发挥到极致。
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的。
饭后他爸爸难得主动去洗碗，秦沐川有些惊讶，望着他爸在厨房的背影发愣。
似乎有什么改变了。在这次事故中，他父母的关系因为紧张着急他的安危，而缓和了。倒还算是件好事。
他妈妈和他一起收桌子，将碗摞起来送到厨房去，他擦桌子时他妈状似不经意地问他，“网上说的那姑娘，真是你女朋友？”
秦沐川一惊，这才想起还有那一茬没摆平，只是没想到他妈平时还看这些娱乐新闻。
他进娱乐圈之后，他妈就没过问过他的感情问题，不知道出于信任，还是觉得没必要。这还是头一次。
“当然不是，都是网友炒作的。”他否认，忽然想到祁再深的那句话。
他不需要说，对方就已经明白。
所以这就是他舍得每次都对对方耍那狗脾气的原因么？因为知道对方明白，所以懒得开口。
他妈妈明显松口气，“我就说呢，你不是一直喜欢小祁，怎么突然看上那姑娘了。”
秦沐川拿着抹布的手一顿，比刚才还惊愕地抬眼看向他妈妈。他妈这么些年也老了许多，皱纹，白发，全都找上门了，只是过去他觉得这是生命的必经历程，所以也没什么反应，现在才觉得，时间还真是不等人。
“妈你怎么知道……”他喃喃出口，感觉在这时候在母亲面前居然谈论这个话题，整个场景非常荒谬。
他妈难得俏皮地笑了笑，“你是我儿子，我当然知道啊。你小时候那个死样子，天天感觉不需要社交的，只有说起小祁笑得那么开心，这谁看不出来呀？”
秦沐川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原来如此明显么？虽然他也没有刻意掩饰就是。已经习惯的爱，好像自己也意识不到。
“其实吧，之前我也担心过，不过本来你现在的工作，估计也找不着什么好人家，还不如小祁呢。”他妈突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起来，“好在你工作以后，倒是学会了很多社交技能吧，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多讨人厌，让你多去交点朋友要你命一样，一说你就不回话。”
秦沐川扯了扯嘴角，有点讪讪，“是吗？”
他妈看他一眼，到底不舍得继续苛责自己高大俊秀的儿子，只直起身，拍拍他的肩，“沐川，其实妈妈以前虽然不说，但天底下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幸福。”她顿了顿，脸色稍霁，“小祁我们都知根知底的，确实是个好孩子，只是如果强求不来，也不要太执着了。”
她对秦沐川的十年如一日的长情了如指掌，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劝诫的，恋旧是他们家引以为傲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事故一出，她才恍然，其实她从始至终，只是想要儿子幸福。
秦沐川看着母亲略显湿润的眼睛，难得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的确不应该太执着了。
虽然他没好意思说，幸福这东西，其实已经得到了，是他主动放弃的。
说起祁再深，他妈当然就想起已经很久没走动过的祁家，祁再深他们家后来搬过一次家，但还是在一个小区，只是不是上下楼了。
正好快中秋节，于是拎着自己手工做的月饼上门拜访，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
秦沐川再怎么无奈，却也为父母难得缓和的气氛感到欢欣，当然不能拒绝。
祁妈推开门也一愣，看着秦家到来的一家三口，难得整齐，好像很多年以前，孩子们都还小的时候，一起包饺子的年夜饭，其乐融融，恍如昨世。
她忍不住笑了笑，却笑出了眼泪。
“欢迎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