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盛旖光的下巴被傅竞泽用力捏住,伴随着他很低又不容抗拒的声音:“别收。”

  傅竞泽的眼睛如深不见底的渊,带着难以言明的压迫,较之昏暗无声的旷野更甚。

  舌尖上是新鲜血液的腥甜味道,外露在空气中渐渐发酵成微微的苦涩,盛旖光呆愣愣的没有动作,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他看着傅竞泽起身,看着他拿回来两瓶纯净水,直至冰凉的液体洒落到软嫩的舌尖上,将沾染的血液都带走,盛旖光还是有种失真的感觉,想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什么离谱的事。

  接着盛旖光的下颚被抬起,冰凉的液体灌到口腔里。

  “漱口。”

  傅竞泽的声线有些绷,似乎在竭力压制什么。

  盛旖光眼睛看着他,机械地漱了漱口,又顺着他手的动作将嘴里的水吐出来,重复了几遍才终于被放开。

  傅竞泽站起身走到一边,用另一瓶水同样是把嘴里的血液冲洗干净。他站在离盛旖光两三步远的地方,很久都没有转身。

  盛旖光不知道傅竞泽在想什么,会不会被自己刚才的举动惊到或者困扰到,毕竟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

  刚才的行为显然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可盛旖光不清楚自己対于傅竞泽是怎样的感情,是为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所影响,还是他本身対傅竞泽有了难言的想法。

  暗沉沉的夜色中,傅竞泽的背影有些模糊,只能看清瘦削挺拔的轮廓,似透着难以接近。

  盛旖光挪了挪自己的伤腿,视线凝在脚踝的几个血洞上,低垂着头没有主动和傅竞泽说什么,或者说这样尴尬的情况下,让他说点什么也很难。

  难道要他告诉傅竞泽,刚才只是玩笑吗,连他自己都不信。

  忽然身后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盛旖光忙转头去看,想知道是不是薛文达或者林泊声,随便什么人都好,不要让他自己和傅竞泽待着了。

  汽车在路边停下,驾驶座下来个人,正是薛文达。

  傅竞泽也听到了动静,看清是薛文达后走到盛旖光身边,向他递出手。

  盛旖光现在确实也没办法自己走,没说什么沉默地把手放进他的手里,接着被腾空抱起来。

  “去最近的医院。”対薛文达说完,傅竞泽抱着盛旖光一起到后座坐下。

  薛文达一边在车载导航找位置,一边问傅竞泽:“太太这是怎么了?”

  傅竞泽:“被蛇咬了。”

  过了几秒似乎想起什么,又対薛文达说:“以后喊他盛先生。”

  薛文达很明显地顿了下,从后视镜观察后座的情形,傅太太似乎有意与傅总拉开距离,贴在座位靠边的位置坐着,傅总面上神色疏离,情绪也不太好的样子,不能是吵架了吧。

  薛文达见傅竞泽和盛旖光一起出现的次数不多,还是拍卖会那次才知道深居简出的傅太太长什么样。可根据他长久的观察,傅总不像传闻中那样不在意傅太太,起码傅总身边从未出现过其他人,出差时也只记得给太太买礼物。

  虽然不明白自家老板这样说的原因,薛文达还是很快应了下来。

  一直安静看着窗外的盛旖光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看傅竞泽,心中思绪纷杂。不让薛文达再喊傅太太,是因为傅竞泽被他困扰到了吗,生气了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事实上直到现在盛旖光也没习惯傅太太这个称呼,虽然法律上他和傅竞泽是婚姻关系。但他也没有刻意去纠正过,听着也就听着了,去纠正反而奇怪,毕竟他“失忆”的事不是每个人都知道。

  今天傅竞泽却特意指出来了,分明不久前还总要喊他老婆,现在连傅太太都不让人叫。偏偏是今天,盛旖光莫名的有些失落。

  盛旖光不知道原因,也不敢开口问,因为他也解释不清。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复杂的事,不像考试或者比赛,有明确的衡量标准,有老师教练把关。

  傅竞泽扫了眼盛旖光,视线在他逐渐低落下去的眉眼停留了一瞬便又迅速转开,与薛文达交待拖车和现场清理的问题。

  盛旖光心中空落落的,有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感觉,或许在知道傅竞泽心思的时候,就该马上和他保持距离。

  傅竞泽再好,他也不能白白享受傅竞泽的好而什么也不付出。

  连朋友也不该做的。

  盛旖光低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绪乱糟糟的怎么也理不清,他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爱胡思乱想、爱纠结,不像以前那么简单的可以做出决定。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车子在最近的医院急诊部楼下停下,傅竞泽一刻也没耽搁地绕过车后,将盛旖光抱下来大步往急诊室去。

  耳畔传来傅竞泽沉而急促的呼吸声,盛旖光靠在他的肩膀上,逐渐回过神来,清淡好闻的薄荷味像一剂安定,让他躁动的情绪有了些缓和。

  傅竞泽的脚步很快,盛旖光要用力抱住他的脖颈才能让身体稳定,让自己的心脏不至于跟着快速的起起落落,让自己有心思冷静些。

  盛旖光抬眸看着傅竞泽绷紧的下颚线,轻声:“我没有很难受。”除了一些痛觉,已经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傅竞泽垂眸看了他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减缓:“先检查。”

  盛旖光点了点头,很快意识到傅竞泽看不见,又开口:“好。”

  急诊室里上一个病人刚好出来,傅竞泽抱着盛旖光放到看诊床上,立在一旁等待医生的检查结果。

  “记得蛇长什么样吗?”医生一边查看伤口情况,一边问到。

  盛旖光当时什么也没看清,当然回答不上来,求助地看傅竞泽。

  傅竞泽很快回答:“红黑相间,环状花纹。”

  过了几秒,医生说:“可能是赤练蛇,微毒。稍等。”说完打电话叫护士准备药品过来。

  在医院里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蛇咬伤处理好。

  因为林泊声说要过来,傅竞泽就让薛文达先回去了,两人在走廊的座椅等了会儿,林泊声才赶到。

  林泊声像是从什么活动临时离开,穿得很正式。见到他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中间隔开起码两个人,他挑了挑眉说到:“你俩去那荒郊野外的,私奔啊?”

  傅竞泽瞥他一眼,対盛旖光说:“走吧。”

  盛旖光点头,很自觉的伸出手方便傅竞泽抱自己。

  见他俩刚才还一副冷战的样子,转眼就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林泊声啧了声,当自己多想了。打量着盛旖光的脸色,问他:“怎么就被蛇咬了,车里还能进蛇?还是说你俩钻草丛了?”

  傅竞泽看着林泊声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难掩嫌弃的:“你是医生还是小报记者?”

  盛旖光也是没想到林医生原来思维这么发散,尴尬地笑了笑,回他:“没有,我们车子坏了,在路边坐了会儿。”

  林泊声听完対傅竞泽很不满:“旖光你说你看上他什么了,一张嘴长了不如没长,枉费我顾着兄弟情义大晚上赶过来,连句熨帖话也没有。不如你考虑下换一个吧,我们医院青年才俊多的是,我看你也是医院常客,挺合适。”

  话音刚落,林泊声就接收到一记冷眼,不过他乐得看热闹,继续添柴加火:“老傅天天就知道加班,还冷着张脸,我们医院的实习生弟弟们年方十八九,个顶个的暖男。”

  没等盛旖光回应,傅竞泽就抱着他走出了十米远,把林泊声落到身后。

  盛旖光看着林泊声在后面追,不自觉打量傅竞泽的神色,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侧脸。

  傅竞泽线条流畅的侧脸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疏离,似乎很介意林泊声说的那些话。

  盛旖光不喜欢看傅竞泽不高兴,于是他対着傅竞泽的耳朵,低声说:“我不找医生。”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医院大门口,林泊声还差点才能追上来,傅竞泽停住脚步低头看盛旖光:“喜欢十八九的暖男?”

  傅竞泽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盛旖光却直觉这个问题有些危险,按照他以前的想法,肯定是喜欢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现在嘛,说不好。

  于是盛旖光回答道:“不喜欢。”

  傅竞泽眸光暗沉沉的,似乎有许多东西沉在眼底,他“嗯”了声没有再往下问。

  盛旖光与他対视着,心下惴惴的,生怕傅竞泽再追问一句喜欢什么样的,幸好他没有再往下问,稍稍将心安了下来。

  这时候林泊声也跟了上来,气息有些喘,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说:“走那么快,没过河呢就想拆桥啊?”

  傅竞泽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突然说:“他不喜欢。”

  林泊声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傅竞泽说的是他要给盛旖光介绍十八九的暖男实习医生的事,不由好笑道:“你说了可不算。”

  闻言,傅竞泽低眸看盛旖光。

  盛旖光在傅竞泽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有些惊到了,此时被他看着,虽然是很淡的目光像是不含什么意味,还是凭着直觉対林泊声说:“不用介绍了,暂时没想找。”

  林泊声见他们夫唱夫随的,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多余,无奈笑了笑:“行啊,走吧走吧,给你们当免费劳工。”

  盛旖光被他逗笑,有了点玩笑的心情:“我有钱,给你开工资。”

  “还是盛老板人好,以后就接你的活了。”说完,林泊声向傅竞泽看过去,提醒的意思非常明显。

  傅竞泽抱着盛旖光的手收紧了些,语气淡淡的:“上月送过去的设备原址退回吧。”

  林泊声默了默:“傅老板也大气,两位老板请吧,送您二位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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