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爸爸总会把傅永杰高高举起，放到肩上。永杰很喜欢待在那里，因为这样能看见更远更宽广的世界。
从不知道这么坚固的肩膀会有垮掉的一天。
傅永杰带着被打伤的瘀青，站在顶楼，眺望如棋盘般的城市。
远方是被夕阳笼罩的地平线，此刻在他眼里却像个模糊的波形。
热流正盈满着傅永杰的双眼，使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那朦胧的世界，能见到脑海里回忆一遍又一遍的爸爸。
如果身子被风吹落，掉下去的话，就能不再被亲戚打骂，就能不需要忍受嘲讽，就能见到爸爸……
傅永杰抿着颤抖的嘴角，撑住被强风吹到快要掉下去的身子。失去爸爸时的妈妈看起来很伤心，比他更难过，如果他也不在了，妈妈怎么办？他不想再看见妈妈伤心的模样。
想到这里，傅永杰就离开女儿墙，走回亲戚家。爸爸去世后，妈妈为了扛起家计，连周六、日都要兼差加班，才会将他寄住在亲戚的家。
以前打开家门，爸爸或妈妈都会走到玄关，温柔地抱着他，迎接他回家。餐桌上会有热腾腾的晚餐，乖乖写功课的话，还会有饼干或冰淇淋可以吃。
现在，打开亲戚家的大门，所见的是一片漆黑的室内。
还在就读小学的傅永杰走进室内，来到客厅与厨房之间堆了杂物的小空间，把书包放在那里，再翻开藏在破旧箱子里的东西，确认亲戚的孩子没有发现他把喜欢的玩具藏在那里之后，就开始挽起袖子做家事。
饿的时候，从冰箱里拿隔夜饭来吃；累的时候，就睡在那个小空间；天气冷的话，会有毯子可以盖。
即使受到亲戚百般的嘲讽与刁难，只要想起妈妈正一个人努力工作，他就不想给妈妈添麻烦，隐忍地待在亲戚家生活。
傅永杰的忍耐使得恶意的霸凌越来越放肆，亲戚的小孩开始把自己做的坏事全都嫁祸给永杰，而永杰的存在对亲戚来说是多余的负担，自然只会相信孩子所说的证词。因此，永杰手上脚上的伤疤与日俱增。
难过的时候，永杰总会跑到顶楼，眺望这宽广的世界，问着自己——
这世上，会有人打从心底温柔地对待他吗？
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自私鬼，如果不先攻击他们，自己肯定会受伤！
直到听见心底的某个声音告诉自己这绝望的答案后，傅永杰开始把自己变得冰冷，只要这么做，就不会对谁感到失望。一旦被人欺负，就会加倍回敬对方。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
母子俩难得聚餐，李晴芳带着傅永杰来到一间美式餐厅吃饭。
等到吃完饭，上了饮料和甜点后，李晴芳才问傅永杰：「那孩子作弊的事情被老师发现，偷父母的钱也被发现，及时纠正错误是好事。但是煞车失灵、吃坏肚子、被高年级学长盯上，这些是不是都你做的？」
傅永杰不说话，他向来不说谎，那晴芳就当作他默认了。
「我知道你在亲戚家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但你做的这些，已经超过对方欺负你的程度了。」
傅永杰直视着李晴芳的双眼，目光没有一丝愧疚感。
「如果我不先攻击别人，我就会受伤！」
「傅永杰！这想法不对。这世上，一定有个人会真心温柔地待你，如果你一直把刺穿在身上，会吓跑对方！」
傅永杰放下汤匙，连吃焦糖布丁的心情都没了。
怎么可能有人会不求回报，打从心底温柔对待某人？如果有，他这三年就不会过得这么惨了。
傅永杰不相信李晴芳说的话，而李晴芳此次带永杰来餐厅吃饭，也不是要叨念这些事，便缓了缓情绪，伸手摸着永杰的头。
「反正你以后要收敛点，反击也要适可而止。」
「嗯。」
「我今天带你来，是想告诉你，妈妈要再婚了，以后你就不用寄住在亲戚家，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改天，我带你去见未来的继父，他有个儿子，大你八岁，叫做叶幸司，记得要跟人家好一点！」
叶幸司……
当时的傅永杰不知道这个人往后对他有多么重要。
那时，学校同学和他打架，他也不加思索地反击，因为一对多，他被打伤，想要在母亲回家以前处理好伤口，却被早一步返家的幸司发现。
他对自己受的伤不以为意，没有血缘关系的幸司却非常担心他，不管他怎么甩开那只手，幸司仍温柔地替他擦药，甚至还替他施了魔法。
幸司都已经快十八岁了，还编出这么老套幼稚的谎言来哄他。即便永杰这么想，但幸司的魔法却十分有效，甚至融化了他冰冷的心。
他不知道要怎么掩饰这份心慌，只是愣愣地接受幸司轻抚着他的头。
原来世上真的存在这么温柔的人。
从那之后，他开始观察叶幸司，也对幸司卸下所有的防备。只要是幸司给的，都是他的宝物；只要能得到幸司，他什么都愿意做，甚至可以交出所有的未来，将人生规划都修改成只为了叶幸司一人的计划。
手机传来的铃声将傅永杰从回忆拉回现实。拿起手机一看，是叶幸司打来的电话，立刻接起，脸上有了满满的笑容。
他离开住处顶楼，走往与叶幸司约好的地点，两人要一起搭车前往度假饭店。
*****
因为今天是傅永杰的二十岁生日，叶幸司答应和他做两天一夜的旅行。
饭店服务员收取傅永杰的身份证件，替他们办理入住。这时，傅永杰向服务人员询问：「请问有一张大床吗？」
「为什么要一张大床？」叶幸司不解，房间明明有两张单人床，为何傅永杰只要一张。
「上次你不是说想要跟我一起睡？」
傅永杰完全不忌讳让服务人员听见此话，叶幸司先是一愣，而后难为情地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上次是因为你睡在地上，我怕你着凉，但是今天……」
「今天我生日，我想跟你一起睡。」
一听傅永杰这么说，叶幸司也不好拒绝他，毕竟今天来饭店的目的就是替傅永杰庆祝二十岁生日。
他微低着头，不好意思地避开服务人员的目光，说：「麻烦帮我换一张大床。」
服务人员亲切地替他们更换，并交付入住房卡。
叶幸司同意跟他睡在一张床，这让傅永杰心满意足，温柔地注视因为害臊而假装环顾四周的叶幸司。
两人进到饭店房间，因为傅永杰说生日这天想去海边，叶幸司特别订了一间临海的住宿饭店。
一进房，叶幸司就走到落地窗前，拨开帘子，眺望宽广的海岸，十分满意从房间看出去的景观。
傅永杰瞧见叶幸司正在看着海，便提议：「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海边吧，这时间应该没什么人。」
两人便换上泳裤并套了件T恤，兴奋地走往海边。
果真如永杰说的，整个沙滩犹如他们包场，这令叶幸司十分喜悦。他脱去T恤，催促着傅永杰：「下水吧！」
说完，叶幸司却被傅永杰一把拉住。
「等一下。」
「我知道，要做暖身运动。」
「不是。」傅永杰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一罐用品。
叶幸司疑惑地看着那东西，「这是什么？」
「防晒乳。」
「你这防晒是环保吗？」
「是环保的，不会伤害到海洋动物。」
傅永杰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叶幸司只好顺从寿星的意思，伸手要拿，傅永杰却躲开不让他拿。
「我帮你擦。」傅永杰边说边在掌心挤出一些防晒乳。
叶幸司没有多想地就直接转身，「你倒一点给我，前面我自己擦。」
「我一起擦。」
傅永杰说着，像对待珍宝般呵护地缓慢抚摸，将隔离霜均匀涂抹在叶幸司的背上，再移到前面，从脖子细致地滑到锁骨，然后来回轻柔地擦过每一吋肌肤。
叶幸司起初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傅永杰的手感与热度几乎摸遍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碰触到的部位变得越来越敏感。正当傅永杰的手摸到他的胸膛，乳尖冷不防地被指腹擦过时，叶幸司突然感到难为情，急着转身想离开。
「差不多可以了，我先下去，你自己也擦一擦。」
叶幸司边说边快步向前，急忙往海水方向走去。
见叶幸司仓皇离去，傅永杰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心情甚好。他也脱掉自己的T恤，追上叶幸司。
两人在海岸线奔跑，一起追着浪花，愉悦地互泼着海水。
*****
就在叶幸司带着傅永杰前往饭店庆生的时候，藤沐仁正在住处料理午餐，很顺手地拿出两个碗把煮好的面盛装起来，然后顿了一下，瞪着眼前两个空碗。
「我干嘛拿两个碗，又没有要煮给他吃。」
藤沐仁把其中一个碗收起来，再把锅里的面捞到剩下的那个碗里。
但是盛满了一碗，锅里却还多了一份面的量。藤沐仁皱起眉头，心想自己煮这么多面干嘛。不得已，藤沐仁只好把刚才收起来的碗再拿出来，然后把锅里剩下的面捞到碗里，真的足足多出一人份的量。
藤沐仁蹙眉瞪着多出的那碗，只端起其中一碗准备走出厨房，才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多出来的那碗面。
藤沐仁走回去，改成一手端一碗，走出厨房，又开始觉得这样不好，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干嘛要端出去给他，好像我很希望他吃一样。」
藤沐仁不爽地又把其中一碗面放回流理台，并解释着：「这是多煮的，不是为了他煮。」
反正放在这里，萧立呈饿的话，进厨房就会看到这碗「多」出来的面。
说服完自己，藤沐仁十分满意地捧着面走出厨房。坐到餐桌前正准备享用时，听到门口有了声响。
他看见萧立呈已经穿好外出服，正准备出门，立刻一愣，想起厨房的那碗面，看了看厨房，又转头盯向萧立呈。
萧立呈发现他的视线，也看回去，两人对视了一阵子。最后，萧立呈表情越来越不好，先收回视线，直接出门赴约去了。
萧立呈这一走，藤沐仁的内心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开始大口吃面，决定把多煮的那碗面也吃完，一条面也不留给萧立呈。
*****
萧立呈此行是与刘美芳约好一起吃午餐，两人已经习惯边享用午餐，边谈论藤沐仁这段时间的行为反应。
「……连我出门也要瞪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萧立呈回想方才出门时藤沐仁看他的眼神，就觉得委屈。
对座的刘美芳十分专注聆听着萧立呈的抱怨，想从中解读藤沐仁的行为背后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最近不是进展不错？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萧立呈说到一半立刻住口了。要是把他们吵着谁当1号的事说给刘美芳听，不就破功了？刘美芳此时还认为他在追藤沐仁啊！
意识到此话不能说，萧立呈迫不得已改口，「……因为在吵架，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就像个炸桶，见什么都不顺眼，还呛我，要跟我PK业绩。」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公司里还有人在打赌是业一还是业二会赢……」刘美芳想了想，「藤经理不高兴该不会是因为最近公司里的流言吧？」
萧立呈一听，立刻顺着刘美芳思考的方向，附和着说：「有可能喔！他很重视别人对他的看法，每天早上使用浴室他都是用最久的，因为要把脸弄得干干净净，一根胡碴都不能有。还有他的鞋子全都摆在鞋柜里，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鞋子被人动到，鞋柜就那么一点空间，我就把我的部分让给他用。」
刘美芳越听越有爱，双眼活似冒出了爱心，含笑聆听萧立呈说到与藤沐仁的日常相处，就开始侃侃而谈的模样。
「当初租房子，我也是让他先选房间。每一次去逛超市买啤酒，我都是买他喜欢喝的牌子，洗发精和沐浴乳也都是他喜欢的柚子香味，他的牙膏一定是用薄荷味。而且妳别看他那么瘦，他超爱吃的，喜欢尝鲜，又怕不好吃，所以我都说随他买，反正不好吃我来吃。」
说到口渴，萧立呈便停下来喝一口水。
刘美芳露出沉醉在爱里的甜蜜表情，「好有爱喔～~」
萧立呈顿了一下。
刘美芳又继续说：「你真的对他好好，好照顾他呢。」
「是..….是吗？」
「当然是啰！一般男人哪会为了其他男人这么配合委屈自己，你啊！对他就是真爱。」
刘美芳的话让萧立呈一时之间傻住了，沉思了一会儿。美芳则重重叹气，很是自责，「流言会传开都怪我，前阵子我粗心把手机忘在厕所，是同事帮我拿回来的，手机里有你给我的那些照片……偏偏我的手机密码又设定成生日，很容易破解。」
萧立呈赶紧回神，「不能怪妳，是那些偷看妳手机的人的错。」
「你说，藤经理是不是看过那些照片所以才生气的？」
萧立呈心虚着说：「应该没看过吧……」
刘美芳盯着萧立呈，象是在想什么，萧立呈担心刘美芳会察觉到他在心慌，赶紧闪避视线。
「不能继续吵下去了，你去道歉吧！」刘美芳做出结论。
「道歉？我没跟男人道过歉，我不会……」
「为了赎罪，我帮你出主意！」
萧立呈无法拒绝，只好点点头，刘美芳似乎想到了什么，凑前小声地说：「而且啊……我听说高副总会性骚扰男员工，藤经理长得这么好看，现在又有流言传出来，一定会被高副总骚扰，你要好好保护他喔。」
萧立呈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流言，他相当震惊。倘若流言是真的，那藤沐仁会有危险……那可不行，他得好好观察高副总，保护沐仁的安危。
*****
晚间，叶幸司与傅永杰在饭店酒吧里庆祝。当两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服务生端来了一个生日蛋糕。
叶幸司和服务生对着寿星唱生日快乐歌，才唱一段，傅永杰打断了他们，轻声对叶幸司说：「我只想听你唱。」
叶幸司对服务生点了头，服务生离去后，便清了清嗓子，从头再唱一遍给傅永杰听。
在酒吧里的暖色调光影下，傅永杰正深情凝视着叶幸司的每一个表情。以庆生为由，他终于能独占叶幸司身边的位置了，实在按捺不住从心底涌出的这份感动，就在幸司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上前握住了幸司的手。
这一握，叶幸司也露出温柔的微笑，催促着傅永杰，「许愿吧。」
傅永杰听话地松开双手，对生日蛋糕认真许愿。
「希望我爱的那个人永远开心，永远幸福，然后……」傅永杰闭上双眼，心里想着：『希望他能得到爸爸的理解，不会难过伤心，再也不用离开最爱的家。』
傅永杰许愿完，将蜡烛吹熄，一旁的叶幸司替他鼓掌祝贺：「永杰，生日快乐！你愿望里爱的那个人出现了吗？」
「出现了。」
叶幸司没料到傅永杰有心上人，因为他从未听傅永杰提起过，心里很是诧异，「真的？是谁，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傅永杰却只是暧昧地笑着。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我调一杯属于二十岁滋味的酒给你喝，让你回味一下。」
「你会调酒？」
傅永杰点头，「我高中是调酒社。」
「看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很多事……」
傅永杰起身走向吧台，跟酒保说了些话，酒保看向叶幸司，给了一个微笑后，同意傅永杰的要求。
傅永杰朝叶幸司招手，要幸司来吧台坐，就在幸司面前耍了几招花式调酒。
叶幸司看得惊喜连连，「好厉害呀！」
得到叶幸司的赞赏，此时的傅永杰得意了起来，将一杯调酒摆在叶幸司面前。
「喝喝看。」
叶幸司随即品尝了一口，清新的酒香在唇齿间散开，令他惊喜得睁大双眼，对此赞不绝口。
「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我还会调彩虹酒喔。」
傅永杰使出分层调酒的本事，让叶幸司看得目不转睛，很快地，一杯彩虹酒又出现在幸司面前。幸司喝完第一杯，又喝下这杯彩虹酒。
「真的不错喝。」
「喜欢什么颜色我都调得出来。」
看傅永杰一脸得意的模样，叶幸司莞尔一笑，「你生日耶，应该是我调给你喝，教我。」
傅永杰就教叶幸司调酒。没有调酒底子的幸司学起来有些笨拙，但看在傅永杰眼里，这份笨拙却十足可爱，一股甜蜜的滋味涌上心头。
叶幸司喂傅永杰喝一口自己调的酒，虽然傅永杰嘴上满是鼓励他的话语，但他仍察觉到永杰喝的时候眉头微皱。于是自己也喝了一口，才发现这杯酒实在难以下咽，连忙把酒倒掉。
两人见到此景，瞬间都笑开了。也因为有了这段教学，叶幸司喝了好几杯傅永杰示范的调酒，在大量高浓度的酒精催化下，幸司的意识逐渐模糊，不一会儿，就趴在吧台上。
看见叶幸司喝醉了，傅永杰便拿出几千元给酒保，正准备走出吧台的时候，一名美艳的女人叫住了傅永杰。
「帅哥，也帮我调一杯漂亮的酒好吗？」
尽管美女对傅永杰投以销魂的眼神，傅永杰也视若无睹，只是冷淡回应：「我调的酒后劲大，为了安全最好不要喝。」
美女一脸娇嗔地说着：「他喝那么多都没事。」
「因为他有我。」傅永杰说完，给了对方极度冷漠的眼神，对方觉得无趣便自行离开。
等人走了，傅永杰温柔地唤着「幸司」，但喝醉的叶幸司已无法好好回应他，干脆公主抱起幸司，带幸司离开酒吧。
*****
就在叶幸司替傅永杰庆祝生日的同时，藤沐仁正利用睡前时间阅读业务方面的书籍。阅读了一阵子，也差不多该睡了，他就将书签夹着做纪录，阖上书，走到床边准备要就寝时，不经意看向紧闭的房门，发现门缝有影子正在徘徊走动。
此时，萧立呈正站在藤沐仁的房门口，烦恼地抓着头发，在门前犹豫不决，心里催促自己：要赶快进去道歉啊，否则这五年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兄弟情会越来越淡薄啊！
萧立呈抬起手要敲藤沐仁的房门，中途却停住了。
不行，他的内心不愿意主动道歉，所以他下定决心不道歉，转回自己房间。
房内的藤沐仁坐在床沿，注视房门底下的缝隙，结果原本站在门前的影子却离开了。
藤沐仁皱起眉头，等了一下，门缝底下确实没再出现影子，正要收回目光时，萧立呈的影子又出现了。随即双眼一亮，继续观察门外的动静。
萧立呈想了想又回到藤沐仁的房门前，心想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刘美芳那边要有个交代。
无奈地抬手正要敲门，手却在门前停了下来，宛如定格般，没有后续。
藤沐仁紧盯着动也不动的影子，越等越不高兴。
萧立呈到底在干嘛？
藤沐仁盯着门缝下的影子，发现影子开始移动，象是又要离去。
这下他火了，直接下床，快步朝房门走去，然后猛地直接打开房门。
正要迈步回房间的萧立呈突然被吓到，一脸惊讶地回望着藤沐仁。
此时，藤沐仁正狠狠地瞪着他，不满地开口：「大半夜不要在我的房门前走来走去！」
萧立呈原本是来道歉，这一听更不爽了，「你的房门外面是公共区域，我就是喜欢走来走去，怎样？」他边说还边刻意地走过来又走过去。
这行径引来藤沐仁的瞪眼，「无聊、幼稚。」
「你才神经病、自私鬼、自恋狂！」
萧立呈不服输地回嘴，惹得藤沐仁气到回房用力甩上门，萧立呈就在门外生气做鬼脸，转身回自己房间。
这天晚上两人仍旧满腹怒气，完全没有和好的迹象。
*****
傅永杰抱着叶幸司走进两人入住的饭店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幸司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而他则坐在床沿，凝视幸司那透红的双颊。
「我终于可以这样碰你了……终于……可以拥有你了，幸司，叶幸司！」直到这一刻，傅永杰终于能不再有所顾忌地抚摸叶幸司的眉毛、睫毛，再滑过那朝思暮想的脸庞，最后落在诱人的双唇。
傅永杰伏低身子，侧着脸庞，彼此的双唇就快叠在一起了，但他却保留一丝空隙。想拥有他、触碰他、侵入他的欲望，这一切幻化成甜腻低哑的嗓音，在叶幸司的耳边慢慢散开。
「还认得出我吗？」
叶幸司对他的声音有反应，睁开迷蒙的双眼，瞧着傅永杰，轻声回应：「你是……永杰……」
「对，我是傅永杰。」
傅永杰象是给予答对的奖励般，将吻落在叶幸司的鼻尖上。
「我现在跟你说我爱的那个人是谁，好不好？」
叶幸司点着头，想掀开眼皮，但酒精却让他眼皮沉得只能微睁着眼。
「我十岁那年，他闯进了我的生活，一直对我很温柔，从来不会拒绝我。升上高中的那年，我就发现自己爱上他了，越来越爱，爱得很难过，很辛苦。」在傅永杰的心里眼里，全是对叶幸司盈满的爱，越是深爱着幸司，越觉得心痛，胸口紧绷，双眼也逐渐发红。
叶幸司不希望他难受，便心疼地皱起眉头，「那就不要爱了……」
「不行，已经很爱很爱了，就算再痛，也不能不爱。」从前、现在与未来都会是如此，傅永杰认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爱着叶幸司了。
傅永杰的表情让叶幸司感到心疼，他使力抬起双手，搂着傅永杰的颈脖，「是谁……我帮你跟他说……」
「就是你。」
「我？」
「对，我好爱好爱的那个人，就是你。」
叶幸司听了觉得开心，便将傅永杰紧紧搂向自己。
「那就好，没问题……你好爱我……我也好爱你……」
醉意让叶幸司的体温升高，这股热度足以烧尽傅永杰所有的理智。这一刻，他终于能毫不保留地释出对叶幸司的爱了，他开始亲吻着叶幸司，宠溺地将吻落在叶幸司的眼脸、红润的双颊、下巴。
吻带来的酥痒感激起了叶幸司的欲望，上前想吻傅永杰的时候，却被永杰避开了，这让他感到委屈。
「你都不亲我……」
「不要生气，我会在清醒的时候吻你。」
傅永杰说完，解开叶幸司的扣子并一路往下吻至胸膛。舔吻着叶幸司胸前的红肉，使幸司难为情地侧过头，脸庞紧紧压在柔软的枕头里，让永杰亲吻他每一吋肌肤，并褪去他的衣物。
一直以来，叶幸司都将傅永杰视为亲弟弟般疼爱，也尽可能想在永杰面前树立起成熟稳重的哥哥形象。可为什么呢？被傅永杰拥着、抚摸着，从体内燃起的欲火，却让他想起那个愿望。
——想要找个人好好稳定下来，那个人会愿意站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承担所有的难过，扛下所有的责难，陪他一起和父亲坦承一切。
叶幸司始终把这个心愿藏在深处，逃避面对这些，然而现在，傅永杰正紧握着他的手，仿佛告诉他：留在我身边，我会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傅永杰与他四目相视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床沉了下去，随之而来是一阵压迫的痛楚，曾督促快三十岁的自己别再玩乐，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痛与逐渐习惯甚至开始享受的感觉了。
昏暗的室内有着从窗棂透进的微光，叶幸司那朦胧的视野中，正看着傅永杰奋力的模样。
「幸司……我不喜欢你的那两位室友……是因为……我想要你回家。」
「所以……我要让你回家……」
叶幸司从智辉与晴芳口中得知永杰的过去，知道永杰总是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如果不想受伤，就得先攻击别人。
当永杰开始依赖他的时候，他发现，外表冷漠的永杰其实将渴望有人陪伴的心愿，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就和他一样。
他不舍永杰一个人受伤难过，希望自己能牵着永杰离开那一片漆黑的过去，想用笑容来温暖永杰冰冷的心。或许正因为他想让永杰随时都能看见他的笑容，养成了习惯，才总是笑脸迎人。
傅永杰对他来说，或许已经超越了继弟，甚至比任何人都还要重要。
难以抗拒的快感与酒精的催化，让叶幸司无法再思考下去，脑袋一片空白，被动地听着那充斥房内的吻声与床架摇晃的声响。傅永杰伏低身子，紧拥住他。
为追求快感而耗尽了体力，叶幸司逐渐失去了意识。
傅永杰撑起上身，轻抚着叶幸司沉睡的脸庞。
「为了让你得到幸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勇敢面对……」
*****
隔天，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房内，叶幸司依偎在傅永杰的怀中，想继续沉浸在这股温暖又幸福的氛围中，然而睡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理智。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躺在某个男人的怀里，眨了眨眼，抚着眼前的胸膛，并抬手一路往上摸。
昨晚纵情的画面一窝蜂涌进他的脑海中，虽然不记得前因后果与细节，但他和傅永杰上床是铁铮铮的事实！
叶幸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睡意全没了。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仍在熟睡中的傅永杰。
他吓得离开床上，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上后，仓皇逃出饭店房间。
*****
而三人合租的住处，藤沐仁正在替后院的植物浇水，萧立呈则坐在餐桌假装滑着手机，不时暗暗观察藤沐仁的举动。
这时，萧立呈手机传来了刘美芳的讯息：『你的道歉他接受了吗？』
萧立呈心虚回讯：『没有……』
他昨晚根本没有道歉。
刘美芳又传了讯息过来：『那再继续，不要放弃，做他喜欢的事情讨好他。』
萧立呈盯着刘美芳的讯息，陷入沉思。
做藤沐仁喜欢的事情……
于是，萧立呈去厨房泡了杯咖啡，打算用热咖啡来讨好藤沐仁，但拿了咖啡走到后院，又踌躇着该怎么开口。
藤沐仁感受到他的视线，疑惑地抬头望着他，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萧立呈不得已，只好上前，「那个……咖啡……」
「你干嘛拿我的杯子泡咖啡？」
藤沐仁的语气像在质问他，这让他愤而把咖啡放到藤沐仁旁边的桌上。
「就……拿错了，所以这杯给你喝。」
「我现在不想喝。」
「都泡好了，温度也是你喜欢的一点点烫。」
「你拿错我的杯子泡咖啡，现在还逼我喝，是不是过分了？」
萧立呈原先是想讨好藤沐仁，现在反被藤沐仁误会还被指责，萧立呈这下真的无法忍受了，气得把杯子拿走，却被藤沐仁阻止。
「这是我的杯子，你去拿你的杯子把咖啡倒过去喝。」
「反正杯子都会洗，干嘛这么麻烦！」
萧立呈就是要喝，藤沐仁却阻止他，两人互不相让地抢着一个杯子。就在此时，住处大门被打开了，叶幸司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并心急地立刻关上门，倚着门片，慢慢地滑落，坐倒在地上。
见到叶幸司如此仓皇失措的异样，萧立呈与藤沐仁马上放下彼此的芥蒂，赶紧走到幸司身边关切着他。
「这么早回来？」藤沐仁以为第二天他们还有要玩的行程。
「现在才快十点而已，那么早退房很亏欸！」萧立呈也跟着说。
此时的叶幸司心慌得根本无法做出回应，他紧抱住背包，一脸面对世界末日的神情。
「发生什么事了？」藤沐仁担心着他。
叶幸司抬头看着两位好友，双眼泛红地就快要哭出来了。
「我和我弟上床了……」
就在叶幸司逃回家，向好友倾诉的同时，傅永杰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看着身旁早已空出的位置。
那双眼就这么看着，恍如还在回味昨晚叶幸司在那个位置上的每一个姿态与神情。
下一秒，傅永杰面无表情的脸立刻漾出微笑。
叶幸司跑走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翻过身，趴在本该是叶幸司躺的地方，抱紧昨晚叶幸司躺过的枕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依恋着属于叶幸司的味道。
此时的傅永杰心情大好，脸上尽是满足的微笑。
*****
用藤沐仁的杯子泡的咖啡，已经被叶幸司喝了一大半。叶幸司捧着温暖的咖啡杯，已经冷静下来，对萧立呈和藤沐仁述说完前因后果。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喝醉的……他是我弟啊，我怎么可以·……」此刻，叶幸司实在后悔得不得了。在离开饭店的这段时间，叶幸司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因为喝醉了，脑海里残存的仅有片段的做爱过程，实在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先开的头。
「但他没醉啊，如果他不愿意，很容易反抗。」藤沐仁不希望叶幸司把一切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但叶幸司却摇着头。
「应该是我缠着他，所以……」
「Calm down！你是男人，他也是，就算你缠着他，不要就是不会要。」即便藤沐仁正安慰着他，叶幸司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性向，也许喝醉酒之后，真的是他引诱傅永杰。
「他怎么可能自愿……」
一旁的萧立呈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等等等等，让我先弄清楚，你跟你弟上床，谁是1？」
叶幸司一听，立刻愣住。藤沐仁很生气萧立呈竟然不会察言观色，还在提1、0，「萧立呈！这个是重点吗？」
「当然是，谁是1很重要，如果小叶是1，那他弟自愿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他弟可比小叶会打，拳头又硬。」
萧立呈这番话似乎很有道理，叶幸司和藤沐仁都沉默了下来。
「所以？」
萧立呈要知道答案才能推测当时的状况，但此时的叶幸司实在尴尬到不行，只能小小声地说，「我……0……」
这答案让萧立呈严肃地皱眉，「那确实很有可能是你缠着他，他半推半就，毕竟他才刚满二十，是精虫冲脑，下半身思考的年纪。」
叶幸司一听，心情更加低落，连尴尬或是不好意思的情绪都没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向他妈妈交代……」
藤沐仁安抚着他的情绪，「不管怎样，还是得面对，他现在应该还在旅馆吧！」
「绝对在，一个请客身上只带一千块的小孩子，是没办法Check out，我去解救他，把他带回来让你们兄弟俩好好谈一下。」萧立呈说完，走向大门，穿好鞋子，正要出去时，没料到傅永杰已经站在门口。
「你有钱Check out？」萧立呈很错愕傅永杰竟出现在此处，但傅永杰根本没想理他的意思，直接走进住处，一心只想见到叶幸司，就走到叶幸司面前。
叶幸司忐忑不安又心慌，现在根本没脸见到傅永杰，而迟迟不敢直视他，「永杰……对不……」
话没说完，傅永杰突然双手捧着叶幸司的脸，让他仰起头，然后二话不说地当着萧立呈与藤沐仁的面前直接吻了上去。
萧立呈和藤沐仁惊讶地望着傅永杰就这么吻上叶幸司，叶幸司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傅永杰温柔地吻着他，然后拉开距离，深情凝视着叶幸司。
「我说过，要在你清醒的时候吻你。」
「永杰……」叶幸司一时之间还不明白这意思。
「不要说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故意灌醉你的。」
叶幸司为傅永杰说出的事实感到震惊，「……你说什么？」
「拥有你，是我送给我自己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傅永杰凝视叶幸司那副讶异的模样，他会实现叶幸司的心顾，纵使这是不管叶幸司的意愿而踏出的一步。
傅永杰对叶幸司说着：「因为我爱你。」
然而叶幸司已经听不下去了，抬手打了傅永杰一个巴掌。
叶幸司打来的力道很重，傅永杰感受到他相当愤怒，但没有关孙，这些都只是刚开始……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是你哥啊！」
「你不是我哥，我也不想叫你哥！」
叶幸司一听，心底更难过，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当傅永杰的哥哥，他再度扬手，打了傅永杰一巴掌。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叶幸司激动地对傅永杰喊着。
傅永杰知道这一步走得很狠，但不走这一步，幸司或许就真的只能逃避，住在外面不回家了。他心疼既愤怒又难过的幸司，表面上仍面无表情地留在原地。
但只要傅永杰还留在这里，叶幸司的情绪就无法平息下来，萧立呈不希望好友这么难过，就上前拉着永杰，「小鬼，走了，别讨人厌了。」
叶幸司看着傅永杰被拉着离开，心里不断萌生着「对不起、我不想这样打你，其实我……不想让你走」，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只是留在原地，悲伤地看着永杰离去。
傅永杰离开叶幸司的住处，漫步走回家。
所有人都可以不喜欢他，他也可以不与任何人有所牵连，唯独他心中最重要的暖阳……幸司，是你让我体验到什么是温暖，什么是幸福的感觉。
脸颊的红烫让傅永杰的双眼泛着泪光，忆起昨晚叶幸司替他庆生的种种回忆，脸颊顿时也不这么痛了。他就像平常那样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家，此时，李晴芳正在打扫家里。
「回来啦！」
「嗯！」
傅永杰正要走回房间，却被李晴芳叫住了，「等一下。」
李晴芳走到儿子面前，看着傅永杰那红肿的脸颊。
「如愿得到你哥了？」
「嗯！」
「被打了？」
「嗯！」
「被讨厌了？」
「……」傅永杰没有回应她，面无表情的脸却有了一丝难过。
见到这副表情，李晴芳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用这么狠的方法，当然会被讨厌。」
「狠一点，才能跨出第一步。」
李晴芳问他：「觉得委屈？」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不委屈。」
「你这死心眼的个性也不知道遗传谁的。」李晴芳从一旁的抽屉拿出礼物交给傅永杰，然后抱住他。
「二十岁了，生日快乐。」
傅永杰从母亲这温暖的拥抱中得到了安慰，轻声的嗯了一声。
*****
傅永杰回去之后，叶幸司一直躺在床上，睁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藤沐仁打开叶幸司的房门，怕直接走进房间会吓到若有所思的幸司，便出声询问着。
「可以进去聊聊吗？」
叶幸司点着头，藤沐仁便走进房间，坐在椅子上，担忧地看着他。
「还好吗？」
「还……还可以……」叶幸司有些紧张地双手交握，不像平常与藤沐仁相处那样自在坦然，这令沐仁不解地皱着眉。
「你在紧张什么？」
「今天突然发生那些事，我想你和萧立呈应该知道了，我……我是……」
「同性恋？喜欢男人？然后呢？」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和萧立呈，我……」
藤沐仁说：「你该不会以为我进来找你，是要聊你的性向？」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关我们什么事，自己开心就好啦！」门口突然传来萧立呈的声音，他豪爽地现身，还帅气地倚着门框。
藤沐仁瞪着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耍帅的萧立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啊？」
「喜欢男人不是我们找小叶聊的重点，明天还要上班，赶紧直接切入主题，让小叶早点休息。」
叶幸司一看，两人仍像从前那样，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鼻头顿时酸了，难掩心里的感动。
「谢谢你们……」
「那小鬼你要怎么处理？要不要我帮你去揍他一顿，抓他来给你跪下道歉？」萧立呈提议。
藤沐仁也认同，「我不反对。」
叶幸司看着如此替他着想的两位好友很是欣慰，但傅永杰是他的弟弟，他打了两巴掌，实在不忍心再打下去，因而苦笑说着：「不用，我只是没想到他被我影响了。」
「被你影响？」藤沐仁不解叶幸司为何这么说。
「我想了一整天，我猜，我的性向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他的性格很冷，不容易亲近人，我们兄弟感情很好，但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被我迷惑，以为那就是爱情。」
叶幸司边说边捂着脸，越讲越觉得心情沉重，「我该怎么办？该怎么跟我爸说，怎么跟他妈妈交代？」
藤沐仁与萧立呈对看了一眼，也不知该给什么意见，毕竟他们并不了解叶幸司的家庭状况。
但不管如何，藤沐仁希望叶幸司别一味自责，安慰着说：「暂时冷静一下吧！过一阵子，再把他找出来说清楚。」
「嗯，也只能这样了。」
*****
过了好几天，办公室业二区的桌上摆满披萨、可乐等的庆祝食物，藤沐仁带头举杯，业二职员们齐声欢呼庆祝这次签下了新的合作案，这份合约或许能让业绩再创新高。
明明待在同一个办公室，业一的同仁们却只能在一旁看他们庆祝，俊伟就靠到萧立呈旁边，低声问：「经理，业二那边签下了一个明星的婚宴契约，这个月业绩可能又要赢我们了。」
「多少？」
「因为是全包，所以签约金额很有可能赢我们十趴……」
萧立呈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问你赌多少。」
俊伟先是一愣，而后尴尬地笑着，「五百。」
萧立呈听完眉头都皱了起来，「对自己这么没信心，给我加码，五千！」
「我们赢得了吗？快月底了。」俊伟非常慌张，毕竟以目前状况来看，业二赢面很大。
「你经理我不鸣则已，一鸣惊天动地。」
即便萧立呈打包票会赢，俊伟仍委屈地说：「五千是我一个礼拜的生活费……」
萧立呈马上巴了俊伟的头，不可置信俊伟这么没胆量，「输了算我身上，我赔你。」
这下，俊伟终于眉开眼笑了。
「谢谢经理。」
萧立呈与俊伟说完，便将注意力放在藤沐仁身上，却忽地皱起眉头。原来高副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业二组那边，还站在藤沐仁身旁。
「你们这一次签订的明星，不只替公司进帐不少，还会带动广告效应，对公司帮助很大，一定要办个庆功宴好好庆祝，这钱我来出。」高副总要请客，业二同仁们更是热烈欢呼，开心得不得了。
一旁的藤沐仁听了也十分喜悦，「谢谢高副总，让您破费了。」
「呵呵，业二在藤经理的带领之下，越来越争气啊！继续加油。」高副总边说，边伸手抚摸藤沐仁的背脊，脸上满是笑意。藤沐仁也没多想什么，向他微笑点头。
高副总的这些小动作，萧立呈全都看在眼里，不免回想起刘美芳说的话。
『我听说公司里的高副总会性骚扰男员工，藤经理长得这么好看，现在又有流言傅出来，一定会被他骚扰，你要好好保护他。』
萧立呈决定主动上前，向高副总要求，「高副总请客，业一也想沾沾光，这样打拼起来会更有冲劲。」
「当然没问题，大家一起热闹热闹。」高副总看到萧立呈主动要求加入，立刻面带笑容同意，看向藤沐仁的目光似乎更热切了。
然而藤沐仁并没有察觉到高副总的目光，正与下属开心计划要去哪里庆功。同时，业一那边知道高副总要请客，也开心欢呼了起来，整个办公室顿时热闹哄哄。
在这欢乐的气氛中，萧立呈紧盯着高副总看向藤沐仁的眼神，那非比寻常的视线令他不爽，脸上也逐渐没了笑容。
*****
晚些时间，萧立呈约藤沐仁与叶幸司在会议室密谈，萧立呈向他们转述了关于高副总的流言。
「高副总对我有企图？」藤沐仁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但萧立呈仍皱紧眉头，一脸严肃貌，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要不信，美芳说他有性骚扰过男员工。」
「我怎么没听说。」
藤沐仁说完，叶幸司也附和着，「我也没听过耶！」
刘美芳说的时候，萧立呈原先也觉得那只是谣言，但就他方才的观察，此事的可信度越来越高。
「我刚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超级下流，肯定就是。」
「我觉得你是跟美芳在一起久了，已经被洗脑，不是每个男人都对男人有企图。」萧立呈好心提醒藤沐仁，却没被当成一回事，他有些心急，「才不是，我真的觉得那个高副总有问题，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还是多注意点。」
「我是男人，能吃什么亏。」
藤沐仁认为高副总就只是他的上司，因为这次业二签下明星的婚宴契约，对公司帮助很大，高副总才会替他们办场庆功宴，并不是只对他特别好，又怎能跟性骚扰牵扯在一块。
「不过立呈说得也没错，虽然我们没听过传闻，不过无风不起浪，还是多注意一点。」叶幸司提醒着藤沐仁，对此事多留点心也无妨。
「反正今天晚上我也会去，但你自己记得跟高副总保持距离。」萧立呈非常担心藤沐仁，希望坏预感不会成真。
*****
因此，为了保护藤沐仁，晚间的庆功宴只要藤沐仁去到哪里，萧立呈就跟到哪里。
大伙聚在KTV包厢欢唱，萧立呈待在藤沐仁身边，紧盯高副总的一举一动。
当高副总找藤沐仁划拳，输的人要饮尽一杯酒的时候，萧立呈就跟上去，硬是要加入。划拳的时候，藤沐仁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先把手中那杯饮尽，离开包厢出去接听电话，萧立呈也紧跟在后。
藤沐仁看着在一旁滑手机、盯全场的萧立呈，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跟进跟出，不懂的人还以为你是想阻止我跟高副总打好关系。」
萧立呈对此话相当不屑，「我们干业务的跟上司打好关系能干嘛！升职加薪靠的是业绩。」
「那不然……你又在讨好美芳了？」
「关美芳什么事？」
「偷偷拍照或录影，刻意表现自己是1，我是0，才符合你跟刘美芳讲述的内容。」
萧立呈一听，心情可不好了。
深怕高副总会对藤沐仁出手，在庆功宴上可是全程警戒地跟在藤沐仁身边，为的就是保护藤沐仁的安危，本人非但不领情，甚至还扯了别的事情，难道在藤沐仁心里，他就只会在乎这些事吗？
「藤沐仁，我是真的在关心你，不是什么事都扯1或0的问题。」
藤沐仁没料到萧立呈会真的生气，愣了一下。其实他只是要萧立呈别光顾着跟他，要好好享受庆功宴的气氛，但拉不下脸，仍嘴硬地说：「可是你这样盯场，分明就是把我当0。」
「Fine！我不管你了！」
萧立呈说完，立刻转身离去。留在原地的藤沐仁相当后悔，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萧立呈已经走了，他也拉不下脸追上去道歉，就径自回到包厢。
萧立呈气愤地走到街上，边走边碎念着。
「好心没好报，我都没在想什么1、0的问题，自己在那边纠结，怎么会有人心胸这么狭窄，就不要到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活该！」
才说完，萧立呈突然停下脚步，往自己后脑勺拍了一下。
「妈的，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萧立呈怒斥了自己一番，继续往前走，但走没几步又回想起高副总对藤沐仁毛手毛脚的那些画面，怕藤沐仁会身陷危机，他又转身跑回KTV。
萧立呈匆匆回到KTV包厢，此时的包厢和刚刚一样热闹欢腾，但里头却不见藤沐仁的身影，他焦急地抓住俊伟问：「藤经理人呢？」
「他好像不舒服，所以高副总送他回家。」
「你说什么！」
萧立呈惊讶地冲上街，焦急打电话给藤沐仁，电话铃声始终没有断掉，焦急不安的感觉冲上心头。
「快接电话啊！」
此时，号志灯换为红灯，他就看到高副总的车往酒店方向驶去，双眼顿时迸出愤怒的火光。
「混蛋！」
他立即冲向那间酒店。
*****
在方才的KTV包厢内，藤沐仁喝了高副总给的饮料，被下了药。
此时的他浑身燥热难受，意识有些朦胧不清，被高副总架着带到饭店房间的床边。
「这里不是我家……」
「这当然不是你家。」高副总搂着他的腰，想推开高副总的碰触，但药效让他的力气很弱。高副总也不勉强，就顺势让他推开自己。
少了高副总的支撑，藤沐仁走没几步，便整个人脚步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你看看，你都站不稳了。来，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高副总上前搀扶藤沐仁，然后将他直接压在床上，替他解开衣服的同时，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摸着他。
藤沐仁虽然意识模糊，但心底也明白自己有危险了。萧立呈说得没错，高副总很危险，他想拒绝，可是身体使不上力，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试图拒绝。
「不要……」
「你很难受吧，亲爱的，我帮你脱，脱了衣服会舒服一点，」
高副总露出本性，脱掉藤沐仁的西装外套，并解开衬衫，然后弯身吻向藤沐仁的胸膛。
「不……不要……」
藤沐仁心底只能难过地想着立呈对他说过要小心高副总的那些话，后悔充斥他整个内心。
萧立呈一直在尽力保护他……
前些日子，萧立呈也在犹豫想先开口跟他和好……
他却因为好面子而骂走萧立呈。
此时此刻，他希望萧立呈能待在他身边，而不是坐在他身上，想强行脱去他衣物的变态上司。
「不要……不要……立呈……」
「你到底在哭什么！」
高副总猴急地想脱掉藤沐仁的裤子，藤沐仁抓住他的手，无奈药效过强，根本无力抵抗高副总的力量。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敲着门，高副总不想理会，但敲门声吵得不停，打扰了他高昂的兴致，只好暂时离开藤沐仁身上，前去应门。
「藤藤呢！」
未料敲门的人是萧立呈，高副总用身体的力量挡住门片。
「我不知道！」
萧立呈用力撞开了门，见到藤沐仁在房内，立刻挥拳揍向高副总。
这是萧立呈用尽全力的一拳，高副总立刻摔到床沿，瞬间感觉到口腔里有血的咸味，鼻子痛到就像被揍歪了似的，他赶紧捂住鼻子，鼻血果真从手指缝隙流了出来。还没站稳，萧立呈就揪住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杀气腾腾地警告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现在就滚。」说完，他将高副总用力推出房外。
此时的萧立呈满脸汗水，狼狈的模样下却一脸凶神恶煞，高副总可从没见过如此凶狠的萧立呈，他赶紧摸摸鼻子走人。
萧立呈关上房门，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衣服敞开的藤沐仁，他难掩愤怒地向房门痛骂：「妈的！应该揍死他。」
他快步来到藤沐仁身边，想搀扶沐仁，伸手正要触碰时，却被沐仁立刻挥开了。意识混沌的藤沐仁还没发现走来的人是萧立呈，以为是高副总，用力推开对方后，就把自己缩成一团，背对着萧立呈。
萧立呈心急到不行，对藤沐仁说着：「到现在你还拒绝我的帮忙，你到底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藤沐仁低喃着：「不要……立呈……立呈……」
听到藤沐仁在呼唤他，萧立呈才感觉到不对劲，缓缓靠近藤沐仁，低语着，「是我啊！我就是立呈，藤藤，听到了吗？藤藤？」
听到熟悉的昵称，藤沐仁松开自己，转过身，在朦胧的视野中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人。
得到藤沐仁的注视，萧立呈赶紧说明：「高副总被我打跑了，你安全了。」说完，激动的藤沐仁就一个挺身，紧抱住立呈。
在最危险的时候，藤沐仁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立呈，当见到立呈真的来救他了，方才的那些恐惧毫不保留地在立呈面前宣泄出来，埋在立呈的怀里哭着。
萧立呈也紧拥着他，安抚着说，「没事了，藤藤，没事了。」
藤沐仁感受到萧立呈传来的体温，同时也因为药效的关系，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烫，喃喃着：「好热……我好热……」
「好，我带你去冲凉，马上就不热了。」
萧立呈扶着藤沐仁进到房间浴室，把他安置在浴缸旁边。
「你不要动，先坐在这里，我会帮你放冷水，让你泡着降温。」
萧立呈确定藤沐仁不会滑下来，这才去浴缸放水。
「马上就好，你等等啊！」
藤沐仁一直呻吟着好热，萧立呈也紧张地一边安抚一边挽起袖子，塞紧浴缸的塞子，打开冷水。
「接水也要时间，不然我先弄湿毛巾帮你擦擦。」
萧立呈转身到洗手台拿条毛巾，当他抬头往镜子一看，藤沐仁不知何时已经全身脱光地站了起来。
他愣愣地望着藤沐仁的裸体，心底的某种情绪正逐渐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