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欢迎来到空箱子>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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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Ken将两杯装满到几乎溢出来的威士忌摆到桌上,灯光闪烁着看不清原本漂亮的琥珀色。对面坐着的肌肉男一胳膊纹身,而拥簇着他们的女孩们也是穿着裸露,一眼扫过去只能看见闪光的亮片。

  “敢不敢赌?”肌肉男笑着将手表摘下来放到桌上,拿过属于自己的那杯。

  阿Ken推开抱着自己的两个女孩,笑了:“怕亨少要叫白车。”

  根本不需要他拿出什么赌资,胸大无脑的富二代已经让周围的女孩开始计时了,他们议论纷纷,在快节奏的音乐里晃来晃去。“三——二——一——”

  两个人同时拿起酒杯,阿Ken仰头,屏住呼吸将一整杯全部倒入口中,直接吞咽下去,丝毫不管烈性的廉价洋酒有多烧嗓子。他咬着牙将玻璃杯翻过来,然后扣在桌上,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亨少脸上多少带了些不悦,拿起金表直接砸在了阿Ken身上,一边起身一边骂道:“没见过世面的穷鬼,扫兴……”

  “多谢亨少!”阿Ken将金表揣进怀里,忍着胃里的不适,亲吻身旁的两个女孩,将吻轻轻落在她们面颊,“那边有两个欧洲佬,去吧。”到底他是空箱子的员工,烘托气氛只是其中一项职责。

  他看到光仔在员工通道那边朝他招手,便挤开人群,走过去。通道的铁门一关,把嘈杂的音乐隔绝了一半,只能通过地板的震动感知外面的狂欢。阿Ken摆摆手示意光仔先别说话,然后扶着墙找到厕所,趴在水槽前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什么事?”他打开了水龙头,漱口,顺便洗脸,昏昏涨涨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些许。

  “大佬说南亚帮的人抢了我们六个停车位,还说,一会儿去他们的舞厅砸场子。”

  黑帮打架比之前几年谨慎了许多,不会选在有摄像头的街道上,而是在屋里。南亚佬的舞厅多是打擦边球的,还有赌场,阿Ken跟着沙丁一路走到了他们的老巢,将赌场里的人吓得惊呼着逃跑,然后砸桌子。

  阿Ken的低调仔的称号,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些暴力的东西。而且,据说他特别怕疼,之前有次被棒球棍砸了胳膊,连骨裂都不算,送到急诊的时候两眼翻白,差点哭了。所以沙丁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动手也不会训斥他。

  “做什么呢?”南亚佬从屋里走出来,身后几个棕色皮肤的男人,留着滑稽的小胡子,手放在背后不知道藏了几把刀,“不至于砸人饭碗吧?”

  “文华街的停车位,一直都是我们建兴的,你们说抢就抢,太不遵守江湖道义吧?”

  “真有意思,你们华人说礼义廉耻,我们又不管这些,”几个南亚人大笑,他们的头儿继续说道,“要不要我送你去见关公啊?”他将烟头扔到地上,阿Ken感觉眼前一道白光,哗啦哗啦几声,棒球棍和砍刀都亮出来了。

  他退后两步,一边听着他们剑拔弩张地对峙,一边摸出手机,开始翻找视频。

  他将外放的音量调到最大。

  “那又怎么样,她比你漂亮吗,哈哈哈……”现代智能手机的好处就是录音无比清晰,能够清楚听到这是那位南亚帮老大扭曲的中文。吵闹的古惑仔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手机里面暧昧的亲吻和调笑:“你的胸真大,啊哈,摸起来好好哦,是不是经常去健身房啊……啊哈哈哈……”

  南亚佬棕色的皮肤几乎变成了白色,他眼睛瞪得滚圆,阿Ken没有关上视频的打算,只是笑着说道:“真是巧啊,我上次去九龙正好遇到了这一幕。那家酒吧是几个富二代开的,叫什么来着……”

  “够了!”南亚人知道,如果阿Ken把名字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到底喜欢玩什么,“信不信我砸烂你的手机!”

  “你们越南没有云端存储吗?”阿Ken笑了,周围又有动刀的声音,被南亚佬呵斥住。沙丁全然没了那股紧绷的劲,在威胁人这方面,他信任阿Ken。“不如你把车位还给我们,对吧,文华街距离你们这舞厅,哇,三个路口啊,客人要走多久?”

  南亚佬咬着牙,忽然听到遥远的脚步声,立刻让人将刀收起来,说了几句越南话,大概是放回厨房。

  “别动,警察,身份证都拿出来!”冲来的是穿着浅蓝色制服的EU,还有几个只挂了证件的便衣警察,看服装,穿西装的中年人应该是他们的头。沙丁挥了挥手,似乎并不介意被扫荡,懒洋洋将自己的身份证叫出来。

  阿Ken的手机被他们抢了去,有人检查着它,也有几个检查着阿Ken身上的口袋。

  “阿头,只有些棒球棍。”

  “安sir,搞什么突然袭击啊,我们正在看球赛呢,”沙丁是老油条,将身份证收起来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棒球,随即被警察抢走,“不用抢,这又不是洋基队签名的那个。怎么,现在连看棒球都不行啦?”

  安洛看着在场的两帮人马,他知道,这些人在O记都有档案,但是无凭无据不能抓。几张砸烂的麻将桌,可以说是看球兴奋,地上的筹码,都写着玩具的字样,安洛知道他们抓不到任何证据了。

  “收队!”

  警察迅速离开,南亚佬的心情更差,他的老板估计会问责,如果让上面知道了酒吧的事情——“不就是几个停车位,”他咬着牙,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你把视频删了,我就还给你。”

  “好啊,”阿Ken晃了晃手机,点击了屏幕上的删除键,“不还的话,我不介意花点力气把那个服务生找出来。”有几个古惑仔露出好奇的眼神,这就足够了。

  离开舞厅,沙丁只能说是神清气爽,走路都变轻快了:“走啊,搭骨按摩,找几个泰妹给大家放松放松!阿Ken,你今天功劳做大,你说想去哪儿?”

  “听人家说深水埗有家新开的一条龙,通宵的话夜宵都免费,有炸虾、炒饭和海鲜面,”阿Ken搂住光仔的肩膀,对方已经在擦口水了,“不如就让大佬破费一下啊哈哈哈……等下。”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光仔瞥了一眼:“房产中介?现在是十点半啊低调哥。”

  “现在市场紧俏嘛,你知道我现在住的地方,蟑螂都不愿意住,”他接起来,嗯了两声,然后对沙丁说道,“大佬,我得失陪了。望山的两室公寓,房主要出国,明早的机票。最后一分钟啦。”

  他们在他身后大喊,嬉笑:“什么世道啊,白领买不起楼,每天晚上给白领开啤酒的买得起!”

  望山的公寓其实只有六层高,电梯坏了又坏,楼梯狭窄得必须要侧身才能通过。但它的好处是楼顶和隔壁的天台相连,然后连到另外一栋楼。阿Ken看着四处无人,打开楼顶的紧急出口,用小卡片卡住一根铁丝——这是他自制的报警装置,若是有人在他后面进来,肯定会弄掉卡牌,弄响放在房梁上的铁皮桶。

  “阿Ken,这边。”

  “哇,安sir好速度啊,”阿Ken扯了扯皮衣外套,走到安洛身边,“我前天才从黑仔那里拿到的药瓶,现在就有检测结果啦?”他接过安洛递来的牛皮纸袋,拆开上面的细线,扫了一眼检测结果。

  英文的药品名称全都是数字和横杠,安洛想解释,阿Ken直接摇头:“不必了,我知道是什么。这种迷晕药我在空箱子见过一次,是被一个搞运输的带进来的,骗了我们两个啤酒妹。”

  “你说的这个黑仔,他也是拉皮条的?”

  “不像,我推测他有孩子之后,开始去给沙丁跑腿,淘二手皮包,已经够忙了,哪还有时间做皮条客。”纸袋里还有些药物样本的粉末,阿Ken凑近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似乎调查陷入了死胡同:“对了,安sir,黑仔这单case是哪个重案组督察负责的,为什么这么快结案了?”

  “黄sir或者江sir,他们都喜欢踢皮球,踢到O记就不管了。怎么,你怀疑跟帮派斗争没关系?或者,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知道,毫无头绪,”阿Ken气馁地挠挠头发,他为融入环境染了姜红色,之后就没再换过,大概诞生出了某种不知为何的依赖,“只是他死的不明不白,而且……他是我的朋友。”

  安洛的脸色一变,厉声道:“PC63199!”

  “到!”

  “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吗?”

  “挖出建兴会背后的势力。”

  “你卧底几年了?”

  “还差两个月,四年。”

  “他们没有一个是你的朋友,都是你的任务对象。他们手上有人命,他们在违法、破坏秩序、交易毒品和军火,”安洛压低声音,但仍旧是怒意不减,“不要让你自己的感情坏了全局,我以为你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

  Colin是他不可能再踩第二次的坑,他们都心知肚明。

  阿Ken郑重地给安洛敬了个礼,以示决心。

  “这瓶药,”安洛终于放软了态度,眼前的小孩在警校毕业前夕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之后抛弃过往和家庭,一次又一次铤而走险,除了口头应许的日后的荣誉,就是百分之五的线人费,“你继续查下去,如果抓住迷奸的证据,立刻报警,至少我们需要理由去扣押那群混蛋。”

  “是。”

  好久没人叫过阿Ken写在身份证上的名字——他们都知道,但他们总会叫他阿Ken、低调仔,Ken哥。所以他也渐渐忘记了曾经,直到Colin再度出现,而且是立刻横插一脚。于公他不能让Colin耽误任务,于私他想把过去彻底斩断。

  “Ken……”

  说曹操曹操到,阿Ken抹了把脸,看向夜色和灯光笼罩的花花公子:“哟,大唐生这是刚谈完生意?我记得这附近好像就一家高级餐厅,主打的是什么,美女服务生……”

  “我公司在这,”Colin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写字楼,“刚下班而已。而且我并不喜欢高级餐厅,不如,带我去吃饭,去你常去的地方。”

  阿Ken挠了挠头发,看见街角的一家糖水铺还开着门,干脆就近解决。他给了一个跟上的眼神,然后转身,他知道Colin会跟上来。糖水铺是一对夫妻开的,只有三张桌子,菜单上还有炒饭、河粉和煎酿三宝。

  “来碗绿豆沙。”

  “跟他一样。”

  “你跟我一样干嘛,谁家吃糖水要一样的,”阿Ken皱皱眉头,“你点这个芝麻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