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权力巅峰的二人再次相见,家国社稷相融,从此人生之路难以剥离分道◎

  夜深沉,风声如泣如诉。朱厚照一身冷汗的醒来,月色之下,手中的成对的双色琥珀佩映着星光,重新融化塑型后,加入的黑发褐发结缕清晰可辨。

  梦境叵测,他陷入了迷惑,这是某种提示,还是自己的牵念太深?

  京城的冬日温度比不得烟雨蒙蒙诗情画意的江南。陛下继位起便夙兴夜寐,这日批阅奏疏到凌晨,许是朱笔微顿,一团红迹氤氲。

  他不以为意,抬头略作休整。

  能有心愿达成之日,好过寄人篱下委曲求全时千倍万倍,坐在龙椅上享天下养,承载社稷重任所受的辛劳自然也甘之如饴。

  如今他就安坐在皇宫,也是燕王曾经的府邸里,透过窗棂雕花,看着北方的夜空,无数个夜晚就这样独自眺望到天明。

  今夜却与以往不同了,突然之间,朱宸濠就把近期所有有关战场的日报都理了出来,一封封看去,朱厚照永远都是失联。

  凌晨时分的紫禁城,红墙覆白,金銮结霜,唯纯净一色,天地间亦是分外明亮。顺德帝独自撑伞走到了殿外,京城的片片落雪,能否飞去塞外,撒遍每一个角落,带回一心期盼着的归人。

  这日陛下似往常般整日闭门不出,内侍悄声送入的膳食,怎样送入就原样带回。

  待午后召众臣议事时,却有内侍大声通传,不待准许,就已经飞快得跑了进来。

  “启禀皇上,大喜!”

  什么?

  满屋的人下跪叩头,来报的内侍更是眉飞色舞:

  “皇上,大喜!大将军王北进蒙古,攻破瓦剌王庭,一举剿灭瓦剌王族,封狼居胥,得胜还朝!

  大将军王率精锐已在归途了!按脚程不出明日即将抵达!”

  朱宸濠闻得此等喜讯,仰天大笑,笑得格外畅快,复又鼓掌而赞:“好,好的很。传令下去,宫中挂红绸,以庆礼奏乐相迎!”

  笑意难以褪下顺德帝年轻英俊的脸庞,众人都惊讶于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竟因大将军王而如此情绪外露,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仓促归朝于理不合却又功勋卓著的大将军王。

  朱宸濠转向群臣稳声下令:“你等今日暂且退下,朝中一切事宜,待大将军王归来再议。”

  屏退左右,安排迎礼,拒一切求见,顺德帝连日精神紧绷的等待消息,现下终于松懈,累计的疲惫顺势都涌上。他揉着额角,半睁着美目,心中念着:

  时机这么巧?也是时候该好好想想我的大将军了。

  萦绕淡淡熏香的书房内,朱宸濠背靠椅背,看着桌案上的圣旨。

  “宣诸王进京?”他重复圣旨上的内容,玩味深意的笑容展开,“诸王?”

  已经入冬,室内炭火温暖如春,朱宸濠身上清灰团龙衣袍泛出名贵的光泽,若是所想,大明四境的动向都可以掌握,宁王府暗卫的真正数量只有朱宸濠本人知晓。四王势力做大不服朝廷管束,皇上居然放任唯一的子嗣出京历练,还真是不掩目的。

  皇上,你想利用本王,那本王就反客为主了。你的太子,还是本王来护他“周全”为好。

  当朱宸濠从南昌踏上进京的马车,正好也收到太子的最新消息。

  车轮滚滚北上,夙来锦衣玉食的朱宸濠在考究车厢里舒适前行,他手中捏住一张信纸,只写了两个字——南京。

  外间风雪皑皑,狐裘垫在身下,朱宸濠一手撑颐,一手揉碎了指笺,原来去的是江南。

  即便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金尊玉贵的太子,又怎会忘记他的长相呢。记得那一年宫中花开,他被皇上安排与自己“巧合”相见。

  “禀王爷,这次皇上并没有召四王进京。”传信的飞鸽又带来中原的动向。

  朱宸濠传神的眼眸弯成了好看的弧度,那这次,就并非是巧合了。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太子殿下。你若信我,我便许你一个盛世大明,你若弗信,那就……朱宸濠忍不住轻笑出声,仿佛年轻的脸庞就在咫尺,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朱厚照,本王会好好待你的。”

  顺德帝自混沌中苏醒,只觉头脑发胀,寒夜单衣在御书房昏昏沉沉、半梦半睡,已然有些受寒,想要出声喊内侍,一张嘴,嗓音已是喑哑,为不显病症,免得身边伺候的人前呼后拥聒噪着传太医误了时辰,他便压低了声音唤人。

  大部分宦官侍女都习惯了陛下的威严,并未察觉到异常。

  再起身想去城外迎接,顺德帝撑住桌案,近期的部署铺了满桌,内阁六部的汇报尽在,密密麻麻的墨字晃得人眼花缭乱,他迟疑了片刻,又没有动脚。

  大将军王脚程果然‘日行千里’,更是快过预计。顺德帝亲自出宫的时候,朱厚照已先行留精锐扎营城外,独自戎装骑马进城了。

  应天府钟山,城墙,护城河,自此都在回忆里逐渐沉没。

  春风绿柳,桂子飘香就是四季,回首萧瑟的过往,竟也不再觉得艰难,与之后波澜壮阔风波迭起相比较,这才是他们最平和的一段人生。

  紫禁城由南往北,午门神武门万岁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