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京城已开始落雪,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乃丰年瑞兆,示为天命所归,扫除一切积弊。

  南郊天坛祭祀天地的朱宸濠神情肃穆,礼毕时他身披薄雪如霜,转身回首如同呼风唤雨的神祇,琥珀色的凤眸映出跪送自己的人群,皆是白雪为覆,却不敢妄动。他随即出言改了规矩,命众人平身,舞乐相迎,帝皇爱民如子、一视同仁。

  静鞭三鸣,响彻云霄,如紫禁惊雷,唤醒了大明王朝新的篇章。

  正如他当日天降炸雷时的豪言:“天要变,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如今终于做到改天换日,宁王朱宸濠已成为过往的历史,要换个尊称——顺德帝朱宸濠。

  新帝具衮冕诣太庙,告祀社稷以慰列祖列宗。

  朱宸濠身着衮服肩挑日月,玉制十二旒冕冠以玄色为主色,更显肃穆凌不可侵。他姿态优雅的静立,与悬挂的帝皇画像一一对视,问心无愧地拜过历任帝皇牌位,敬告祖先前辈,列祖列宗在上,见朱氏由朕引领,必是笑颜欣慰。

  其中赶制的烈宗牌位漆印尤新,朱祖淳能在这里受供奉纯属侥幸,朱宸濠面无表情的对着它,心中毫无波澜,还亲手插了三炷香在先帝灵位前。

  香烛长燃不灭,像是不敢不收这份拜祭。

  强者欲控权,做不得决策总是分外苦恼,既然执掌天下的人不能随我心意,那不如我来执掌,定能塑造更强盛的大明。

  如今是朕身具万民的信任,前路由己掌控,无惧功过定性,坐到皇位不是结束,这是一个开始。

  从此世间再无宁王,只有顺德帝。

  天子之威,无可侵犯。

  新帝授命于危难之时,百废待兴,为表决心与担当,登基大典新增射礼仪式。

  广庭之上龙旗迎风烈烈,向北立放三扇虎侯靶,朱宸濠一身天子衮冕,尊贵繁复的衣饰毫不影响他矫健的身姿。顺德帝并未选择龙纹装饰的华丽弓箭,命礼部备下的是十二石的强弓,他单手拿起无需瞄准,几个转身翩若惊鸿,轻而易举地三箭齐发,连贯红心。

  中靶而不透,力量控制需得极为精准。

  顺德帝的霸气强悍一招显露,又拔出天子佩剑直指北方,剑尖寒芒如炬,势必要一雪前耻扬我国威,以改多年颓势。

  天命所在,威仪服众。日出恒盛,三跪九叩。

  从此史书工笔千秋万代,他的名字与功绩为后人瞻仰,帝王路途今日始发,前路迢迢,恒心与毅力缺一不可。

  登基大典的击鼓奏乐持续了整日,伴随着气势恢宏的乐声,朱宸濠亲自走上奉天殿,踏上去的每一步,身后虚幻的赞声与蜚语都不绝于耳,这是铺就的王者之路,凡此种种皆是他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收获。

  永隔黄泉的父亲欣慰的叹息,手下败将的悲鸣,部众的欢呼,但最终永伴无止的是——遥远的不知身处何地的朱厚照轻缓的呼吸声。

  待朱宸濠行至阶顶,已是云开雪霁,彩彻区明。他站定在奉天殿前,一缕虹光从天而降笼罩于顺德帝周身,不止是加冕,更似是神明飞升。

  他俯视而下,江山同颂,山河远阔,百官依次臣服。

  古往今来,多少废帝傀儡稳坐龙椅数载,又能如何?权力掌握才是实质。

  当朱宸濠终于以帝皇之尊名正言顺的坐上龙椅时,他已无暇顾及旁的心情,紧锣密鼓的命司礼太监向百官宣读御诏:

  “大赦天下。

  大封群臣。”

  鼓励以方,则野无抑郁之士;任使得法,则朝无幸进之徒。

  再有一道紧急军令:

  “命边境加强巡逻防强敌,传令使马不停蹄日日回报。”

19 封狼居胥

  ◎此战,解救京城以北的危机,将辽东大宁到北京一线全部肃清敌人。东北防◎

  天下是朕的,朕合该什么都有。皇位朕要,能者居之;朱厚照我也要,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几道御诏一经下达,人心浮动。以飞花叶子为首的暗卫,已升级为锦衣卫,多番刺探查验,将京中的暗流摸得更精确。

  乾坤在握,来之不易,躬行践履,笃在守业。

  新帝登基,惯例进行百官考绩,新朝新气象,论功行赏、有过当罚,依评升迁调配贬谪。

  而查阅户部卷宗,才惊觉几次赈灾不利,并非只先昏君一人失察之过,实乃缺款可拨、无粮可调。

  大明自兴宗皇帝朱标继位以来,几代稳妥经营积累,本应家底本钱深厚。但朱祖淳上位后钱粮奢侈靡费,虽一人之用度再巨,轻易也撼动不得稳位天子。但他也确实连守成之主都不算,捅出无数漏洞让蛀虫贪污有机可乘。

  如今,留下来一个账面漂亮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