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以摧枯拉朽之势进入焦灼阶段,残元诸部因受百年前大明塞王的合力夹击所退,其中瓦剌现今主要活动于宁王与辽王镇守外围的东北方向,前次意外在突袭时截获皇帝朱祖淳,便起了妄念试图在入主中原。

  瓦剌先锋部队绕过塞王主力,分流而散在边境各处同时燃起战火,吹响了号角入侵大明,意在群龙无首之时打来个措手不及,却不防天降神将,己方反而被燕王打得节节败退。滋扰大明的损失惨重,瓦剌如今输不起,已近杀红了眼杀昏了头。原定的后续支援在同一时间倾巢而出,连瓦剌王本人也率二位王子亲上战场,势必要一决胜负存亡,以囚龙为注来一场豪赌。

  战局数日焦灼但也瞬息万变,还未等瓦剌人将朱祖淳作为杀手锏拿出,大明军队已由被动化为主动,前线传出消息,在新攻陷的瓦剌营地内的尸体上发现了天子宸章,朱祖淳疑似已身亡。

  大明兵将化悲愤为力量,又一轮的进攻以毁天灭地之势袭来,适逢天降大雾,燕王派出的先遣部队漏夜前行,一举烧了瓦剌的战需粮草储备。燃爆的烟尘加剧了雾势,瓦剌主营被接连不断的有效打击所震慑,逐渐被各股汇聚的明军绞杀,最终于应州被合流而围。

  大军见局势明朗信心倍增,为求战功,争都先恐后的奋勇杀敌,早已没了各藩合作的龃龉,甚至共同作战的袍泽之情酝酿而生。

  朱厚照本于后方指挥坐镇控制局面,见己方士气大增,战未完胜负明朗,关键时刻燕王身先士卒,近战砍杀数位瓦剌将领,连带着周遭的将士们更是雄心壮志热血沸腾。

  瓦剌已显颓势,却依旧负隅顽抗,燕王于阵前连斩数人,抓住敌方溃败在即的破绽,长剑在握的同时立持左手弓,大力灌透射倒对方旗帜,也撕下了敌人最后一块遮羞布,于关键时刻送上了致命打击。

  年轻的燕王锐不可当,烈日下银甲寒光一闪,瞬间便是夺命弑魂的利落杀招,果决的在对方阵型里裂出难以抵御的破口。

  他英俊的面庞上不知何时溅落了几滴敌人的鲜血,衬的浓密剑眉下墨黑深眸如同幽冥的召唤,冷酷似阎王般无情收割着敌人的性命,令人震悚而闻风丧胆。

  宁王亲手交予的大将军佩剑,在战场上就是最神威的利器,燕王战到血染征袍,赭黄的龙纹滚边也满浸了赤红之色,却毫无疲态反而越战越勇,带领大明军队一气护卫住了边防线。

  战到对方无法抗衡时乘胜追击,燕王率众突破对方王族近卫军,攻势疾如奔雷,近战时招招都是狠辣夺命、不留余地的杀招。双方一交手便优劣已分,一道劲风裹挟着血腥袭来,朱厚照剑影寒芒森冷,残影耀目几移,瓦剌大王子托齐已被惨烈枭首殒命当场。

  瓦剌王见之睚眦欲裂,朱厚照寻机全力以赴,强攻为主不顾守势,以身上几道伤口为代价,险之又险的重创瓦剌王,一剑削下了他的右臂。

  转瞬间瓦剌皇族一死一重伤,心腹和猛士却无一人有能耐抵挡住燕王的攻势。

  二王子哈撒见势不妙心生惧意,随即下令迅速救护瓦剌王回转,初次交锋瓦剌便大败而遁,主要战力撤退逃回草原深处苟延残喘。

  朱厚照首战应州大捷,得胜而归,燕王一战成名,可保边地数年安稳,边疆的百姓亦被胜利的喜讯鼓舞,瞬间沸腾庆贺。

  战后清算盘点时燕王不骄不躁,首先命人将瓦剌王的右臂硝制防腐,立刻着传令兵千里疾驰送回京中进献战果。

  坐镇北平摄政的宁王见之大悦,当即令人将意图染指大明的手,挂于菜市口示众。

  此举也能让百姓见证,大明的荣耀是由谁来缔造。

  乘胜追击或穷寇莫追只在一念之间,朱厚照思及还流落在敌人手中的朱祖淳不敢有丝毫懈怠,牢牢锁定边境线防守戒备,在斥候再次发现瓦剌王族军踪迹后,迅速率急先锋寻踪而追。

  毛修暂代管驻守大军,坐镇北方防线,并随时策应燕王军需。

  此战影响深远,北境接壤的各部从此忌惮大明边军,不敢随意试探侵犯。燕王以一战推进边境线延伸向北,收复了百年来与蒙古纠缠不清的失地,更是一雪皇帝被掳劫的前耻。

  因此,各方出于各种目的都有意宣扬应州大捷的硕果,燕王在民间呼声不断。

  国不可一日无君,燕王一系内部属臣不免有了争意,只觉燕王天生将才,乃是天降雄主。如今皇帝朱祖淳失踪,外患已平,天下宗室子皆可逐鹿摘桃,燕王有如此辉煌战绩在青史留名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同为朱氏血脉未尝不可拥立主上。

  宁王一系则天然的开始留神警戒,宁王摄政监国,燕王主动请缨出战,藩地各怀心思,暗桩浮动,不得不防啊!

  于是北平朝堂内也不免有了波及动荡,被抓来当‘壮丁’辅助的长公主已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压抑。这日她循例查观了民间风声的汇报,连北平内外也有了讴歌燕王功绩的传言。

  据说先燕王妃张氏梦白龙入腹而生朱厚照,白者乃主西方,为兵象,可保大明四境安平,守百年基业稳固。

  燕王其人粹质比冰玉,神采焕发,性情仁和宽厚,文武双全,娴于礼节。命格贯如连珠,显贵无匹,与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生辰八字相似。

  长公主不免有些烦躁,但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下去也无计可施,越燥越动口舌上也不肯安分,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敢去惹宁王,竟然脱口而出:“你费这么大劲,结果燕王声名显赫。”

  宁王手持御笔,朱批字迹分毫不乱,闻言付之一笑,并不挂心: “大明四境安稳,我帮的是我自己。”

  “帝位是你的,地位是我的。你可记好了,别到最后什么都丢了。”长公主自幼初见时就知他们二人之间的端倪,数年来也算是唯一见证了半程的知情人士,虽不知发展全貌,也懂朱宸濠与朱厚照之间的复杂纠葛非寻常情感能比拟。

  只是从踏上天下争局的那一刻起,己身都已是棋子,步步为营,会不会稍有踏错就难以回溯,彻底走向背离初衷的不归路?

  如今也是权柄在手的长公主微微失神,短期内剧变不给她适应的余地,虽然狐假虎威也如鱼得水,尽情肆意的发挥着她的聪明才智。但思及一切的开端,甚至觉得恍然如梦,就怕有大梦初醒的一刻,睁开眼还在朱祖淳的压迫之下,可每日琐碎繁重的事务压下来,又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心。

  皇帝有异初期大乱尚未成型,宁王已准确抓住时机,率先得到皇后公主支持,力平各方争议率先而动,在各藩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时上位摄政了。

  公主的表态其实也有皇后背后支持,要不她们早有过共识给过双重授意,京郊大营的应子衍杀报信人灭口也不会如此果断。她也料定宁王得了消息必会带着诚意与二人彻底绑定结盟。

  要同舟共济的话,诚意就要足,镇国大长公主尚可,太后却有点不够分量。

  不过毛皇后此时乐得清闲,对外他们可是伉俪情深的帝后,皇后无子皇帝就无有她人所怀的子嗣。虽然现在她算是准太后预备役,处于‘升官、发财、死老夫’的巨大幸福中,但还是要深居简出,演一场与皇帝情深的悲伤皇后。

  公主情急之下言出有失自觉不妙,‘自愿’在宫里勉力助阵,本来觉得自己每日睡三个时辰已经累的要命,可见宁王零散的睡不到两个时辰几近不眠不休,又产生了微妙的同情。可下一刻想想他努力是为了皇位,又唾弃自己,我算哪位?还配同情宁王殿下?

  天已转凉,秋老虎却反扑的迅猛,公主不耐炎热,室内用着冰还不够,冷饮也是用着不断,如今吃穿用度不用看人脸色就是痛快。

  可见宁王还在勤政,自己多管闲事的爪子就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命宫人赶制了糖蒸酥酪,好心想送予朱宸濠一尝聊慰相思,食盒在手却又不敢送,犹豫半晌想起宁王曾经要帮忙剃度的威胁,选择还是不要惹陛下,顿时打开自己全部吃了。

  长公主成年后喜好衣饰,已经不再嗜甜,边自作自受的吃光‘罪证’,边心有不安的想道:“没人能插足他们俩的事,掺和进去就是死无全尸,最好的办法就是连宫门都不进躲得远远的,才不要自作孽去捻龙须试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