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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霄应了他的话,整了整衣襟起身往那人群中走去。
严惜蕊本想追出去与他同行,但他见萧梦浮气定神闲地坐着,便也只好坐在马车里等消息。
里头的官差终于被这喧闹的景象吵到,只听得吱呀一声推开了朱门,他们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迈下台阶。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将童康赶走,楚霄却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官差们揉着那还未睡醒的双眼,等到看清他腰间的玉牌时,便惶恐地跪了下来。
楚霄凭这身份畅通无阻地进了衙门,顺便将那小民一齐带了进去。
官差们恭恭敬敬地带他们进去,与刚才盛气凌人将他赶走的样子天差地别。
童康便战战兢兢地开口。
“您,您为什么帮我?”
长安衙门的正堂里装修一派肃穆,古松经风不动,匾额上“明月清风”四个大字遒劲有力,让他不禁生了些畏惧之心。
楚霄头也不回地迈着步进去,仿佛带起一阵寒凉的风:“受人之托。”
他递给童康状纸,将砚台推到面前。
“性甚名谁,户籍在何处,状告何事,一并写明。”
那边官差还恭谨地候在一旁,楚霄便吩咐了一句:“记得要将这状纸送上去,三日之后,我自会前来查看。”
“是,王爷。”
童康听到官差应声,方才知晓此人便是皇帝的亲弟弟,当朝唯一的王爷。
方才没看清他眉眼,只觉此人骨子里带着洒脱不羁的气质。
童康想要再窥看两眼,楚霄却已转身走了。
***
萧梦浮虽是想要抛却闲事,但今日照旧是要回祖宅祠堂祭拜的。
午后再去给萧老夫人奉茶,聆听些治国理政的旧方子。
老夫人已鬓发全白,但眼神依然明澈。
她只问了两句:“而今天下归一,新主偏尊武轻文,该当如何?”
“你与那南梁遗孤走得近,究竟是为了萧家的气运还是为了自个的情?”
萧梦浮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夜深露重,聆雨楼的檐角露水滴答,他才回到自己的宅邸。
楚霄仍在闻霜房中等他,大抵是有要事要谈。
廊上两盏灯笼在风里飘摇,萧梦浮穿过连廊,推门进了自己的书房。
屋内烛火昏暗,楚霄在灯下翻着什么治世经要,眼底堆满疲惫无趣的神色,读得快要入眠了。
萧梦浮眼见着他那只翻了几页的书卷:“你若是再努力几分,这天下还不知是谁的呢。”
楚霄见他回来了,懒散地开口应道:“眼下是太平年岁,哪有什么可施展的地方。”
“再说了,我瞧这天下诸事纷杂,甚是无趣。”
萧梦浮不急不缓地烛蜡剪去一段,添了两盏灯。
“你忘了从千钟阁中下山的誓言了吗?”
楚霄换了副眼神,意思是没忘记,但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偏要帮严惜蕊那个忙?”
“数年前蘅山里那算命先生说你命带桃花劫,难道是——”
萧梦浮回身,烛火摇曳,明晃晃地照着他的侧脸。
那轮廓神情皆温润清隽,但却自有凌厉的美感在里头,仿佛是断崖绝岭上的一株兰花。
“我不信劫数一说。”
“我让你帮他,一是为了送给严公子一个人情。毕竟你如何折腾,只要不触了他利益,总不会与你翻脸。"
"二来是将你这莽撞无端的少年性子,反而能让他少忌惮你两分。再者——”
楚霄心领神会,接过他的话。
“再者,我皇兄对严惜蕊的态度十分暧昧难明。从前忤逆他这么多此的人,骨灰都烧了几十回了,他却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近乎自由出入宫禁。皇兄对他,几乎是称得上是放纵。”
萧梦浮见他道出心中所想,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都知晓的事,楚雍自己却欺瞒自己呢。”
窗外风吹烛火轻晃,映在他眼中如同火光。
“上次同你说的事已有进展,兹事体大,我们或许得亲自去一趟宁州。”
“而今只需要顺水推舟,便能寻个由头出宫去。”
楚霄琢磨着宁州两字,忽然想起什么:“宁州好啊,还能带着惜蕊回建邺。”
***
严惜蕊后来才知道,楚霄能帮他的意思。
有了楚霄那道玉牌,童康的状纸很快就被交付审理了。
可是这结果也如同萧梦浮预想到的那般,轻轻处罚便过去了,与这纷杂的世事一同被人遗忘了。
重画台上,萧梦浮同严惜蕊讲了这番事情的结尾。
“冯右丞出面治了吏部几个小官员的罪,已算是给永宁王几分薄面了。”
“原本这事都传不到右丞耳中,还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这才递了上去。”
北周的朝政,北周的风云,他一点也不想关心。
只是这诡谲的风云底下,全是那些求救无门的小民。
“你看,权利就是一张网,所有人都想挣脱开来,但所有人都受制于它。”
严惜蕊叹了口气,北周的春也比南梁来得晚些,桃花仍旧躲在花苞中不肯开放。
“萧丞相,你想逃出这张网吗?”
萧梦浮沉默不语,也许他自己也没想出答案。
“萧家,自北周开国伊始便担丞相位。”
“我终究是没得选的。”
严惜蕊垂眸笑笑,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了。
北周帝都,九重宫阙,身不由己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三月杨柳风,门前桃花水。严惜蕊别了长安春景,该是动身回宫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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