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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意社的新址在靖州城南的半山腰上，当初柏黎云进去拉下马三五个叔伯，老宅子也被警察给抄了。但毕竟盘踞了靖州城几十年的老帮派，加之穆岚风的铁血手腕，不过三年就恢复了鼎盛时期的七八成气势。
柏黎云不准傅偃跟去，按着他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说：“你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告诉我弟弟，他不希望你掺和这些事。但你要给他报仇，我拦不住。可你若是掉根头发丝，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他。”
傅偃眼底的灼灼烈焰熄灭了，紧握的拳头松开之后，掌心全是掐出来的指印，颓然地说：“好。云爷，我听您的。”
穆岚风带柏黎云上三楼，一二楼站满了黑色西装的男人们，其中有些旧人把他认出来，此起彼伏地叫着“云爷”。
到了三楼大厅，在推开门之前，穆岚风突然解下自己的风衣披到柏黎云的身上，说：“九叔不爱关窗，这都十一月了，他的屋里比外面还冷。”
柏黎云明白穆岚风的意思，但对这种亲昵下意识的排斥，衣服上沾有穆岚风独有的古龙香水味，他摘了下来挂在手臂上，摇头说：“没事，我火体质，刚好散散热气。”
穆岚风眸光一暗，很快掩饰失落的情绪，示意小弟推开大门，领着柏黎云踏步而入。
陆九韶在柏黎云接管三意社的时候就退了，后来老字辈的大佬都被抓得七七八八，穆岚风不知怎么得把他又请出了山，才坐稳了社长的位置。他不仅在三意社，乃至整个靖州黑帮，都是个极有威望的人。
陆九韶闲坐在一把金丝楠木椅上，手上端着一杯冒着白烟的红茶，玄色长袍衬得他身量笔直，一头银发被往后梳，连眉毛也掺杂着几根白须。
许是穆岚风已经招呼，他看到柏黎云的出现并不讶异，只是挑眉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他一眼，悠悠道：“你出狱的时候我听人说起，还寻思着你和岚风二人又能齐心协力把三意社拉回顶峰。却不想等了快一年，我这老东西都要入土了，你才肯来见我。”
柏黎云对陆九韶很是敬重，他还没入三意社的时候，就在柏望生的口中无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当年他的复仇大计虽是瞒着陆九韶的，却也在最关键时刻把人送出靖州，才把他摘得干干净净。
“九叔。”柏黎云低眉走过去，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为陆九韶续了半盏茶。“事儿您应该也听说了，我需要岚风帮帮我。”
穆岚风坐在离他们最远的一头，拨弄着桌上的焚香，把香灰碾磨成细粉一层层地铺叠在炉底。
“老六的事我听说了，当年他进来跟你的时候，憨憨傻傻的样儿看着是个福气人，没成想的竟然如此短命。”陆九韶长叹一声气，抿了一口茶，眼角却看着穆岚风。
“九叔。”柏黎云又喊了一声。
“三意社被你当初那么一折腾，元气大伤，若不是岚风撑着帮你守着这份家业，我也坐不到这里，舒舒服服的听你喊我这么一声九叔。”陆九韶微微抬手，朝穆岚风招了招，示意他坐近一些。
“你想让我们帮你们，很简单，那你也回来帮帮岚风。”他抓着柏黎云的手，轻放在穆岚风的手背，紧紧握了一下说：“只要你回来，别说一个薛老五，就是把整个黑棋社都杀光，穆岚风也肯为你做。”
柏黎云心中纠葛万分，灼热的温度烫的他手心出汗，他迅速抽回手交叉在膝盖上，说：“九叔，这事您容我再想想。”
陆九韶眼睑一垂，唇边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说：“当年你父亲的死，可离不了他薛老五的一通搅合，难道望生在夜里给你托梦的时候，没跟你提起过这人？”
柏黎云心中大赫，迟疑问道：“和他有关？”
“要不然，你以为他这么个草包，是凭什么坐上黑棋社老大这个位置的。”陆九韶嘲弄地冷哼一声，把杯盏砸碎在桌上，厉声说道：“像他那种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能苟活这么多年。”
穆岚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杯盏碎片扔进垃圾桶，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白手绢认真地擦拭柏黎云的手指，把上面溅到的水珠都擦得干干净净。
柏黎云没注意穆岚风的动作，心神全被陆九韶的话给带走，低问一句：“只要我回三意社，你们就帮我杀了薛老五？”
穆岚风盯着那双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良久，柔声答道：“黎云，我很怀念以前我们两兄弟并肩作战的日子。现在靖州已经不是三意社一家独大，我需要你来帮我。”
柏黎云有些犹豫，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沈燕青那张漂亮的脸，他若是回到黑帮，和沈燕青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能再凑在一块。
“九叔，容我再想两天吧。”
陆九韶又看了穆岚风一眼，见他轻轻点头，笑容满面地说：“当然可以，但两天后，希望你给我的答案不会让我失望。”
陆九韶派人把他们二人送了出来，柏黎云却拒绝乘穆岚风的车回家，说想一个人静静走一走。穆岚风没有强求，却坐在车上命令司机缓缓滑行，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柏黎云又想给沈燕青打电话，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可电话依旧是在关机状态，他又给施沅打，也是打不通的状态。他漫无目的地走着，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微博逛进了沈燕青的超话。
超话置顶的一条是工作室昨天晚上十点三十分发的，柏黎云看完整个公告后气得浑身发抖，抓着手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穆岚风从车上下来，搂着他的肩膀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黎云，你冷静一点。”
柏黎云说不出口，他无法说在自己精神最崩溃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自己男朋友否认他和柏姓男子在一起的公告。新闻发布会的沈燕青坐在凌霄明的面前，默许着外界对两人关系的猜测，却绝口不提一句柏黎云。
多荒谬的一段关系，无论是以前还是过去，都是同样的见不得光。
柏黎云蹲下身，捡起被摔得碎屏的手机，翻到了上次凌霄明让他存进去的号码。电话那边接的很快，凌霄明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打来。
“我上次有没有跟你说，假扮你男朋友这事儿，我不同意。”
“可燕青他同意了。”凌霄明语速很慢，却像一把快刀插进柏黎云的心里。“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男大学生，他背后的团队有无数人得靠他养活。如果丑闻不被压下去，有多少人会因为他失业，多少品牌方会因为他造成数亿元的商业价值蒸发。”
“你让沈燕青跟我说！”柏黎云拍开穆岚风想扶他的手，快走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他现在不方便接你的电话……这段时间你们先不要联系了……”凌霄明挂断电话之后，柏黎云举着手机看着布满蜘蛛网的屏幕上，是那张他和沈燕青在剧组的唯一合照，自嘲的抡圆了胳膊把手机扔到了路中间，任由车轮把它碾碎。
穆岚风走上来，不顾柏黎云的挣扎，把人扛起来塞到了汽车后座，吩咐司机直接开回他的别墅。
柏黎云觉得累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不够在他脑子里消化，他颓然地靠在汽车后座上，自嘲地说一句：“说的多爱啊，不过如此嘛……”
等缓过劲儿来，柏黎云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报了他租的房子地址，对穆岚风说道：“有个东西我想回家取下，等看完了，我再答复你回三意社的事儿。”
穆岚风松开了搭在柏黎云肩上的手，沉默片刻之后，说：“好的。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