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
柏黎云其实并不是在去外地的路上，相反他是算好了时间赶回来的。路上的信号不好，等到靖州的时候又拨不通沈燕青的电话。他心知沈燕青是有些小气性的，但只要抱一抱哄一哄就能云散日出。
这趟去外省，傅偃也跟着，老六像个带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把人宠着，看的柏黎云都直叹气。傅偃年纪轻，心思重，在高铁的卧铺上几乎没睡过觉，双眼红的像个兔子，心疼的老六直喊着下次不许跟着。
还没下车，老六就接到父母的电话，让他把上次相亲的姑娘带回家吃饭。柏黎云看了一眼傅偃，红了的眼尾像是还挂着露水，一低头又好似幻觉。
“这回的能成？”柏黎云在铺上翻了个身，探出半个身子拍了拍中铺的栏杆，懒洋洋地问道。“都让往家里带了，你爸妈挺喜欢的吧。”
“大概吧，已经在聊彩礼的事儿了。长得可爱，名字也怪好听的，而且还是老师呢！我爸妈就想我娶个老师做媳妇！”老六低着头在手机里翻着照片，伸出去递到上铺，说：“云哥你看，她朋友都说我们有夫妻相呢！”
下铺的傅偃坐直了身子，推开了车厢的门，老六傻呵呵地冲他喊道：“去尿尿吗，等等，我也去。”
傅偃回头瞥了他一眼，面上看不出破绽，说：“站过道透口气，躺久了不舒服。”
柏黎云俯下身子和傅偃对视一眼，看着老六从他身边侧身而过后，小孩脸上露出的哀伤之色，敲敲栏杆示意他抬头，问：“你不打算让他知道？就这么看着他结婚生孩子？”
傅偃笑得凄楚，漂亮的脸蛋上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咬了咬下唇说：“喜欢男人是天生的，喜欢女人也是。”
列车提示即将到站，柏黎云从上铺翻下来，拍了拍傅偃的肩膀，说：“他能被你这样的好孩子喜欢，是他的福气。”
傅偃蹲下身子帮着老六收拾充电器和手机，又帮柏黎云把行李箱也拖了出来，边做事边回答：“我能认识我哥，才是福气。”
老六推门进来，咋咋呼呼地说：“啥，啥福气，你们聊啥呢！快到站了云哥！不行下回还是别省钱买高铁了，你看除了我，你们都睡不着。”
柏黎云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佯装愠怒地说：“要是你没睡着打呼噜，我们俩能睡不好吗！”
老六傻笑的挠挠头，一把抢过傅偃手上的旅行袋，说：“来，哥帮你提着。瞧你最近瘦的，等你有了嫂子，让她给你煲点汤好好补补。我妈做的饭真的太难吃了，这些年就没把你喂肥过。”
傅偃低着头，乖顺的说：“没那么夸张，有些菜还是能吃的。”
三人刚回到公司，傅偃回办公室录这次签下来的合同，柏黎云和老六叫了底下几个人开会，却唯独不见阿豹那个组的人。
老六给阿豹打电话，对面没接，其他几人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云爷走之前，好像豹哥回了三意社一趟，不会是又回去了吧？”
“这段时间公司也不太平，听说还给黑棋社交了五百万的保护费，现金流根本不够。豹哥这是杀回马枪，又回去抱三哥的大腿了吧。”
老六一拍桌子，气得太阳穴直跳，哼声说道：“当初是谁说不想混帮派了，现在云哥给你们一条清清白白的路，你们又嫌钱挣得少。别跟我提那个三子，都是吃里扒外的主。”
柏黎云食指和中指微曲，反扣过来敲了几下桌面，示意老六坐下，说：“干净钱是挣得慢，但能挣一辈子。要是嫌我这里庙小，想回去的，直接走就行了。”
柏黎云的气势不减当年，光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震得众人心神慌乱，低下头诺诺地答道：“云哥，我们没这个意思。”
气氛凝重之时，大门被人猛地推开，阿豹衣衫凌乱地跑进来，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味，脚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抓着柏黎云的手腕跪在地上，说：“云爷，救救我们……”
话音未落，人已经晕厥过去，老六把人扛起来放到会议室的沙发上，仔细检查了并无伤口后，猛掐他的人中把人叫醒，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阿豹吓得浑身哆嗦，身上的血还未干，把沙发抹的一片狼藉，声音颤抖地说：“黑棋社……言而无信……又截了我们收好的车还扣了我们的兄弟……您出差了……我原本想去找三哥求救……”
“结果……人还没见着……就……就被黑棋社那群王八蛋给抓走了……他们……他们把咱们的人打得半死……就放我回来带个信儿……”
柏黎云猛然起身，双拳紧握地恨声问道：“哪几个兄弟被抓了？”
“王强、潘子，还有一个才刚来公司的小眼镜刘正，他……他都没混过黑道的人……被这群王八蛋……”阿豹惊惧地全身是汗，眼睛更是被泪水糊的视线模糊。
“咱们不是……不是说，云爷已经和他们谈好了吗……不是给他们钱了吗……”其他几人也被吓得不轻，面上苍白的贴在门边，浑身哆嗦地问道。
傅偃闻声而来，闻到阿豹身上浓郁的血腥气皱了皱眉，悄声站到老六身旁。
“他们让你带什么话？”柏黎云稳定心神，把脑海中的千丝万缕攒在一起，总觉得事情透着蹊跷。
“他们说……薛五爷既然看上了傅偃……我们就别不识抬举……得……得把人洗干净了送过去……”阿豹颤巍巍地看了一下傅偃，翻身从沙发上腾起，扑到傅偃的脚边苦苦哀求：“王强他们是跟我一起来云爷这的……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六一脚把他踢开，猛地一把把傅偃拽过来，怒声吼道：“少他妈打我弟弟的主意，人老子去救！老子砍死那帮说话跟放屁一样的操蛋玩意儿！”
柏黎云转身走到办公桌边，转动保险柜的密码锁，从里面拿出一大叠百元钞票扔到桌上，说：“通知公司所有的兄弟，愿意跟我去救人的，这些钱拿走。不愿意的，现在转身出门滚。”
有人拿了钱，有人离开了房间，最后站在屋里的不到二十人，柏黎云深吸一口扫了众人一眼，说：“够了！”
“你们放心，我柏黎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死在我前头。”
天已入冬。
凛冽的寒风刮着人行道边枯黄的银杏叶，老树涂了纯白色的漆水被劲风晃动着光秃的枝丫，尖锐的呼啸声刮得每个人耳朵尖一片血红，肃杀之气在领头的黑色长皮衣男子身上显得格外锋利。
柏黎云在出发之前给沈燕青发了条信息：“老子要是死了，你可别守活寡。下辈子咱俩随便谁投个女人，给对方生孩子带孙子！”
沈燕青没回，柏黎云也没心思去等他的回信。他十几年来的痞子气，坐了六年牢收敛不少，但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杀意，却是怎么调教也磨灭不了的。
傅偃被留在公司，老六指着他的鼻尖喝令：“老实呆着，别他妈犯浑！你要敢踏出这屋一步，老子就没你这个弟弟。”
傅偃气得浑身颤抖，拽着老六的胳膊不肯让他出去，被老六推到沙发上，抵着他的肩膀喝道：“老子的爸妈就是你爸妈，真出什么事，你给我乖乖当他们儿子。”
柏黎云见小孩都快急哭了，一把拽过老六，安抚说道：“别听你哥吓唬人，他跟我打了多少场架了，哪次不是全手全脚的回来。”
“你放心，人我怎么给你带出去的，就怎么给你还回来。”
“他不仅是你哥，还是我弟弟，真有什么事我拿我的命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