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会前夜，不是所有人都好过。
市中心制高点，五星级酒店大床房，方畅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车水马龙，一根接着一根抽烟，桌上烟灰缸里已经装满烟头。
屋子里烟味浓重，烟雾报警器随时可能触发。他想，路之洵不会来了。
他用汉字，说普通话，四年前却是以外国国籍身份低分录取E大物理系，而那一年，物理学正好也招了个“史上最年轻”一路加速完成本硕博连读的大学讲师。又是一年后，讲师评上了副教授职称。离谱且扯淡的晋升速度。
方畅还记得第一回领教路之洵，是大一上的《普通天文学》。
路老师在讲台上试图让他们明白何谓光的波粒二象性，而上午八点的晨光打在他身上，白衬衫镀了金霜，让他比起传道受业的教师竟更像普渡众生的神衹。
那是堂早课，却没有一个人打瞌睡。倒也说不上有多认真听，毕竟班级群都炸了。
“卧槽，这就是今年新招的老师？！”
“我擦，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高中同学都羡慕死了。”
理所当然地，刚一下课，路之洵就被一群人在讲台上围得水泄不通。
大一新生刚刚从高中三年解放出来，都特别想告诉全世界自己的野。
“路老师，你有对象吗？”
“没有。”
“你竟然没有对象！？”
起哄。
起哄过度，就有人上头，开玩笑地问一句：“正好我也没对象，路老师，能不能和我交往啊？”
而路之洵收拾教辅资料，关闭电脑屏幕，头也没抬随口应了：
“好啊。”
“？”
全场懵圈，包括台下的方畅。
那个提问的同学，方畅记得是个化了烟熏浓妆的女生，估计去过不少夜店酒吧了，可也没见过这阵仗，脸颊一下红得彻底：“真、真的假的？！”
路之洵抬起眼看她，又阖眼笑了：“当然是真的。”
下一周。同一时间同一堂课，女生卸了所有妆容，据说已经被分手了，毫无犹豫可言地。可最残忍的不在此，是她发现男友列表里进过路之洵后，其他男人都甚至都不配被列入该名单。她说她从此要封心锁爱，专心学术。
虽然她叮嘱过，别看路老师时常笑脸盈盈，其实毫无人性，但第二个斗胆去提交往的人儿很快又出现了。
最开始的一年狂欢，方畅选择旁观一切，试图看出路之洵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通过观察路之洵谈过的无数场恋爱，以及经历了无数次分手，终于得出结论：路之洵，根本就是在试错。
可路之洵就好像高悬穹顶的星，人们爱他恨他，妒他怨他，都与他无关。星星不在乎，不关心，但也不排斥，晖光平等洒向芸芸众生。
这样的路之洵，方畅爱得发狂。
他不是那些满足于一两周虚伪关系的庸碌之辈，他要完全得到路之洵。身与心。
为了避免人群一拥而上，让路之洵提早结束试错，他创建了量子学交流群，凭自己的声望与能力建立起一系列规章制度来稳定秩序，譬如与路之洵告白交往要排号。
彼时，所有人都觉得路之洵是个风流多情的衣冠禽兽，而方畅发觉唯有自己能懂他。
他更是兴奋，他觉得或许轮到了他，试错便会成为试对。
然而这安排妥当的一切忽然被姜络打破。
从一开始他就能看出姜络与路之洵有一层不同于师生的关系，可最多就是老乡吧，却没想到终于轮到他告白的那一夜，姜络气急败坏冲进树林，路之洵一并去找，当两人浑身是土从林中回来，一切都与计划大相径庭。
路之洵的试错结束了。
而他竟没有赶上被试的机会。明明筹备了这么多年…明明…！
——可他怎么知道姜络又筹备了多少年？
他只知道，今晚路之洵必定不会来了。
毕竟路之洵就是这样随心所欲，绝不会出于同情或为他人考虑而稍微改变自己。
方畅狠狠捏碎了手中的烟。
有一丝隐隐期待的他，真是可笑。
“叮咚——”
他猛地一震，可惜酒店没有门铃，是微信提示音，显示有陌生人加他好友。
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随手通过，却很快一通微信电话呼了过来。
干脆开了公放。
“你是方畅，对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
方畅揉了揉眉稍，忽然想起了那句特别可笑的“我爱你，姜络”，他笑了：“是你啊，醒酒了？”
陈以南怒道：“你竟然擅自动我的手机！”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动你手机了。“”
“那家酒吧的的贵宾vip可不止你一个人。我看过酒吧监控了，那段时间只有你碰过我的手机。”
“碰了又怎么样。”
“那个视频是你发的。给我删了。”
“怎么就不会是你自己误触了呢？”方畅更是觉得好笑，“监控也拍到你是主动把视频播出来了吧？看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视频？”
“……给我删了。”
“行啊，我删了。可是早就被传播不知道多少回了。”
“......”
“我还真搞不懂了。现在网上不是一边倒帮你说话吗。难道你还心疼姜络？不会吧哥们。”
“……”
“做人舔到这个份上，你也是令我佩服。”
“……你何尝不是呢。”陈以南淡淡道，“我听说了你和路之洵。”
轮到方畅沉默了。
陈以南轻轻叹了一声：“我对姜络，本来就是心甘情愿的一场赌。现在赌得全盘皆输，我也认。可是你把事情搞成这样！让我和他………”
“连朋友都做不成？”方畅冷笑着，“可笑！我和你不同。得不到的，我要全部毁掉！”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好准备明天你的听证会，学弟。”方畅语气是一种揶揄的阴冷，“我呢，就是乐于助人。你心软，那我帮你报复。”
作者有话说:
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