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离开朱离的家,重新来到言师所在的那座山。
当站在山脚下时,他却犹豫了。
“系统,以我现在的能力,能收了那个言师吗?”他问道。
【言师为六千年前一地缚灵。他生前屠戮南召岭无相寺众僧,罪孽滔天,死后魂魄被罚永世困于无相寺,不得超生,直到魂飞魄散。岁月漫长,六千年他未能看破生前之罪,反而横生戾气。以你现在的能力,不可能将他收复。】
听闻,安之无意识地张开嘴巴。他吃惊地说:“你把这种后期boss放到现在来干什么,让人玩家不得不氪金呐?”
【是你OOC,所以提前触发言师支线。先前我已经警告过你不可OOC。】
“不是!”安之抹把脸,说道:“是那个向延要带我去看典婵。典婵呐!叫她看见我不得杀了我!是剧情有漏洞,我不得不OOC!”
【剧情并无漏洞。】
“……”安之默声片刻才道:“我不想说这些,就问你有没有什么道具借我用……”说着,忽地想起温言也进入《以杀止杀》游戏中。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温言给了他一张纸条,说有什么事便联系他。
可是,在付游家院子里,他挣开绳子时,衣服就已被绳子割得破破烂烂。后来腹部剧痛,失去了意识,回忆起沈渊的生前,再醒来时身在董天逸的山顶庄园里,那身衣服也因破烂染血而扔掉了。当时没回想到有温言联系方式这一茬,他也就没有追回。
后悔不及。安之低下头,“悔不当初悔不当初……能回看剧情就好了……”
【剧情回放启动。】
早在辞叶镇时,系统就使用过剧情回放。
安之双眼放光,看去面前跃然而出的虚拟屏幕。里面一幕幕地播放着他的经历。
“停!就这儿!”他指向屏幕,突然喊道。
画面应声静止。
安之要求道:“放大点儿。”
随之,屏幕里画面放大数倍。
一切清晰可见。
对此安之很满意,面带期待地微笑,送目看去。
只见温言给他的纸条上赫然写着:“叫三声温言最帅,我自然到你面前来,嘿嘿。”
笑容一凝,安之愠然拂手,屏幕随之关闭。他道:“怎么那么自恋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去。”
可是,没有办法。只得求他。
安之盘算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出来这游戏让温言补回来。”
纠结半晌,他四下里看看。没人。他便挺起胸膛,仰头喊道:“温言最帅!——温言最帅!!——温言最帅!!!——”
四野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听闻,只觉尴尬异常,双脚脚趾紧紧地扣着鞋底板。
话音未落,依然远播,突然,温言怦然出现在安之面前。
只见温言脸颊上印着三四张鲜红地嘴唇印,衣冠不整,还在睡觉中,尚不知他已经出现在安之面前,依然平躺着在睡梦中,呼噜声打得震天响,好不闲适。
安之回想到到目前为止受的罪,脸立马垮下来。他走过去,在温言身边蹲下,发出一声“啧!”,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啪啪啪地打着温言的脸颊,冷声唤道:“喂——醒醒——”
温言“嗯~”地哼唧一声,转过身去,嘴里含糊地说:“别烦我……睡觉呢……”
安之深呼吸一回合,站起身,双臂抱胸,说道:“闻语找你来了。”
“啥!”温言睁开眼睛,瞬间清醒,嗖地一下跳起来,二话不说开始穿衣服,“完了完了,母老虎得扒层我的皮……”
闻语是温言的女朋友。
一米六八,貌美如花,黑西装,细高跟,烈焰红唇,妥妥的成功女士,不过是她倒追的温言。
可是温言不但不珍惜,还处处沾花惹草。
每每被抓到现成的,闻语只是骂骂他,打打他,分手二、三个月,又和好了。
闻语图温言的什么呢?
安之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这二人分分合合,藕断丝连多年。他俩的事,外人不好插嘴。
安之走上前,拍了拍温言的肩膀,“是我,闻语没在这儿。你忘了,我们还在你开发的游戏里呢。”
温言抬头,看见安之,再偏过头看看安之身后,果然闻语没在,“哦哦……是啊……”他抹把脸,将口红印擦得变形模糊了,才放下心来。
他对安之问道:“你遇到事儿了?”
安之点头。一点儿不卖关子,直言道:“想想办法帮我通过言师这关。”
“这好办。”温言趁机提出条件,“不过以后你再找我,别用闻语来吓唬我了。”
“闻语挺好的,你得好好珍惜。”安之劝道:“你别说我多管闲事啊。我们两个从小玩到大,我有这个义务提醒你。我也不多说招你烦。你看,我刚才提到闻语你那紧张的样儿,那说明你在乎她。你说说你干嘛一次次地伤她呢?”
温言严肃地说:“于情于理,我跟她在一起都是不对的。”
安之道:“那你干脆与她分了,永远不要联系。这样分分合合的算什么?你给她希望有把她推开,你想想合理吗?”
“……”温言沉默片刻,转移话题到正轨上,“我帮你通关。”说罢,“啪嗒”一声打了个响指,唤出虚拟屏幕在面前。
十指跳动于键盘之上,一连串代码随之被打出,密密麻麻地滚动在屏幕上。最后,他按下回车键。
安之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仿佛被飓风吸住,抛入半空。
一阵眩晕呕吐过后,他出现在了言师的寺庙中。
面前,言师幻化出成了人形。
一位清隽秀丽,身材羸弱瘦削似刀片的小白脸形象。
身着湛蓝素色粗麻布衣袍,干净整洁,头戴冠玉,发丝束在白玉冠中,梳得一丝不苟,没一根发丝垂下。
不过现在的他双目赤红,黑煞戾气冲体而出,翻滚在周围,如暴雨天气空中翻墨不停的乌云,浓厚沸腾。
他举着尖利的手,指端漆黑,指甲尖利,正朝安之快步冲来。
他咬牙吼道:“你找死!”
“温言,我叫你帮我,不是叫你让我跟言师对打!”安之彻底体会到温言的不靠谱了,“要是打得过他,我早打了好吧!”
言师既然为地缚灵,是永远地被束缚在死亡之地。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的死亡之地就是这座寺庙——无相寺。
安之咬牙用力提步而起,奔向寺庙大门。
言师在后,穷追不舍,黑煞之气从安之身后翻涌而来,像海潮冲刷而来,铺天盖地。
他紧张得脸色煞白,沈渊的心没被汪徊鹤取走的话,甚至可以肯定,他的心可能会跳出胸膛来。
他把恢复的那一点点能力全部集中在脚下,风驰电掣地朝前方跑去。
然而,就在他要冲出寺庙之时,门框中的土地拔地而起,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路已绝。
安之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死路,身后的言师依然在疯狂地向他奔来。
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黑煞之气逐渐将安之包裹吞噬其中。
“怎么办?……怎么办?……”在周围混沌的戾气中,安之绝望地在口中呢喃道。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嘹亮的乌鸦叫声。
紧接着,一大群乌黑的乌鸦冲破堵住寺庙大门的土墙,不断地涌进来,如墙壁之中开出了黑色的花朵。
它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迅速长大、膨胀,最终将墙壁撑开,倒塌。
——出口出现了!
一时有些不敢相信,安之呆呆地愣在原地。
“快出来!”
一个声音提醒安之。
安之这才惊醒,一个飞掠,逃出寺庙,跌倒地面。
他转过身,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断壁残垣。
蝉鸣依旧,清风未停,吹动银发轻柔地撩着安之的脸颊。痒痒的,他伸手挠了挠。
方才与言师对峙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温言这是什么帮助,简直是帮我早点去死好吗!”安之愤愤地爬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正要找温言算账,耳边忽地响起道声音:
“终而复始,始而复终,无穷也。”
这声音明显不是言师。
还有谁?!
安之警惕起来,送目看去声音发出的方向。
只见一位身着袈裟的光头。他面容沉静,身影威严,看起来既低调又朴实。
“云石!”安之惊呼。
和尚纠正安之,“在下姓木名玉渚。”
安之为认错了人而感到尴尬,便“哦”了一声,摸摸后脑勺,笑道:“抱歉抱歉。”
木玉渚却又道:“亦是你认识的那个云石。”
安之懵了,做梦般地回到木玉渚:“啊?……哦……”半晌,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会既是木玉渚,又是云石呢?”
云石只“呵呵”笑笑,没有回答安之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茬,说:“言师言师,并非普普通通就能被称为师。言师虽是一只地缚灵,可六千年的时光,已然修炼成师。言之师,语之灵,以言控人,以语弑人。他无形无相,不可捕捉,存在言语之中,任你什么方法,皆奈何不了他。”
安之想起第一次入庙时,言师一开口便将他蛊惑了去;还有与向延御剑飞行时,言师的一句“杀了他”,便让他失去理智。
言师居然是用言语蛊惑人心,简直叫人防不胜防,厉害至极。
安之担心完成不了任务,“那怎么办呢?”
云石道:“我有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你要听吗?”
安之迟疑了一会儿,却并非不答应云石。
云石却似乎一定要让安之听到那故事,主动地补充道:“说不定你听完后就可以一言点破言师六千年看不破的执。如此,不必大费周折,你也可帮助那言师看破执念,度化了他。”
安之终于明白了温言的用意——是叫云石来帮他。云石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