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岁理身前的线在延展, 同步的,他的头脑中,整个医疗室的结构也不断搭建,那些关卡交界处的些微缝隙, 都随着结构一点点暴露出来。

  季开就在一边守着, 法涅斯的手段需要媒介, 他已经摧毁了这里所有可以调动的东西, 暂时也就没有了动静,可要是这样就能让法涅斯死心,他可没那么天真。

  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关岁理面前那些线上,一脸的忌惮。

  头顶的碎片和电光星星点点炸在头顶的屏障上,热度经过过滤滚下来, 依旧让人心烦气躁。

  额头不禁渗出了汗水,他也没有动, 他就那么等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一切。

  一滴汗珠落地的时候, 他似乎听到了风声, 他猛地抬头, 漫天连接的电光刺得人瞬间流了泪, 但依稀可以看到, 光中仿佛有什么在急速下坠,头顶的电光被牵引聚拢坠下来。

  季开心头一凛, 右手往耳后一挂, 眼前挂上了一副黑色的墨镜, 他终于能抬着头, 透过墨色的镜片, 他看到了下坠的东西, 那是一枚长满尖刺的铁球, 在高温中融成赤红的色,裹着满满的电光。

  一旦坠下来,屏障顷刻就会溃散。

  季开捡起地面废弃的炮筒,那炮筒拿起的过程就转成了冰雪凝结的箭头,他对准那铁球,蓄力投了出去——

  箭头穿过屏障,穿过电光扎在滚烫的铁球上,碎冰飞溅,溅出的碎片瞬间汽化,箭头接触铁球的部位也顷刻沸腾,冒着气泡的水裹住了铁球,铁球响着剧烈的水汽声,表面的红色连接暗下去。

  箭头一根接一根,不断炸裂,细密的蒸汽瞬间蒸腾开来,遮住了全部的视野。

  蒸汽仿佛云野,那铁球即将坠下去,忽然仿佛被谁踢了一下,倒飞出去。

  铁球倒飞,掀起云海烟雾,破空猎猎,比坠下来的速度还快了好几倍。

  铁球倒飞到半空,忽然悬停,这才发现那里有着一个人影,冒牌货手放在铁球上,蓦地一攥,铁球瞬间爆裂,流火一般重新坠了下去。

  冒牌货跟着穿进了电光中。

  比电光的灼热来得更快的是一只手掌,冒牌货一挡,那拳头就打在了他的手腕上,季开的拳头不留情面,一拳紧跟着一拳,生生把他逼退了好几步。

  冒牌货早有准备,找准时间一腿踢了出去。

  两人在电光中拳脚相击,一招一拳不留情面,一出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你进我退,拳风猎猎,周围破损的仪器接连炸开,耳边尽是呼啸的电光,快到几乎看不清了人影。

  那一团纠缠撞击的人影上下来回,短短几瞬间,在高高的控制室内你来我往,撞在一个又一个的仪器上,几乎没有仪器能幸免。

  拳头又一次撞在一起,季开却迅速收拳,一脚斜踢出去,冒牌货被踢飞出去,撞在仪器上。

  冒牌货后背磕在尖锐不平的仪器上,手及时撑了了一下,依旧疼得眉目扭曲,刚刚回神,当头就是一脚,他撑着的手从仪器上拔下来,带出一串血花,接了上去。

  撑着一扭,将季开直接扭到了一边,手在仪器上一牵,牵出一长条废弃的零件,高高甩了过去。

  季开下意识向上躲避,冒牌货立刻追了过去。

  只是上升的同时,他透过将散未散的雾气和电光,向下看了一眼,淡蓝色的屏障下面,关岁理无知无觉地坐在那里,面前的结构模型在不断扩展,几乎触到了屏障的边沿。

  关岁理的面目一如既往地平和,可即使是关岁理,面前就是瞬息万变的结构模型,也不可能分出半点心思。

  冒牌货手中的零件一甩,接触到墙壁的同时瞬间固定在了那里,转瞬间在他和季开中间,架了一道网。

  他透过网中间的缝隙,仰头看着季开,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季开立刻就觉得不好,冒牌货根本就是故意引他上来,现在他和关岁理中间横亘着一层层的屏障,还有一个冒牌货。

  他沉了脸,即使在面对法涅斯的时候,他的脸色都没有现在可怕:“你想死吗?”

  季开说着话,身周忽然激荡起了风,将他的衣袖鼓荡,冒牌货站在地面,头一次意识到了,季开是真的动了杀心。

  可他从来不害怕:“你觉得,法涅斯会让你杀了我吗?”

  冒牌货主动穿过屏障,迎了上去,季开撞了上去。

  巨大的声波席卷开来,穿过一层层屏障,轰在最后那层淡蓝色的的屏障上,成了一股微小的风,细线搭成的结构模型被一吹,一角颤巍巍倒了下去,一边看着的赵想和咖啡心头一惊,可不过片刻,又奇迹般竖了起来。

  只是他们刚松口气,散乱的细线半途忽然失控一样,迅速对准了中央的关岁理,朝着一动不动的关岁理射去。

  咖啡下意识就要上去挡,被赵想一喊:“别管闲事,拿稳你的东西。”

  咖啡立刻咬咬牙,没有动了,只是眼睛死死盯着那根乱动的线,他可记得这东西有多么难缠。

  细线即将扎进关岁理的头颅,他身前形成的结构模型停了一瞬,可下一刻,继续扩展开来,就像之前的停顿只是谁的错觉。

  那线没有任何阻碍,即将扎进去——

  半空中,季开忽然咧开了嘴角,一口森森的白牙笑出来:“同样的招数用两遍,瞧不起我吗?”

  他手心一倾,一枚小小的方块就从他的手心落了下去,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冒牌货却瞬间变了脸色:“你疯了吗?”

  季开根本懒得理会他,伸手一挥,一股风就卷了出去:“滚开。”

  冒牌货不想跟他一起死,迅速闪到一边,一层层的仪器零件从身后出现,护在了他的身前。

  被他躲开的那阵风,正正好撞在了那枚小方块上,流窜的风迅速擦起了火星,点在了小方块上,下一刻,方块里压缩的能源受热,急速膨胀爆炸。

  热浪和火光四散,震耳欲聋的炸声一响,可那声音到了最高处,却忽然消失了,耳边剩下细密的长鸣。

  火光到达,冒牌货留下的网被摧枯拉朽破开,周围的仪器被掀飞出去,季开却在无声无息中,径直朝火光里冲了过去。

  热浪在翻卷,朝着四面八方呼啸,季开冲进了热浪。

  他的衣服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季开却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是小方块尚未完全炸开的残骸,明亮的光汇聚着最高的热量,那是爆炸的中心。

  季开又加了速,他后发先至,追上了小方块,撞进了爆炸的中心,下一刻,小方块彻底炸开。

  季开拼命奔跑着,从那中心擦了过去,热浪追在后面,又像是推着他,他的眼中却只剩下了关岁理头顶的那根线。

  在线头扎进关岁理头颅的前一刻,他的手终于赶到了,带着身后滔天的火浪。

  季开的手攥住了那根线,同时抓住关岁理肩膀把自己往下一带,他重重跌落在关岁理的膝盖上,脚尖擦进屏障内的瞬间,火光接踵而至。

  火光撞在屏障上,只阻了一刻,屏障瞬间溃散,火光落了下来,可已经够了,季开就地一滚,就撑了起来,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臂一顶,一道同样的气浪从手心张开,那火光就停在了半空中,被他推着,一寸寸站了起来。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根顶天立地的木梁柱,塌陷的天地砸在他的脊梁上,就再也落不下来。

  他一手顶着天,身上都是烧伤痕迹,另一边紧紧勒着那根线,线头疯狂挣扎,他胳膊直接一绕,把线死死缠在了胳膊上。

  他一手死死攥着线,眼睛盯着头顶,撑起的气浪里,一道新的屏障缓慢生成,新的两根支撑柱落在两边,落在赵想和咖啡的面前。

  他们就要去拿。

  季开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缓了些,可就在这时,那根线忽然不再挣扎,就像是本来就朝着这个方向一样,沿着他的胳膊上钻入上窜,朝着他的心脏窜去。

  他抬起胳膊就要去扯,可不知道为什么,胳膊的动作好像被谁拦了一下,慢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线头彻底钻了进去,他的皮肉被线头一条条破开,连带着内里的筋脉,齐齐断掉,胳膊垂了下去。

  季开脸色黑得仿佛锅底,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线朝着他的心口接近,这样的关头,他却一点都不惊讶,法涅斯对他的杀意,他从来没有一刻忘记。

  那线破开了他的胸口,窜了进去,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人却依旧稳得要死,朝两边一喊:“接着。”

  两个孩子终于接住了手中的长棍,担忧地看着他。

  在线头绞紧他的心脉,即将割裂的前一刻,屏障落成,他的另一只手终于解脱,勒住了那根线,于是那线终于进不了分毫。

  法涅斯一时杀不了他,可也就是这样了。

  他的手心被勒出血痕,那线切割过皮肉,磨砺着骨头,慢慢切进去。

  他的手腕发着抖,骨头断掉的同时,他的心脏会被毫不犹豫绞碎,无力回天。

  还是来不及吗?

  他看向了关岁理,那座黑色的结构模型将将成型一半,不过起码到了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结束,现在如果放开这根线,在他心脏被绞碎的三秒钟内,还足够他做很多事情。

  这样算下来,这次的结果比之前好太多了。

  忽然,脚下一阵震荡,这熟悉的震荡,是之前分离的动静。

  季开顿时再次看向了那座模型,可那模型分明没有成型,为什么会这样?

  可来不及高兴,缠绕这心口的线瞬间绞紧。

  季开手腕被磨得生疼,可他却看着头顶,笑了出来:“着急什么?你杀不了我了!”

  线头瞬间压下,季开的手生生被压向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