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修车沦陷>第59章 她家煤气没了

  浪潮声音好听,一阵一阵席卷,一股一股后退,沙滩上零零碎碎的人影,浪漫而温馨,透着自由散漫的气息,也许没人不喜欢海。

  邱泽天来时站高处,望着海水发呆。

  他从前很向往海边度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来北海是他十八年以来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海。

  站了五分钟,他挪步走下去,踩踏着松软的沙滩,沙砾钻进他的鞋缝,触碰他脚踝。多走了几步,脚底板实在不舒服,被积累的沙子石子弄得硌脚,于是他大剌剌拖掉运动鞋,赤脚散步,格外舒适幸福。

  他小跑一段路,啪瘫坐在沙滩上,随手将鞋扔身旁,张开腿撑着手,阖眼感受大自然最真挚的爱抚,海风将他发丝挑起,丝丝缕缕在摇摆。少年成了夜晚里的风景,朝气又显得萎靡,青春又格外颓丧。那股忧郁的氛围将他烘托成了故事,他的背影都是萧条,孤寂的。

  邱泽天来北海时路过摊贩卖二手书,找到了小学时代看的那本关于斯巴鲁的书,是村上春树的《舞舞舞》,内容泛黄了、陈旧了、书皮斑驳,但字迹却清晰。

  不知道出于什么情愫,他花八块钱买了本陈旧的破书,放在出租房里当摆设,他觉得日后会有机会翻翻,但不是现在。

  虽然一切都是他觉得,这样至少有个活着的信念,所以邱泽天呼出一口气,摊开手臂大字躺下。酒后原本昏昏欲睡,现在神经放松舒坦,整个人倦意十足,有些神志不清想休息。

  温柔的蓝色潮汐,夜里有些潮湿寒冷,沙滩偶尔传来几声孩童嬉笑。这种惬意感使人身临浪漫梦境,其境如梦如幻。好像电影,一部墨绿色、深蓝色,描写世界美好而永恒的桃花源。

  他睡着了。

  梦中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着,在海里面,轮船缓缓地在水面行驶着,发出呜咕汽笛声。不久后所有被大雾覆盖着,而天则覆盖着大雾,就此远远望去,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水天一色,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黎明前的黑暗渐渐退去,海天之间透出一抹亮光,像是点燃的火把,燃烧着深蓝的海水、灰色的云絮。

  邱泽天躲在暗处的椰子树旁,身旁坐着他朝思暮想的男人。朦朦胧胧中东方既白,两人手牵着手,男人俯身亲吻他的脸颊,滑下含住他的嘴,轻柔舔咬,手还在抚摸他腰间。

  梦中邱泽天心麻酥酥的,搂着他肩膀无比眷恋,启开唇任他伸舌尖在口腔游走。逐渐开始不满足,邱泽天呻吟哼了声,睁眼看着熟悉的面孔,撒娇发脾气,娇嗔要抱,对方毫不犹豫抱起他回家。

  路途漫长,他两手搂住男人颈脖,轻声呢喃:“你想我吗?”

  男人点头,吻他嘴角说想。

  “是想我吗?”

  “是想你,泽天,我很想你。”

  邱泽天眼泪流下来,将脑袋埋他胸口,不停深情嘟囔:“张邵,我好想你,特别想你……我们不要吵架……”

  渐渐地,整个东方的天空都被燃烧得红彤彤。

  这是黎明的曙光,太阳从大海的寝宫冉冉升起,海天之间顿时光辉璀璨。起风了,海面上惊涛拍岸,亮出了许多贝壳,海面发出山崩地裂的响声。

  邱泽天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陌生的天花板。手机闹钟正巧响起,他头昏脑胀望着潮湿的出租房,伸手一抹自己脸,竟然全是泪。

  他大早上洗了个澡,身上黏腻不说,心中那股燥热难以平复,毕竟他做了个湿湿乎乎、温温柔柔磨人精气的梦。

  刷牙时他盯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苦笑,觉得自己无可救药。怎么做了个这么长的烂梦,还误以为自己深更半夜跑去海边了,还梦见……

  邱泽天连忙捧起凉水搓了把脸,洗簌完叼起烟出门。他跳跨上共享单车,吐了口烟圈,抬脚蹬去上班。

  朝阳拂面,小巷边的街道全是早点摊,他要了一笼小笼包,揣了杯豆浆,急匆匆赶去上班。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他被迫下车推了小段路,走几步小跑几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黏着自己,邱泽天下意识扭头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又推了两步自行车,麻利迅速抬腿骑行,遇到道路堵塞的时候他还能伸手叼个包子放嘴里。

  曹文杰这边正在站门口张望,见他来了热情招手,“喂!你怎么骑单车来啊!”

  邱泽天麻利锁了车,冷漠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向堆满杂物的屋内,冲男人淡淡道:“来了。”

  老男人有模有样自我介绍:“我大名曹威,喊我——”

  “行,曹老板。”邱泽天不耐烦打断,“我今天先教他换轮胎。”

  曹威瞪了他一眼,唉声叹气抱怨。

  邱泽天蹿出门,将曹文杰从头看到尾,哼笑将裤兜里整盒烟扔他身上。这样的示好原本百试百灵,结果曹文杰跟捧烫手山芋似的连连还给他,摇头失笑,“我不抽烟,泽、泽哥?”

  看着回到手里的烟,他又把刚十八曹文杰里里外外打量一番,扭头斜了眼他爹,忍不住嘴角上扬调侃:“怕啊?”

  “不是!我真不抽烟。”曹文杰凑上前两眼闪烁明亮,语气期待已久,“今天是不是能换轮胎?”

  邱泽天毫不犹豫给男孩泼冷水,一本正经教导道:“三年学徒,三年中工,三年师傅,这熬出来就是九年。所以你今天要给我递扳手。”

  “啊?”曹文杰脸色难看,委屈巴巴偷偷瞟向老爹,有苦难言:“泽、泽哥?不是,但我爸说……”

  “你爸还算个大工呢,直接让他教你不就行了。”邱泽天哼了声,不满啧道:“就他妈四千五,这么多破事,我不教了!”

  “师傅,小师傅!”曹文杰连忙诶诶两声,示好推他胳膊肘低声下气求人,“老表,小老表,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

  倒也不是讨厌,邱泽天就单纯厌恶排斥同龄的男孩,总觉得有些幼稚和无知。

  即使他交际能力强且广,他内心深处认可的根本没几个。所以李子然常说他脾气古怪,兄弟们再怎么热情、再怎么示好靠近,好像都与他隔了层纱,永远都不能推心置腹,成为交心朋友。

  他是打骨子里就偏执,交朋友也好、谈恋爱也好,认定的人才会敞开心扉,才会毫无保留忠诚,才会处处想着对方好。

  “想多了。”邱泽天抿嘴轻笑,话语寡淡无情,“没事讨厌个孩子做什么。”

  曹文杰耷拉着脑袋捏耳垂,神情黯淡,瞥着邱泽天白皙侧脸,滑上看见了受伤后刺眼的耳朵,他突然闷声应道:“好,先学递扳手。”

  一天劳累下班了,曹文杰还想开摩托车送他回去,可惜邱泽天毫不领情,直接扫单车一溜烟跑掉了。

  回到出租房楼下,邱泽天刚走到二楼突然身后的房东阿姨传来爽朗笑声,他扭头望了眼,瞬间顿住脚步,有些出神。

  她正在和一位年轻的男孩搭话,对方戴着纯黑渔夫帽,穿着潮流休闲,颇有海边风情,斜挎包昂贵的小logo显露出来,双手慵懒插裤兜,背对着邱泽天在和阿姨交谈。

  邱泽天心脏扑通跳动,下意识捏紧装夜宵的塑料袋,脚步慌张往楼上跑,啪啦撞上了楼梯口拐弯下楼的女人,哗嚓一声他夜宵散落满地!坐地上的女人刚嗔怨抬头,邱泽天整张通红的脸映她眼里,他连连道歉拽人起来嘟囔不好意思。

  宵夜散一地,女人还想帮忙捡起塑料袋,邱泽天连忙摇头伸手阻止说不要了。这一动作让女人看到了他手腕上显眼的伤口,心头一震。

  邱泽天也来不及收拾狼藉,逃命似的回房间,关上门那股心悸都无法停下来,脉搏加快欲要将缝线崩断。他仔细回忆刚刚那人的背影,渔夫帽露出的小截发尾,笔直的站姿,还有穿着打扮。

  太像了。

  邱泽天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闹得心腔都阵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惊恐不安和焦躁,仿佛撞见了鬼一般。因为张邵不可能来这里,他应该在长沙上学读书,张邵也绝对不知道自己的去向,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呢?可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他无力放下夜宵,一屁股坐床边觉得自己窝囊,搓手颓废捂着脸,深呼吸——吸气——呼气,来来回回好几次,这股胸闷心悸才停下。

  咚咚敲门声惊醒屋内人,邱泽天纳闷之际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好,是叫邱泽天吗?房东阿姨喊你。”

  邱泽天开门发现是刚刚的女人,挑眉纳闷道:“怎么了?摔伤了吗。”

  “不是,房东阿姨说谁弄了一地……”

  邱泽天卡壳半秒,缓过来喔了一声,走出来干巴巴地道:“我去说一下。”

  他俩一前一后走下楼,邱泽天赔礼道歉说自己不小心摔了,要帮忙收拾房东却笑着直摆手拒绝,挤眉弄眼点了点女人。

  邱泽天恍然大悟,尴尬到想逃。

  “她家里煤气没了,正想要提一罐上去呢!不巧不巧,我老公出去了,小邱,你帮忙扛三楼上面去。”

  女人笑了笑,“阿叔不是在房间里吗。”

  邱泽天泄口气,心想着逃跑也丢人,于是便大大方方地看向她俩,“我来吧,我力气大。”陪同女人上楼前,他神差鬼使扭头喊住房东,期期艾艾问:“阿姨,刚刚、刚刚有人来租房吗?”

  房东摸不着头脑,想了老半天说没有,哦一声又笑道:“刚刚那个年轻人?不是租房,只是单纯问个路。”

  邱泽天神情自若点头,其实心境窘迫,毕竟是个普通陌生人,自己却想东想西,弄得心跳加速惴惴不安。

  这不是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