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霆冲进西院推开门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般愣住了。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客厅的电视柜旁,那里本来放着一个银色行李箱,但现在不见了!
行李箱是银涟搬进西院时带进来的。
当时庄霆嫌银涟鸠占鹊巢,故意从房间拎出来,当着银涟的面说这破箱子跟他主人一样,爱占地方。
银涟也没收拾,就一直让他呆在柜子旁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待了十几天,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庄霆走过客厅打开虚掩的卧室门。
房间整洁,入目所及之处物品一览无余,有关银涟的东西也全都不见了。
庄霆疯狂地找了一遍西院的所有屋子,最后只在浴室找到两个和银涟有关的收纳筐。
收纳筐里面装的都是银涟这段时间在大院生活用过的物品。
其中一个装的是日用品,也就是他们上次去超市采购的东西。
牙膏牙刷、毛巾、小兔子发箍……
另外一个装的则是秦瑶送的东西。
包括护肤品,保健品、首饰、以及那个很漂亮、直到现在庄霆也不会打开的银色小包。
篮筐上各贴着一张便利贴,大意是来不及处理,麻烦庄霆让保姆处理掉日用品,再替他将属于秦瑶的那筐物品还给秦瑶。
庄霆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马桶冲掉,起身返回房间。
经过一番搜索后,庄霆终于在台灯下发现第三张用银行卡压着的便利纸。
上面同样是手写字,短短两行字却让庄霆看得心肌梗塞。
【对不起,这些天让你感到困扰了。因本人违反协议,擅作纠缠,现将两千万元退回,密码:2304006。非常抱歉。】
四月六号,是他在向庄跟银涟首次搭讪的日子。
庄霆颓败地坐到地上,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逼他呢?
别人谈个恋爱还要好几年去相处、磨合、考验,他和银涟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为什么就要逼着他做决定?
又因为他愤怒之下的一句话,就给他下结论、判刑?
明明他们已经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了啊。
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他的关心和爱意也在慢慢地表达,释放这些信号还不够吗?
只要再过一些时日,他就让他追上了啊。
庄霆的心好像突然间下了一场漫天大雪,悲凉、懊悔,又觉得有点冤枉。
因为一句愤怒之下的话,就离他而去,甚至不来问他一句,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庄霆苦笑了一声。
银涟联系不上,秦瑶也不愿见他,晚上回大院吃饭的时候,秦瑶依旧没从楼上下来。
庄霆知道就算此刻他联系上银涟,但对方肯定也不会告诉他地址。
不过庄霆知道银涟临走前肯定会跟秦瑶他们打招呼!而且秦瑶也不可能不问银涟的去向,所以突破口只能从庄氏夫妇身上找了。
“爸,您能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吗?”饭桌上,庄霆鼓起勇气问道。
“谁?”庄正宏却板着脸故作不知。
庄霆抿了抿唇,“银涟。”
“哦。”庄正宏面色无异道,“这个我真不知道。而且我跟你妈已经决定不再插手你感情的事了,所以就算知道也不能跟你透露。抱歉了,儿子。”
庄霆低下头,看着碗里一粒未动的米饭,轻声道:“起码让我当面跟他道个歉吧。”
“道歉?”庄正宏微微拧起眉头,“人家没怪你啊,没说要你道歉,就说了句愿赌服输。”
庄霆闻言,心突然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他真的这么说的?”庄霆难过地问道。
庄正宏点了点头。
“那,他还说什么了吗?”
庄正宏放下筷子,抽了纸巾,淡声道:“没了。至于还要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人家等了你一晚上,如果你回来的话,应该不用问我。”
庄正宏的话一字一字地朝庄霆的心上刺,久违的伤心难过纷纷席卷而来。
银涟原来不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是等了他一晚,但可惜,他一夜未归。
对方等他应该是有话跟他说的吧?那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呢?
庄霆想到那张说打扰他的纸条,心又闷痛了一下。
或许,银涟是想过给他打电话的。
但因为才刚亲耳听到他说不要他,所以会觉得给他打电话也是一种骚扰,所以打消了念头。
一想到银涟等不到他,孤零零地收拾行李,孤身一人离开大院的模样,庄霆就难受不已。
看到霆苦闷的表情,庄正宏一言不发地起身上了楼。
二楼是庄正宏和秦瑶主卧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其他人不会上来。
此时,秦瑶正大大方方地坐大厅里,边吃西瓜边看新上映的电影。
“别吃太多西瓜,瓜是凉性的。”庄正宏走过去端开秦瑶面前装西瓜的碟子,剥了颗姜糖给秦瑶。
“那小子哭了没?”秦瑶含着庄正宏喂给她的糖,认真地问道。
庄正宏笑道:“你可真是亲妈啊。盼着儿子哭。”
“谁让他蠢得跟头猪一样!”秦瑶一想起来就生气,“我不想承认他是我儿子!他像你不像我。”
“好好好,像我就像我。生什么气嘛。”庄正宏顺了顺秦瑶的后背,将刚才庄霆的问话和神情一一讲给秦瑶听。
秦瑶听完却冷哼了声,“又蠢又直又傲,当一辈子单身狗去吧!”
“多给他点时间吧。”庄正宏劝慰道,“向栎刚回来,你就这样逼他,他有情绪也很正常。”
“我不逼他能行吗?就他那个欠揍的性子,你看涟儿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而且咱们也不能光顾着自家儿子,也得为涟儿考虑不是?涟儿的肚子眼看着一天天大起来了,时间等人吗?”秦瑶没好气道。
“是是是,夫人考虑得周全。”庄正宏熟练地拍着马屁,顺势提出自己的意见。
“其实要我说,一开始你们就应该将孩子的事告诉霆儿,当然,现在我觉得也不晚。”
庄正宏道:“你跟我是过来人,最有体会有了孩子后,心境、言行、思维是什么样的。”
“如果知道涟儿怀了孩子,就算霆儿再怎么直、怎么傲,也会重新认真审视跟涟儿这段关系的。”
秦瑶闻言轻叹了口气,“说老实,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但现在,我没这个自信了。”
“我当然希望庄家能大大方方地迎接重孙儿,可昨天看到霆儿那样,我反倒庆幸当初没这么做。”
“因为真保不齐那臭小子会意气用事,让涟儿打掉孩子!”
秦瑶道:“而且你别看涟儿柔柔弱弱的,但他的性子其实跟我很像,也犟得要命。如果两人不能完全打开心扉,就算有孩子,也走不远。”
庄正宏见秦瑶皱了眉头,连忙道:“算了算了,咱们就别操心这些了!让他们自己磨合去吧,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庄氏夫妇说不再插手庄霆的事,就当真不再管了,第二天竟然直接带庄老爷子度假去了。
偌大的大院,至此只剩庄霆一人。
白天在公司还好,晚上回到家,庄霆才发觉家里空旷得可怕。
特别是当吃完饭,庄霆竟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不再有家庭版的饭后水果、饭后电视剧,或者其他的娱乐活动……
庄霆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银涟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有时候会在前院玩投壶、或者套圈的游戏。
秦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堆小玩意,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全都有。
全家人包括保姆、住家园丁、司机都一起参与,谁套中了礼物就属于谁。
家里年纪最大和最小的两位,也就是庄老爷子和银涟被允许特殊照顾,套的时候可以多靠近一米的距离。
但爷孙两人偏偏傲气得很,双双表示不要特权,结果……成绩最差!
现在是夏天,天黑得晚,热气也散得慢。
有时候他们一家人还会到后院的凉亭里纳凉,或者沿着羊肠小道慢慢地散步。
庄正宏给银涟得意地介绍他那些从四处弄回来的昂贵的花卉绿植,以及后院的设计理念。
听了无数遍的他不屑一顾,但银涟却听得十分认真。
那样的日子,不就是世人所艳羡的吗。
可惜,非要等到失去后才知道珍贵。
书上说了一百遍的道理,永远不如亲身体会一次感受强烈。
现在吃完晚饭,庄霆只能回到西院,再度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无所适从。
明明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却会无端感觉不习惯。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啊?
庄霆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无声地询问。
银涟让庄霆整理的那两篮子物品,庄霆没按银涟的意思处理,而是一一摆了回去。
牙刷、漱口盅重新放回到洗漱台的架子上,保湿水乳也摆回到洗漱台上方的收纳柜里。
架子又满满当当了起来,心却空落落地难受。
看着两套相同款式的洗漱用具,庄霆的心情就好像从空中“啪”地一下摔到地上。
其实回想他和银涟相处的这段日子,他对银涟没怎么好过。
他们一开始是包.养的关系,作为甲方的他,只能是银涟那方来讨好、服侍他。
合作中途结束,银涟被他“赶”出汉庭。
后来银涟被秦瑶找回来,但恃宠而骄不过两天,因为主动表达了爱意,所以又开始对他百依百顺……
其实银涟跟别人的相处方式不是那样的,银涟不是讨好型人格。
相反,银涟清冷、高傲、甚至有些孤僻。
但唯有对他从始至终都是包容、顺从和特殊对待。
他在银涟那里是独特的。当恍然明白这个认知,庄霆的难过“哗”地一下呈几倍发酵。
庄霆唯一觉得可以弥补银涟的地方,就是给了银涟两千万。
但他所认为的大方的两千万,现在也被银涟留了下来。
所以他对银涟,只剩下“欺负”,没有“好”了。
庄霆有些难过的后悔,他为什么不相信秦瑶说的,就是有人可以经受得住金钱的考验呢?
就是有人不会为了钱而爱一个人呢?
他又为什么不早点相信银涟的真心,多对银涟好点呢?
庄霆在洗手间里,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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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与莲那边,直到接到秦瑶的电话,才知道银涟离开了大院的消息。
得知庄霆食不知味了几天,唐与莲沉默了半晌,从厨房出来,对坐在地毯上打电动的司腾道:
“我们的赌约出最终结果了。今天你可以带着司甜甜回家了。”
司腾快如魅影般摁键的手一顿,等显示屏的“game over”跳出来才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唐与莲。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上一次的赌局你赢了。”唐与莲耐心地重复道,
“这两天你让财务把账单发给我,我帮你缴纳战狼谷下个季度的租金。还有,明天约一下庄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