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腾和花锦春听闻茶馆发生的事，表情和当时庄霆看到从屏风后走出来的银涟的表情一样。
意外、震惊，以及无措。
可惜当时的庄霆还有一腔愤懑，所以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直到秦瑶带着银涟离开。
花锦春手里的奶茶塑料杯都快被捏成了s型，在桌子底下不断地踢司腾，暗示司腾说句话。
司腾也正处于巨大的震惊当中，再加上唐与莲不在，他哪里懂怎么给花锦春解围。
主意是唐与莲出的，人是花锦春拉进群的，事件不一定就跟拉银涟进群这件、事有关系，所以花锦春的心里隐隐有负罪感。
“庄哥，那你真的两个都不选吗？”在花锦春的绵绵脚法下，司腾终于出声。
庄霆仰头将杯子的酒闷完，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面上，“不选，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司腾：“……”
“美人嫂嫂不是挺好的嘛？为什么也不选？”花锦春弱弱地插了一嘴。
此时的庄霆目光已经有些迷离，闻言冷笑了一声，顿了几秒后，又接连频频冷笑。
花锦春担心地看向司腾。
司腾悄悄地将庄霆手边的酒瓶拿到花锦春面前，花锦春机灵地立刻将酒瓶子放到桌子底下。
“他好？他好吗？”
庄霆目光涣散地面对着花锦春，像回答花锦春的问题，又像在自言自语。
司腾知道庄霆这是喝多了，于是道：“庄哥，我送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腾看到庄霆把手伸向裤兜，以为庄霆是要掏车钥匙，却看到庄霆掏出手机，然后眯着眼睛在上面划啊划。
“找什么呢？还看得清吗？”司腾把头凑过去。
“听！”
庄霆猛地将手机拍到桌子上。
司腾和花锦春闻言，两人上半身都微微靠近手机，竖起耳朵，但等了半晌桌子上的手机毫无动静。
“听啥啊？哥？”司腾和花锦春异口同声地问道。
庄霆皱着眉头又把手机拿起来，又开始眯着眼睛摸索半晌。
“你想让我们听什么？我帮你弄？”司腾看庄霆折腾得辛苦，把头凑过去一起看屏幕。
就在司腾凑过来的时候，手机“哗”地响起最大音量的播放声。
司腾捂着耳朵往后哆嗦了一下。
“听！”
庄霆又把手机拍到桌子上。
这次终于播放正确，司腾和花锦春听到手机传出一段对话声。
“我承认，庄霆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优质男人。但我很好奇，你跟他认识不过两三个月的时候，你们还是包.养的关系，你是真的爱上他了，还是爱上他的钱了？”
是向栎的声音！
司腾和花锦春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两者有冲突吗？”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出现。
这是银涟！司腾又和花锦春对视了一眼，同时两人齐齐地都睁大了眼睛！
音频继续往下播放：
“那基于时间的分量，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爱钱比爱他本人更多一点。”
【沉默】
“既然你爱钱比爱庄霆多，那么我愿意出钱，你可以离开庄霆吗？”
“可以。”
“那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庄霆？”。
“一个亿。”
音频很短，不过一分钟，但司腾和花锦春听完后双双陷入到沉默当中。
“你们听，哪个是省油的灯？哪个好？”庄霆目光朦胧地问两人。
“这个向栎竟然还录音！简直不讲武德！”花锦春愤愤地锤了下桌子。
“这段录音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小嫂子这不是很明显地开玩笑嘛？庄霆哪里值一个亿？”司腾欠兮兮地笑道。
“所以，你们让我选谁？选谁？呵呵呵！”庄霆继续自言自语。
司腾转头看了眼醉了的庄霆，对花锦春，“我们先送他回去吧。”
“回大院？我可不去！”花锦春连忙摆手。
那天的事他们没在场，贸贸然送喝醉了庄霆回去，不知道要面临什么，花锦春才不傻！
“大院估计是回不去了。”司腾盯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庄霆道，“看这样子，让他一个人过夜也不行。要不，送你家？”
司腾转头看花锦春。
“我跟我大爸二爸一起住呢，而且我家一堆人！传出去对庄哥不好吧？”花锦春为难道。
“倒也是，你没有自己的房子。”司腾为难地叹了口气。
花锦春撇了撇嘴。
他家房产地皮数不胜数，可因为他两位老爹不放心他一个人住，所以一直不同意让花锦春搬出去。
花锦春为此抗议了很久，但都被两位爹驳回，无奈乖乖地龟在家当乖宝宝。
所以兄弟几人中就花锦春没有独立的房子，这件事让花锦春很是讨厌！
房子对于花锦春而言，就跟小时候别的同学脖子上挂着的那根钥匙一样，令他艳羡不已。
因为那不仅仅是一根钥匙，而是家长的认同和成长的徽章！但他从小到大都好像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位。
“算了，送我那儿去吧。”司腾说着，掏出手机给唐与莲打去电话。
“今晚我不去你那儿了。庄哥喝醉了我让他去我那儿睡一晚，你记得带司甜甜出门溜溜。”
“没事，喝了一瓶多一点，然后给我们听了段语音就趴下了。你要听？”
司腾朝花锦春看了眼，花锦春了然地拿起庄霆的手机，抓着庄霆的手解锁，把录音又给唐与莲放了一遍。
唐与莲听完也陷入到沉默中。
“你啥感受？”司腾询问。
过了半晌，司腾才听到唐与莲无语道：“两个人为他争风吃醋，这确定不是在秀？”
司腾轻笑了一声。
“这段音频是向栎发的吧？”唐与莲一语中的地问道。
司腾耸了耸肩，“所以我觉得庄哥也是在秀。”
“嗯。没必要为一段不清不楚的对话浪费时间。你没喝酒吧？”
司腾道：“庄哥这样我哪敢喝。春儿又指望不上。”
花锦春一听就炸了，冲着司腾的电话警告道：“谁也不许提考驾照的事！”
电话里传出唐与莲的一声轻笑，让两人赶紧回去后就挂了电话。
司腾将趴在桌子上的庄霆扛起来，先把花锦春送回家，然后将庄霆安置到自己那边。
庄霆第二天醒来，看到身在司腾家并不感到无意外。
说实话，昨晚他找司腾他们出来喝酒，就是为了避免回大院。
司腾看庄霆起来了，问庄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看到庄霆摇头后，往庄霆手里塞了两个包子，然后火急火燎地跑唐与莲家看司甜甜去了。
庄霆站起来才觉得头晕，打电话叫来司机送他去公司。
但在去公司的路上，庄霆的脑袋里却不断地浮现出昨天银涟的那个表情。
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的银涟，双手放在肚子上，面容平静，微微低垂着目光。
他们之间没有目光对视，但庄霆分明从中看到一场巨大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
庄霆如狂风怒卷般的愤怒，在看到那一片如浓雾的悲伤时，短暂地停止了呼啸。
银涟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显而易见。因为这是一场特意为他策划的，演给他看、逼他做抉择的戏。
但不管主导者是秦瑶还是银涟，都不重要，因为在他这里，“母子”二人是捆绑在一起的。
庄霆不满秦瑶的干涉，所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口不择言地说谁都不要。
可说完的当下，他就后悔了。
这个后悔不是理智上的后悔，更像是生理上给出的系列后悔反应。
心突然地莫名落空了一下，然后低落的情绪迅速占领身体，人好像刹那间落入荒寂的大漠，难以言状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每每想到银涟的那个表情，这种失落感就会重新席卷庄霆的身体。
“回去。”庄霆揉着太阳穴突然对前面的司机道，“回大院。”
司机于是掉头换了路线。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庄家大院门口。
庄霆下车后步行走进去。
大院里寂静一片，一直走到前院也不见一人，庄霆的心莫名变得不安。
进到大厅，保姆倒是像往常一样在做着清洁。
“刘妈……人呢？”庄霆艰难地开口。
不开口不知道，这一声问话比宿醉后起床的第一句话还低沉嘶哑。
或许因为其中承载着巨大地希冀和侥幸。
“老爷子刚出门，老爷和夫人在楼上。”保姆轻声回答。
听到庄氏夫妇都在家，庄霆的心稍微地放下来一点。
如果都在家，那么那个人，应该也在家吧。庄霆心中思忖道。
“少爷，您要上去看看夫人吗？”保姆却又道。
庄霆刚放下来的心瞬间又拉了上去，“她怎么了？”
“夫人从昨天下午回来，就没从楼上下来过，饭也是老爷端上去的，并且叮嘱我们不许打扰夫人休息。”
庄霆不等保姆说完话，一脸凝重的快步上了楼。
但没能进到房间，因为庄霆正好碰上庄正宏端着杯子从房间里出来。
不等庄霆开口，庄正宏就冲庄霆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拍了拍庄霆的肩膀，将人带了下去。
“爸，我妈怎么了？”庄霆满脸焦急地问道。
“你昨晚去哪儿了？”庄正宏却语气平静地问道。
庄正宏话一出，庄霆心里的不安瞬间扩大了无数倍。
别看庄正宏平日里唯秦瑶是尊，但庄家真正的顶梁柱还是庄正宏。
其实庄正宏愤怒打人的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一脸平静地跟你谈话。
“昨天……”
“昨天的事我听你妈说了。”庄正宏打断期期艾艾开口的庄霆，正色道，“听说你对你妈表达了一些感情上的感受和想法。”
庄霆低下头，“爸，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爸知道，你不用多解释。”庄正宏再度打断庄霆，轻声道，
“我们尊重你的决定。我跟你妈对你从小到大的教育，始终秉承民主、自由和独立的理念，我们也是这么执行的。所以你表达感受和自主做决定都没错。”
庄正宏继续道：“竟然你表达了对于你妈所做所为的苦闷和不喜，那么我跟你妈从今以后就不再干涉你的感情了。”
庄正宏的话让庄霆陷入到巨大的愧疚和不安之中。
作为父子，庄霆是非常了解庄正宏的。
庄正宏擅长以退为进，先让对方先产生情感上的波动，然后再抛出目的，所以庄霆毫不怀疑庄正宏正在对他使用这一招。
然而庄正宏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你明明知道对方的招数，却依旧会陷入到对方编织的网里。
“爸妈就你一个孩子，你妈生你的时候差点丢了命，这些我和爷爷都给你讲过，只有你妈从来没提过一嘴。”
“因为不管生你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始终觉得你是上天送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庄正宏柔声道。
庄霆闻言，神色动容，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唇。
“你妈呢，性格强势，甚至有些飞扬跋扈，所以在你感情的事上过多干预了。”
“不过你别怪她，因为她是家里的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她嫁到咱家来，爸爸也从来舍不得吼她一声。”
“爸，对不起……”庄霆紧紧抿着的唇缓缓地张开了，低低地道了声歉。
“不过就算她再专横独裁，她对你的爱始终是最为饱满和纯粹的，关于这一点，你不必怀疑。”庄正宏没理会庄霆的道歉，依旧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所以就算你当着外人的面，大声地吼她，指责她，将她对你的爱贬低得一无是处，她回来也没说过你的一句不是，反而在反思自己的教育，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爸，您别说了……”庄霆的眼眶已经泛红。
庄正宏从来没跟他这么严肃地说过这些话，这让他的心里很没底。
他知道自己口不择言的那番话让秦瑶伤心了，也让庄正宏真正地动怒了。
“好，爸不说了，一家人难免有摩擦磕碰，但总归没有隔夜仇。”庄正宏拍了拍庄霆的肩膀安慰庄霆，收起了这个话题。
庄霆酸涩的心跟着得到些许安慰，但谁知下一秒却又听到庄正宏道。
“但银涟昨天等了你一晚，你怎么也不回来跟人家好好道个别呢？”
庄正宏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给了庄霆沉重地一击，疼痛从天灵盖一直穿刺到心脏里。
“爸！你……你什么意思？”庄霆的脸色瞬间变得慌张，语气结巴，死死地盯着庄正宏。
“我听你妈说，你不是不选向栎也不要银涟吗？”庄正宏轻声道，
“涟儿是你妈带回来的，你不要人家，人家没有理由再在庄家呆下去。而你妈也答应了不再干涉你的情感，所以也没理由开口挽留人家。”
“今天一大早，涟儿就离开大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