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周一上午。
白羽发现这三个多月，手头压下来不少事情，而且很多工作都漏洞百出。
他能矫正的矫正，能修改的修改。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多了。
他又翻出来以往输给第五维的几个方案。不自觉地笑了，他们还真是有默契啊。自己不愧是韦谚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
解构元素，拆解固定搭配，多元糅杂，实虚交换，线面妖魅交错，视觉引导，无序中有序。
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以上的留白，补色点缓解视觉疲劳。
超出画面的模特，只保留人体局部和商品本身，拍摄加上后期厚涂修光……
午休时间，苏方敲门进来问中午吃什么。
白羽躲在电脑屏幕后面，没看他。“我去找文叔，不用管我。”
苏方多一句都没有，出去了。
白羽抬起头，看了看正在慢慢关上的门，心中竟然有些失落。
“他终究还是有骄傲在身上的。”白羽想起自己曾经形容苏方是梗着脖子的柴犬，以及昨天烧烧、九九跟他讲的苏方对他有多好，“等他失去耐心，自己就会放弃了。”
白羽给文一礼发了个信息，“管孩子一顿午饭吧……”
“上来，我在办公室。”
白羽到楼上，发现文一礼办公室门口Andy的桌子上空空荡荡。
白羽推门进去，“文叔，Andy呢？咦，玉大人也在。玉大人今天好早啊，中午就来公司了？”
玉大人没理他，看他这毒舌的样子，似乎是不用担心了。
两个人在水泥沙发上，对坐，喝工夫茶。
文叔说：“Andy离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白羽坐到水泥沙发上。
文一礼给白羽也倒了一杯，“一个多月了吧。”
“哈？是我不知道，还是我忘了？”白羽自嘲。
这三个多月白羽自顾不暇，哪有心情观察周围的变化。
“Andy离职还要跟你汇报？”文一礼心情不好，噎了白羽一句。
“那倒不用。”白羽在文叔边上坐下。
白羽看了看文叔和玉大人，两人面色有点沉重，“你俩在密谋什么？”
玉大人说：“明年三月，集团要停刊销量最差的《云裳都市》和《云裳CICI》。”
“啊？”这一时噩耗有点多，白羽问，“杂志情况已经这么差了吗？”
文一礼：“嗯。”
“那两个部门的人，只有四五个人，能塞到《云裳旅游》和《云裳T》里面。总编室可以留下这两个杂志的主编。”玉大人不无伤感地说，“一共要走五十多人。”
文一礼说：“没办法。我也争取过了，这是最好的结果。集团董事会本来是要把两个期刊所有人全砍掉。”
白羽问：“不能调几个编辑去新媒体那边？”
玉大人说：“我让Mark问过了。石小沙说不缺人。其实无非是嫌这些编辑岁数大，做的内容老气。”
文一礼不满，“他们才三十几岁大什么？”
玉大人说：“新媒体那边是90后小屁孩的天下。这些资深编辑去了当属下，别扭。当领导，哪有那么多领导岗位给他们。”
白羽问：“所以Andy知道明年日子不好过。早早跑路了。”
文一礼：“也不能这么说他。他能另谋高就挺好的。今年一年他和Samuel不好过，既要当秘书，又要背任务。公司里公司外受了不少气。”
白羽说：“背任务还能拿提成呢！钱难挣屎难吃……”
“诶！”玉大人打断他。
白羽吐了吐舌头，每次他言语稍微粗鄙些，玉大人都像个家长打断他。
玉大人看着白羽说：“还有创意部，跟第五维比稿输了好几次！”
白羽说：“只输了两次。但是，赢了三次！”
玉大人：“LTH以后都会是比稿模式了，不能再掉了！”
白羽：“除非罗先生死了，不然，我稳拿！”
玉大人提醒他：“你不能全指望罗本瑞。他已经被集团董事会怀疑了。比稿只是一个开始，明年有可能会调岗。”
这倒是白羽没想到的。
玉大人：“韦谚，现在是你的竞争对手了。”
白羽：“玉大人，我当初是喜欢过他，他对我的提拔和培养，我也很感激。不过那都过去了。工作上，我是不会放水的。”
玉大人心想，看来是完整地想起来了。可是，又忘了跟苏方在一起过……
还真是让人头疼。
“你上来什么事儿？”玉大人问。
“哦。饿了……”白羽说。
文一礼笑，看了看表，都快一点了，“走吃饭去！”
三个人从文一礼办公室出来。
玉大人走在最前面，手机响，是韦谚打过来的。他找自己干什么？
玉大人怕身后的小羽看到，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儿。”他没等电梯，直接进了楼梯间。
“喂？”
“玉大人。”
“什么事？”
“玉大人还是这么直奔主题啊……”
“要是没有事儿，Lawrence不会给我打电话。”
“老友叙旧。”
“那你肯定会打给一礼，我又不是适合聊天的好对象。”
“确实。是《悬棺天启》那个方案……”
玉大人匆忙拐进楼梯间后，白羽说：“我让小艾给玉大人点餐吧？”
文一礼说：“小艾也离职了。”
“啊？那玉大人现在没助理了？”
“嗯。”
两人上了电梯，下楼。
白羽问：“那老路还在吗？”
“在。但是老路是市场部的司机。”
“啊，对。”白羽想了想，“文叔，把苏方调给玉大人吧。我看玉大人似乎挺欣赏他的。”
“嗯？”文一礼犹豫，“可他毕竟是美术系的。去主编室做助理，是不是不太合适？最重要的是，他不一定愿意去。”
“他不愿意去，我就用辞退威胁他！”
“这……”文一礼一时无语。
两人到了楼下。
“我虽然不记得答应当他男朋友，甚至不记得他在我家住了三个月。但是他对我的情感，我能感受到。”白羽点了支烟，“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可是辞退他吧，我又舍不得。他这样每天跟着我，又很别扭。好矛盾！我想，还是先保持点距离吧。”
“也好。调职这件事你好好跟苏方说，毕竟他确实对你不错，别伤害人家。”
“我知道。昨天，我朋友、他朋友都跟我讲了不少。要不是他们言之凿凿，我根本就不相信现实中还有这样深情的男人。”
下班。苏方开车跟白羽回到公寓。
白羽开了酒，给苏方也倒了一杯，“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苏方像个小学生，乖乖坐到沙发。没有拿酒杯。
今天一整天，苏方在公司都非常安静，只是默默做事，多一句话都没跟白羽说。
他了解白羽脾气，他怕自己现在表现得太黏他，惹他烦。
可才一天，这严肃的谈话，还是来了。
“我想让你调到总编室，给玉大人当助理。”
“啊？”苏方以为是让自己搬走，可居然是调部门？
“玉大人那边现在既没有助理，又没司机。集团一直在裁人，玉大人也不想招人。”
“嗯。”
“我这边，有Fay还有两个执行总监，其实可以忙得过来。”
“嗯。”
“所以，我想你过去帮玉大人。我看他对你各方面挺满意的……”
“嗯。”
白羽一直等着苏方的回答，好说服他。可是，苏方就沉默地听着。
白羽该说的都说完了，苏方依然沉默。
白羽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苏方：“我哪天去人力办手续？”
白羽问：“啊？你就这样同意了？”
苏方：“白总希望我去，我自然会去。”苏方的“白总”说得很重。
白羽：“呃……那……你交接一下工作，交接好了就过去吧。”
苏方：“好。白总还有别的事儿吗？”
白羽：“嗯，没了。”
“那我去做饭了。”
“那个……”白羽忽然支支吾吾起来，“你还是打算继续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