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苏方刚要跟Fay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一八三，你进来。”
苏方叹气，“别等我了，你们去吧。”
Fay耸耸肩，走了。
“白总。”苏方进来。
“帮我把书架上那些整理一下。”
苏方心想：“这种事儿找保洁做就行了啊？！”
“按什么顺序整理？”苏方看着东倒西歪，有横有竖的杂志，“按照时间？同月的不同期刊，还是按照不同期刊分开？”
“同一个期刊，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位置有要求吗？”
“国外的放上面，中间是五大刊。国内那些往下放。”
“要按同类型排一起吗？”
“同高度在一排。”
苏方看了看，这工作量还小。
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卷起衬衣扣子，认真分类。
“怎么连《CG设计》这种杂志他也看？”
“《像素世界》？什么奇奇怪怪的杂志，这跟时尚有关系吗？”
白羽坐在办工作后面，看着苏方干活，心想：“看来不是公子哥。”
“你在国外打过工？”
“嗯。”
“刷盘子洗碗那种？”
“不是。”
“那是什么？”
“画廊。”苏方敷衍，他不想聊这个话题。
“哦，对。你有梦想嘛。”
苏方整整收拾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弄完。
有人敲门，苏方刚要去开门。
司机老万推门进来，“白总，您的餐。”
“嗯，放茶几那边吧。”
老万拎了五六个保温袋，放在茶几上，走了。
白羽跟苏方说：“去洗手，吃饭。”
“哦。”
苏方洗手时，才发现手上被杂志割了好几个口子，“还挺疼。”
茶几上，烤肋排，香肠，酸黄瓜，土豆，腌洋葱，炸鸡翅……
苏方心想：“白总看着这么瘦，为什么喜欢吃垃圾食品。”
苏方看了看餐盒周围，“有一次性手套吗？”
白羽说：“直接用手抓。”
苏方有些犹豫，他想说手指割了几个口子，抓在烤肋排的酱料上得多疼……
可又觉得这样太娇气……
白羽已经看见了，拿起一次刀叉，“哎，果然还是贵公子。手这么嫩。”
他熟练地把肋排上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放到一次性餐盘里，递给苏方。
苏方惊讶，他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可能都没有白羽刀叉用得熟练。还是这种不锋利的一次性塑料刀。
就连炸鸡他都能中间切开，再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
他把香肠直接扎在一次性叉子把上，可以直接拿着叉子吃。
番茄酱、芥末酱、白乳酪也都一一挤在盘子边。
这一系列动作，熟练，娴熟，优雅……
像一个人，苏方忍不住看得出了神。
“看什么？肋排不好吃？”
“啊……不是……”
白羽吃得不多，应该说几乎没怎么吃，白兰地倒是喝了不少。
苏方心想：“他不会是想让我陪他，故意在午休时间给我找事儿吧？”
周四下午三点。
Fay拿起笔记本电脑，“走啊。跟主编大人开会。”
苏方看表，“已经三点了吗？哎，可是我给内容组的照片还没弄完……”
Fay：“谁让你自己效率低……”
“白总呢？”
“中午跟文总吃饭，这会儿已经上去了。”
两人等电梯。
电梯门开，门口站着一个身高都要顶到电梯门框的壮汉，把电梯门堵了个死。
除了堵在电梯门口的壮汉，苏方看里面只有两个人……正要说话。
被旁边Fay抢先一步拦住，朝电梯里道歉：“对不起，玉大人。”
两米的壮汉按了关门。走了。
苏方诧异，Fay刚才这过于尊敬的行为实在不像她，“他是……”
“他就是总编大人啊！玉大人！旁边那是市场部莫总！”
苏方更诧异了，从1997年创刊到现在十三年，创刊人玉大人怎么也得四十多了吧？
看起来只有三十岁的样子。
旁边那莫总看着也不超过三十五。
尤其是白羽，穿休闲服那天看起来就是高中生！
“这集团高层都是些什么老妖精啊？”
“废话这么多！”
“就算是玉大人，咱们也不至于这么……”苏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卑躬屈膝！”
“哎，你不知道。自从泼油漆事件之后，玉大人进出大厦都是莫总和老胡亲自接送。要不是玉大人不同意，莫总还要专门弄一部玉大人专用电梯呢……后来，只要玉大人在电梯里，除了莫总和老胡，别人就不能再进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幸亏你今天跟着我，要不然……分分钟离职！”
“泼油漆？”
“有机会再给你讲。”
“刚才，电梯门口那个人得两米了吧？那是给玉大人请的保镖？”
“那是莫总的司机老胡。”
“玉大人没有自己的助理和司机啊？”
“叮”另一部电梯来了。
Fay小声：“回头再说”。
三十一到三十二层，是编辑部。苏方是第一次来。
整个楼层古香古色，两边靠墙全是通天彻地的木质书架，两层中间打通，垂着巨大的白纱帘和木格栅，玻璃幕墙下面是一圈玻璃地板，地板下是水池养着各色金鱼，中间间隔着没有玻璃的地方还有小朵的白色睡莲。
苏方没出息的两只眼睛不够用，“我的天，我这是穿越回唐朝了吧……”
“把嘴巴闭上，口水都流到地上了。”Fay低声嫌弃道。
“这每层的装修风格差异也太大了吧。”苏方心想，“中午有时间要去每层都看看。”
两个人从半圆月亮格栅转过去，是两间会议室，也全部是木格栅，没有墙没有隔断，木质推拉门。“这也太……古风了吧……”
白羽和文总已经在会议室里。
“白总，文总。”
白羽像没骨头一样，头枕在自己胳膊上，侧着脸跟文总说着什么。看他们进来，才不说了。
文总点头，“往里坐吧，玉大人和莫总一会儿就来。”
会议桌上雕刻着巨大的字，桌面上罩着一层玻璃板。苏方看了半天，才看明白，这个玻璃罩下面的桌面是一个老旧的匾额。“这，这是古董吧？”
Fay点点头。
“紫檀圈椅？”
Fay皱眉，“你能不能闭嘴？”
白羽在一旁轻飘飘地说：“别这么没出息啊！”
苏方十四岁就出国了，学的又是西方艺术，对这些东方艺术品充满了好奇，他能看出这些是好东西，能感知这些古董的美，而不知其所以然。
Andy和Samuel进来了。
“文总，白总。”
“嗯。”
他们四个在会议室最里面坐了一排，离白羽和文总有距离，白羽又在低声说着什么。
文总只是点头或者简单地回答“是。”“别瞎说。”“没有。”
苏方心想：“这音量控制得也太好了吧？这边居然一点都听不清。而且，不管白总在哪儿，这氛围，这姿态，都是烟雾缭绕的。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漂亮，真是绝了！”
有人拉开门，进来的是一身浅青色中式休闲装的玉大人，潇洒飘逸……
玉大人身后的莫总，一身黑西服黑领带黑皮鞋，裤缝熨得又直又锋利，简直能杀人。
再后面是三个编辑和秘书小艾，都跟文总，白总一一打过招呼。
苏方惊呆了，“总编大人看着跟白总身高差不多，可是这气场足有八米，直接掀翻屋顶。这装修，再加上玉大人这称呼，想起一首诗，李白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白总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三岁顽童，完全没有气场啊……哎，输了输了。”
玉大人已经开始说话，苏方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Fay在旁边低声提醒：“做会议记录啊，干嘛呢？”
“哦，哦。”苏方打开WORD，这才开始听玉大人在说什么。
“……”
“刚才莫总的数据你们也看到了。五年前，单是《云裳服饰》月刊全国单期刊印十几万册！然而近三年，累计只有三十几万册。全靠广告费在支撑，再不做出改变，连编辑部这几个人都养不起了。”
“改版的事情咱们之前已经碰过很多次了，大小会议各部门也都开了不少，反馈上来很多意见，我也都发到各位邮箱了。各期杂志在内容上也都有一些小幅度改变，效果还是有的，不显著。所以经过这两周的深思熟虑，我决定下个月先从《云裳服饰》尝试大幅度改版。”
“从封面到内容都以明星为导向。除了品牌创意，不做模特拍摄。每期二到三个明星采访。造型服饰穿搭都去跟品牌聊。给模特的和给明星的肯定不一样。模特拍摄是突出商品，明星拍摄要烘托明星气质。这部分文总操点心。”
文总点点头。
“小羽，拍模特和拍演员、Idol不一样。你那里的摄影师该换血换血。”
白羽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
玉大人看着他，“说。”
白羽噘着嘴，“没什么……我就是可惜了我那些模特啊……”
“啧。有正经事儿没有？！”
白羽嘿嘿一笑，“有啊，您先说，我这块最后说。”
“嗯。除了软文，纯商品堆砌式的页面从16P减少到4P。现在读者可以从很多渠道获取商品信息，我们不需要做这种页面上的浪费。不再做AB册。单册不超过150P。价格回落到三十块一本。在内容上把原来15%的明星内容先增加到30%，服饰35%，美容20%，专题内容15%……”
苏方没学过速记，只能用手机点开录音。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Fay，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符号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在旁边的Samuel也是如此。
苏方放弃了打字，等白总说的时候再记录吧……能力有限啊……
“跟电子刊那边合作还是要更密切一些，不要排斥……小羽，说你呢。”
白羽点点头，嘿嘿笑。
“这里你最年轻，反而是你，最故步自封。”
白羽装傻说：“我的提案都很前卫啊……”
“我说的是你跟电子刊那边合作的事情，谁说你创意了？！”
“哦。”
苏方看着白羽对着玉大人，竟然还是一副撒娇噘嘴的语气，一点也不像个总监啊……
玉大人一直说了两个小时，“最后，专栏部分除了我的首卷语，文章上再加一个艺术专栏，一个女性专栏……”
苏方叹气，心想：“这些跟我们创意部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十分钟后，玉大人终于说完了。
莫总很刻意地抬了抬手表，“两个小时了。咱们休息一下，然后文总这边。”
文总：“嗯。”
莫总体贴地问玉大人：“喝什么？我去拿。”
“不用你去。”玉大人喊角落里自己秘书，“小艾去沏两壶茶进来。”
“好。”
苏方心里万马奔腾，这莫总和玉大人……什么关系？！
又看了看正跟文总撒娇说要喝什么茶的白羽，“希尔顿六层的西餐厅，有一个英式三层下午茶很好吃，也很好看的……”
文一礼说：“点过来还有什么意思，改天带你去吃。”
“不，让Samuel去后面希尔顿买嘛，才几步路，这么近。去了跟经理提我，可以把整个三层盘端过来。他们的伯爵红茶也很好喝……”
“那种碎茶叶沫子有什么好的……”
“哎呀，才不是呢，跟你说你也不懂……”
苏方内心：“……高层关系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