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一见喜>第 62 章

韩湘灵休假时依然早起,不为别的,就因为师姐陶莞有些为难地请求:这节骨眼实在不好意思找砚砚帮忙,湘灵你周六能帮我抬下我母亲下楼吗?


韩湘灵说没问题,心里更有点责怪陶莞:明明她们交情更长更久,怎么她就找上了王砚砚帮忙?心里虽然犯了点嘀咕,韩湘灵做事也是非常细致的。背包里准备了水和食物,甚至还有手持小电扇,就怕在医院陪诊时陶妈妈渴了饿了热了。


大脚女孩出现在陶妈妈面前时,从对方眼里就读出了些惊奇。韩湘灵笑,“阿姨好,我是陶莞师姐下面一届的师妹,天生一双大脚,走路稳当。”再看陶妈妈的模样,她也不难理解陶莞不愿朋友们来家里帮忙的苦衷,毕竟要强的师姐不想在熟人面前露出无助。再细想陶莞不愿欠人情的个性,韩湘灵这才理解她为什么找身为网约车司机的王砚砚,这样付款了结天经地义。


一路上,韩湘灵负责开车,而陶妈妈今天可能有些情绪高昂,口齿不清地和女儿聊着什么。陶莞非常温柔且耐性地回答:“砚砚啊,她最近有些事我不方便找她呀。”“嗯,湘灵是我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不带回家里……那不是因为我们聚会都在外面嘛。”“妈……你又瞎猜什么呢。”——陶莞这句话里的娇嗔让韩湘灵奇怪,此类语气也只是她和母亲贺玺聊到严珑时才偶尔用到。


想到严珑时,韩湘灵的心脏已经不再时不时地麻痛,她似乎能放下自己无法获得严珑青睐的事实,只是担心起她的安危。在陶妈妈做理疗康复时,韩湘灵和陶莞聊起了严珑和王砚砚,这两个人的关系像一把锁,打开了韩湘灵和陶莞对各自封闭的秘密。韩湘灵的秘密其实早就呼之欲出,陶莞说读书时只看到你和女孩子玩,贴严珑最紧了。可陶莞的秘密却藏得很好,师姐说自己的初恋在大学,爱来爱去的,崩得也理所应当。


前前女友放不下初恋白月光,陶莞不愿意将就,这便分了。前女友一边不愿意出柜一边出轨,还不努力找工作就靠陶莞养着,这便又分了。简单叙述完自己的两段感情,陶莞摇着脑袋,“我真的不知道那时这里装了多少水?还因为恋爱的事儿和我妈闹得不愉快,好几次因为这个和前女友哭诉,觉得压力很大时,她却说,‘早就告诉你了,别出柜’。”陶莞思索着那会儿前女友的话,“我只是希望有个人和我一起面对出柜后的事实,后来发现,很多人都难免怪罪别人的潜意识。


“慢慢的,我才懂,爱情不是避风港,也不能要求恋人和自己去扛那些为难事。”陶莞看着韩湘灵的眼睛释然地笑,“也许我的看法极端了点,‘有情饮水饱’的确是美好的事,可‘有情只关情’又太理想化。”


“是的,‘有情’慢慢地也会不可避免地掺和融入到两个人的身体灵魂之外,小到鸡毛蒜皮或者柴米油盐,大到人生路径的抉择。但凡有不如意,最需要避免的就是彼此责怪。”韩湘灵想到王砚砚和严珑,此时的她们还没来得及充分享受生活小事的甜蜜或苦恼,却迎来强行分手的阴影。也想到自己的妈妈和严华,她们在人生道路的重要路口一再背驰,却又倔强地放不下彼此,现在终于进入了细水长流。


“你呢?”陶莞问韩湘灵,“你……有过恋爱么?”


韩湘灵笑着摆手,“没有过,母单。”她的个性相对温吞,不愿意走强行追求的路径,宁愿和对方在慢慢地相处中日久生情。很可惜,天长日久后,严珑心里一直挂着的是青梅王砚砚。韩湘灵独自退到一个人的角落,犀利而理智地看待自己这一段暗恋。


“总有喜欢过的人吧?”陶莞追问。


“有的。”韩湘灵答得干脆,“有缘无分也就罢了。”比起一开始纠结过自己的外形可能不是严珑的菜,到现在,她已经会暗暗笑自己那时的傻。无非彼此的眼光不匹配,也无非心智没有擦燃对方的燃点,世上的“无非”颇能安抚人心,将曾经看似越不过的坎儿简化为两道地面标记。


陶莞盯着韩湘灵几秒,最后说,“湘灵,我不如你洒脱。”


当韩湘灵要说什么时,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原来是严华与贺玺已经在曲阜找到了孟晓,接上头就好说。


严华的语音消息是一条条细碎状飘进的,“个严兴邦和严瑞,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生下这样的毒种。”“瞒着孟晓说严珑有事先回家了,结果孟晓在严瑞手机看到过他和戒同所的人的对话。”“真是畜生父子啊,把严珑送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戒断。”“这世上要戒断的是他们俩,这样的人还在招摇过市,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贺玺的文字消息则非常有条理,“幸亏孟晓机智,记下了那个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她的想法是由严华报警,可这么做有个弊端,那就是可能会暴露严珑的取向,对她以后的工作生活产生些影响。


而王砚砚马上也现身,“贺阿姨,最好还是稳妥些,严珑这份工作来之不易。”群里一时陷入无言。


韩湘灵沉吟片刻,在群里道,“妈,你要不联系那个戒同所,就说你要送自己女儿来戒断,毕竟我这模样人家一看就信。然后由你报警,说孩子被不法分子强行带走。”她说这样师出有名,警察也能顺藤摸瓜直接救出严珑。


陶莞也连连点头,“光非法拘禁和人身伤害还有虐待罪就够了,更别说肯定还有非法经营盈利问题。”但她很快转向韩湘灵,“这样……你也会冒险吧?”


韩湘灵笑笑,“我皮糙肉厚,生活又太过平静,正是要来点刺激的时候呢。”她尽量说得轻松,而陶莞却皱眉犯愁,“你的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我不在意那些影响。”韩湘灵说得清楚而坚定,“那份工作和我的关系并非互相绑定的,那只是我谋生的手段之一,恰巧共鸣到我的专业罢了。我不害怕丢工作,我只害怕丢了自己。”说完她对陶莞眨了眨眼睛,“我们再想想还有哪些细节需要提前预判吧。”


她们在群策群力时,孟晓扶着肚子在父母家里走来走去,时而看一眼写暑假作业的欣怡,时而偷偷瞥一下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丈夫严瑞。而她的婆婆王红娟正和亲家一起在厨房里忙碌,顺便交换一些润滑孟晓和严瑞关系的意见。严兴邦已经先回了楠城,因为丢不下店里的生意,临走前他和严瑞在房间内商量了很久,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事。


孟晓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如果不是陪同自己回家养胎顺便给严珑养伤的借口,严珑怕是不会着了严兴邦父子的道儿。如果不是她在高铁上睡得昏昏沉沉,怕不会不知道严珑被灌了安眠药并半路被送走。如果不是自己愚蠢且没主见,才会被严瑞的鬼话欺骗,对严珑有事回城半信半疑。那么多的如果,稍微有些思考能力和怀疑精神的人都不会放过蛛丝马迹,而孟晓发现和严瑞谈恋爱结婚以来,她的这些能力都在急剧退化。


从严瑞第一次不耐烦地骂自己、第一次出轨开始,她总用爱情为自己劝降,“再给他一个机会,毕竟我们是从大学一路走过来的感情。”退让一旦开始,很难知道终点在何处。孟晓就在一次次退让中丢失了敏锐的自我觉察,被数个甜枣打发后更能安慰自己:他(他家里人)还是在乎我们这段婚姻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总不能净身出户回曲阜老家独自养孩子吧?现在肚子里的“金孙”更化作一条粗绳束缚住了她。


严家人里,其实最在乎自己的只有严华和严珑,而严兴邦王红娟夫妇只在乎她是孩子的载体。严瑞就更别提了,这些年的婚姻让孟晓对他早已失望,他花天酒地得理直气壮,出轨重婚得大言不惭,在微信里和戒同所负责人还说什么“你们一定要帮我妹妹矫正过来,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希望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以后还要嫁人生子。”义正严词得厚颜无耻。


孟晓真不觉得严华和贺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应该的”,更不觉得严珑和王砚砚的爱情就是低级的变-态的。虽然自己猜测得到印证后她也吃惊过,随之而来的却有一些莫名的羡慕:无论严华贺玺,还是严珑王砚砚,她们望向对方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生动,千言万语都比不过那一眼。她们愿意为彼此放弃人生无数的可能性,承担世俗的不友好,甚至不会获得一纸婚书,无法行走在阳光之下。可比起至今婚纱照还摆在床头、结婚证上笑得开心的自己和严瑞,谁不说一句那才是真正的爱情?


也许女人结婚后到一定岁数就不用思量什么爱不爱了,为孩子忙碌、拿点真金白银的实惠才是聪明做法。装糊涂和真糊涂之间似乎有条不明显的分界线,装久了,人就真糊涂了。


孟晓走来走去可能影响到了严瑞的视线,他“啧”了声,“老婆,你去卧室走行不行?晃来晃去的我头昏。”


孟晓看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枕边人,心里生起一股忿忿不平:他这么恶劣自私,如此不负责,为什么还没事一样地成天玩乐呢?就等着哆嗦完那一下子,爹就当上了,孩子却不教养,家庭却不供养,生活依然浑浑噩噩。他有什么资格描述严珑“过正常人的生活”?严珑再正常不过了,小姑子人心眼极好,温和能干不说,对砚砚也是死心塌地。那晚在家吵架时,严珑直接讲了,“我这份工作就算不要也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是喜欢她,我以后还会堂堂正正喜欢她。”


那个“堂堂正正”深深打动了孟晓,因为她发现自己都无法“堂堂正正”地重新喜欢严瑞了,甚至一想起自己还在和稀泥的状态中等待着二宝的出生而堵心恶心。


“堂堂正正”地喜欢一个人,是多赤诚的状态。孟晓眼睛酸了下,她回到房间独自待着,不一会儿,王红娟给她端来鸽子汤进补。


见儿媳妇不太有胃口,王红娟劝道,“孟晓,这鸽子不腥,血水出得非常干净。为了孩子好,你多少喝点,你看你这两天几乎都不吃什么东西。”


孟晓的手重新摸着肚子,王红娟的眼睛也笑弯了,“我这大孙子很调皮吧?”


“嗯。”孟晓答得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想着严珑,她抬头对上婆婆的双眼,“妈?”


“诶?”王红娟还在用汤匙搅着热汤,看到孟晓严肃的表情,她的动作停下来,“怎么了?”


“你担心你未出世的孙子,不担心自己在戒同所吃苦受罪的女儿吗?”孟晓问。


回答她的是碗失手摔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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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们,明天作者可能来不及更,周日会尽量两更的。明天就别着急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