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坐在马车里后,没看阮芷,脸绷着。

  阮芷伸手拭去顾清辞身上的草叶和脏污,用帕子要给顾清辞擦脸。

  顾清辞脸扭到了一侧,避开了帕子。

  “不用因为我受伤了便这样。不如多给一些银子,她那一份也要。一人最少一万两。”顾清辞看着马车内壁说,声音有些哑,也有些虚,但是情绪却是足的。

  有生气,有委屈。

  若说之前顾清辞以为阮芷去找叶幽漓是正事,两人的关系是正常的。

  只是感觉阮芷隐瞒,看起来太过在乎叶幽漓,又不信任她,感觉两人如此下去,她真成多余的。

  但是马车里的那一瞬间看到的,叶幽漓和阮芷太亲近,就算是情急之中也太过亲密,一点避讳也没有。

  性质便不一样了。

  这会儿伤口疼着,刺激着大脑,一点点割裂疯长的恋爱脑。

  心里也跟着越来越凉。

  最开始她的目的很简单。

  只是想找一个可靠的“老板”,自己躺平生活。

  有阮芷打理的生活,的确非常惬意。

  生意上的事,家里的琐碎,都不用她操心。

  吃的喝的变着花样满足她的胃,锦衣狐裘,金银玉饰,武器,马匹等等,她过上了如同躺平富二代的生活。

  若是她愿意,也可以不用再考武举。

  她并不要求她。

  就像是溺爱孩子的家长。

  只是,她想要的更多。

  以为阮芷说自己和叶幽漓没有私情,那阮芷就是自己的了。

  恋爱脑开始肆无忌惮的长了。

  陷进去,在乎的也就多了,想要的更多了。

  退一步想一想,其实挺好的。

  做回自己核心员工的位置,以后的生活怎么躺都可以。

  单就这次救她们,也够自己养老了吧?

  继续躺平。

  奋斗留给阮芷和那位吧。

  至于恋爱脑,不要了。

  恋爱的苦,太难吃了。

  不吃也罢。

  顾清辞脑袋里运转着,情绪也跟着变化。

  感觉阮芷的靠近,顾清辞往后缩了下。

  “好了,你不用勉强自己照顾我,我挺好的,侍墨也能照顾。你去找她吧,不用管我。你不用瞒着我,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绊脚石,我成全你们……”顾清辞说,以为阮芷还要帮她清理,闭眼扭头,脸几乎按在了马车壁上。

  让阮芷去找叶幽漓,彻底做个了断吧。

  阮芷没有退后,直凑到了顾清辞的耳边。

  顾清辞手痛着不好推人,身体已经靠在了马车壁上,想说什么,听到阮芷在顾清辞耳边低语了一句。

  声音极小。

  顾清辞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顾清辞怔住。

  “叶幽漓是姱娥。”

  这是阮芷跟顾清辞说的话。

  顾清辞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这和她知道的原剧情完全不一样!

  叶幽漓是姱娥?!

  “这件事太过特殊,也是她最大的秘密,事关很多人的性命,我……莫要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好,对不起。”阮芷在顾清辞耳边低声说,伸手摸了摸顾清辞有些凌乱的头发,想要安抚顾清辞的情绪。

  但是她自己的声音,却是发颤的,比顾清辞的情绪好不了多少。

  阮芷前世今生,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算账,和人做各种交易。

  她和叶幽漓亦是交易。

  哄叶幽漓喝药,安抚她的情绪,似乎是从前世带过来的“工作”。

  可是面对顾清辞。

  阮芷很无措。

  面对她的情绪,面对她的生气,阮芷感觉自己内心某处似乎被牵动了。

  给银子也无法抚平的情绪。

  不哄哄,恐怕哄不好,不再理会她的恐慌。

  让她说出的话都有一些语无伦次。

  顾清辞看向阮芷,确定这件事确实是真的。

  惊讶过后,顾清辞的情绪稍微好了点。

  可以确信,阮芷的概念里,姱娥和姱娥是不可能的,两者的信息素在这个世界是没有吸引力的,也无法互相安抚。

  正因为是姱娥,所以和叶幽漓私下接触才没有避讳。

  目前来说,阮芷和叶幽漓关系是很单纯的。

  只是顾清辞来自只有男女性别的世界,所谓赤乌和姱娥的区分,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模糊。

  主要是脖颈腺体和标记牙一些生理上的小小不同,从外表几乎看不出来。

  其他构造还是一样的。

  姱娥和姱娥也并非不可能产生感情。

  她那个世界构造一模一样的女子,也会互相深爱彼此,成为伴侣。

  醋也不是白吃的。

  气也不是白生的。

  “别生气了,脸转过来。我帮你清理下,喝点水,吃点东西,好吗?”阮芷等顾清辞消化了一会儿说。

  顾清辞的脸还没转过来。

  “我的气没消,我受伤了你才告诉我,你之前根本不信我……”顾清辞闷闷的说。

  虽说是是后脑勺对着阮芷,表示自己还在气,但是语气已经没有刚才要将阮芷推出去,不让阮芷碰一下的炸毛。

  阮芷看着顾清辞,又心软了几分。

  “……是我不好。你生我的气没错。别不吃不喝的。嗓子有些哑了,先喝点水,我再让莲蕊送饭进来。”阮芷放柔了声音说,先将一个水袋打开,送到了顾清辞嘴边。

  顾清辞的手拿不了东西,随着阮芷抬高水袋,就着喝了几口。

  阮芷出生时家里就小有资产了,没伺候过人,喂水第一下抬高了,水溢出了嘴角,她忙放低了些,用帕子擦掉水渍。

  “喝好了?”等顾清辞不喝了,阮芷问了句。

  顾清辞点点头。

  阮芷掀开门帘叫来莲蕊,让她将吃食送来。

  原地休息,厨娘带着没受伤的人埋锅做饭,有热乎汤饭。

  很快莲蕊便将吃食带来了。

  “闻人君说,现在要吃清淡一些。吃些东西,才能喝药。她正在那边熬药。”莲蕊带来了闻人翊的叮嘱。

  阮芷将食盒拿到了马车里面,看着已经转过头,但是仍旧低头,没看阮芷。

  从阮芷的角度看,顾清辞的眼圈还是红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看着可可怜怜。

  “比较清淡,先将就下。等到了客栈再吃些好的补。”阮芷打开食盒说。

  手伤了,自然也无法拿筷子勺子。

  阮芷端了饭,用勺子喂顾清辞。

  顾清辞张口,一点点的吃完了一碗后不再吃了。

  手伤了胃口也小了。

  等闻人翊送来汤药,又给顾清辞检查了下。

  最重的伤是骨折,手上的伤是皮外伤,会好的快一些。

  “夫人,注意下顾君的温度,今晚若是不会起热就应该无事了。若是感觉有热,要立刻差人告诉我。”闻人翊叮嘱了阮芷。

  阮芷记了下来。

  顾清辞不喜欢喝苦药,但是这些有消肿止痛的作用,不喝的话,受罪的还是她。

  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阮芷知道顾清辞怕苦,嗜甜,马车的暗格里都备有蜜饯,果脯之类甜口的零食。

  等顾清辞喝了药,便给她喂了一颗。

  阮芷照顾顾清辞有些磕绊,但神色温柔,眼神带着明显的温度。

  若是以往,顾清辞会忍不住想要亲近,甚至恶劣心思发作,想要得寸进尺,一步步试探底线。

  但是这会儿,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刚才可是挥刀斩乱麻,斩断了恋爱脑。

  现在被阮芷哄着,怎么感觉还挺好的?

  偷眼看阮芷,等阮芷看她时又立刻收回目光。

  说好的,不吃这爱情的苦呢?

  被她这样温柔的对待,就反悔了?

  可真没出息啊。

  临出发时,赵娘子和闵贵义来跟阮芷报告具体情况。

  包括顾清辞在内伤了十五人,货物被射中,损失了一些,万幸没有死人。

  阮芷让赵娘子给伤者分发问慰银子,其余受到惊吓的也都发了银子补偿。

  “多谢主君对小女的救命之恩!是我没有预先察觉。还请夫人责罚。”闵贵义抱拳半跪,有些自责。

  “闵师傅不必自责,以有心算无心,这次来的人不简单,收集好物证,之后详查。今晚的客栈,还要麻烦闵师傅费心了。”阮芷说。

  对于这次遇袭,阮芷感觉很不同寻常,对方已经不是普通的路匪了,训练有素,还有武力那么高,箭法那样好的人,完全是有预谋,有目标的针对。

  “多谢夫人,我定会小心。”阮芷越不追究,闵贵义却是越歉疚,抱拳郑重承诺。

  “夫人,我可不可以把这个给主君?是,是以前父亲给我求的平安符。”他们要走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是闵鸢儿来了,手里有一个很小巧的三角符纸。

  “你这孩子,平安符怎么能乱送人。”闵贵义神色有些尴尬,拉住了闵鸢儿。

  送平安符是有一些讲究的,尤其是这种自己用过的,要送别人,便不太好。

  “我……我不知道。我想主君的伤能早点好,以后别受伤了。”闵鸢儿瘪嘴说,看着要哭了。

  刚才她也亲眼见了顾清辞手上的伤,情愿受伤的是自己。

  刚才想了半天,决定将自己的平安符给顾清辞。

  倘若真有下次,希望顾清辞能平安无事。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清辞从马车里探出脑袋。

  “那是你的平安符,对我没用,你用着吧。我的伤过几日就好了。可惜鸢儿给我做的手套坏了。你若是有时间,帮我再做一副,等我手好了戴。”

  顾清辞对眼泪汪汪的少女说道。

  “嗯嗯,我马上去做!”闵鸢儿立刻点头。

  顾清辞回身坐好。

  闵贵义将闵鸢儿带走,整个车队再次出发。

  马车晃悠,阮芷神色怔忡。

  她对顾清辞在某方面或许还不如闵鸢儿。

  顾清辞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阮芷没打扰她。

  解释的话已经说了,也道歉了,顾清辞还没消气,闷闷不乐的话,该怎么办?

  阮芷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怕解不好,以前那样快乐,意气风发,随时可以笑弯眼睛的人,回不来了。

  车队里有伤的人多,走的便慢了些,天色有些黑时,才到了最近的客栈。

  闵贵义带人提前探路,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在客栈安顿下来。

  阮芷总体指挥了下,主要还是在顾清辞身边照应。

  等只有两人在时,阮芷拿了一个木盒子出来,从里面拿了一摞银票。

  顾清辞说过,要银子。

  先把银子给顾清辞,她心情肯定会好一些。

  “这里有一万两银票,还有这个月的月钱和分成。等到了燕京城,你想要什么便买什么。”阮芷将木盒子给顾清辞说道,打开让顾清辞看到里面的银票。

  顾清辞看到银票,自然是喜欢的。

  富婆就是富婆,随身带这么多银票。

  真的给了她一万两!

  “有没有消一点气?”阮芷轻声问。

  “一点点……”顾清辞鼓着脸颊,想把银票收起来,手指一动便痛。

  “你别动。”阮芷按在顾清辞肩膀,帮顾清辞把银票放到了她的专用小箱子里了。

  阮芷也稍稍松了口气,银子有用就好。

  一万两花的也算值。

  “叶幽漓的,要她自己给我。”顾清辞加了句。

  “好。找机会跟她说。”阮芷说。

  顾清辞抿了抿唇,没让自己太轻易的露出牙花子。

  要是手可以动,她会数好几遍银票。

  现在富婆姐姐这么好说话,是不是养乐姬舞姬也可以打个商量了?

  顾清辞偷眼看了下阮芷,又低头去闷闷不乐了。

  阮芷记得闻人翊说的,时不时便会试试顾清辞的温度。

  顾清辞被阮芷柔软的手碰到额头时,差点没维持住生气的表情。

  想蹭蹭那温热柔软的掌心。

  好在没忘记,自己正在生气。

  厨娘做好了饭,晚饭丰盛了一些,不过,还是以清淡为主。

  顾清辞再次被阮芷喂着吃了晚饭。

  阮芷喂饭更熟练,很精准,没撒的了。

  吃过饭又喝了药,顾清辞含着蜜饯有些困时,莲蕊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夫人,外面有事要夫人处理。”

  听到莲蕊的声音,顾清辞眼皮动了下。

  “我要照顾主君,你叫赵娘子处理吧。”

  阮芷对外面的莲蕊说。

  莲蕊应了声离开。

  “若是困了,我叫热水来,洗漱了睡觉。”阮芷回身跟有点蔫蔫的顾清辞说。

  顾清辞猜测可能又是叶幽漓叫阮芷。

  阮芷这次不出去了。

  这就是受伤的待遇。

  “你可以去忙你的。”顾清辞言不由衷的说了句。

  “说好要照顾你的。我先去叫热水吧。”阮芷说。

  阮芷起身到门口时,门被敲响。

  阮芷开门看到了戴着帷帽的叶幽漓。

  “殿下,我家妻主受伤了,不方便走开。”阮芷有些无奈道。

  “有事要说。关于这次遇到的劫匪。我知道他是谁。”叶幽漓低声说,声音还有点虚。

  阮芷顿了下,让了叶幽漓进来。

  顾清辞原本不高兴叶幽漓来的,听到这个不太困了。

  那人太厉害了。

  好好的袭击她们,是结了什么仇?

  还是说知道叶幽漓在,特意针对的叶幽漓?

  她们是被误伤的?

  这个得搞清楚了。

  “刚才看到了你们收集的劫匪兵器,还有其中一人能使用三石弓的信息,可以判断,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有个亲兵,名窦锵,力气极大,善用重弓。”进来后叶幽漓说道。

  “可是殿下在我们车队的消息走漏了?”阮芷皱眉问。

  她自问,没有得罪过三皇子。

  三皇子要针对,也只可能是叶幽漓。

  “没有。幽王车队走水路,已经快到京城了。我带的人不会泄露。若是针对我,不会用他自己的人,用窦锵太容易辨认了。有可能是针对你的。”叶幽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