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被诅咒之人!”骑兵队长惊愕地叫道。
这又是什么该死的典故?拉斐尔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他只是身体被改造成了纯魔力容器,在使用过于纯洁的力量会不由自主地白化而已,哪里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骑兵队长回了下头, 朝着他的手下们无声地嘟囔着什么, 骑兵们聚拢着凑上前来,在他们的掩护下, 一个骑兵迅速地跳了起来, 在夜色中狂奔而去。
但拉斐尔那么高大,还坐在马上,看他们的小动作,就像老师看学生,清晰又莫名其妙。
报什么信呢?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又掏出一把石头, 弹出一颗直直地打折了那报信者的腿。
这是他在战场上练就的技能, 砸马砸人的准头都不错,可惜友军多时就不太好用了。
拉斐尔一手抛着石块,一手驱着马,走到那眦目无言的队长跟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不在意你们有什么阴谋、秘计, 精灵的生存守则就是, 方圆五百里内,不准有生物互相残杀。”
他俯下身,眯着眼看骑兵队长:“那些孩子们呢?活着的名单给我。”
骑兵队长梗着脖子, 把头别在了一边,像是无法忍受他诅咒一般的白瞳, 却在在下一刻,猛地拔剑拽着马头朝拉斐尔的胸口刺去。
“真让人难过, ”拉斐尔语气轻柔,“为什么学不会好好听话呢?”
骑兵队长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往头上一伸,行了个古怪的礼。他的骑兵们也如他一样,举止夸张、不像活人。
骑兵队们重新骑上马,像来时一样回去了驻地,继续接收着幼童们的消息。
他们会按照大希律王的意志,送孩子们下地狱。
拉斐尔远远地望了一眼那家人离开的方向,他猜到了那孩子的身份,该隐口中的救世主。
不急,他刚刚从骑兵队的记忆里看到,这儿的孩子已经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屠杀,还有一些被父母藏匿起来的,骑兵队正在接受告密,拉斐尔需要带走那些现在还活着、很快又将会死去的幼童。
至于那位离开的救世主,若有缘份,日后自然会相遇的。
拉斐尔策马坠在骑兵队后面,他当然可以更改骑兵队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杀的是真正的救世主,但骑兵队的记忆有什么用呢?对希律王而言,杀一个与杀完全部是一样的,还是全部杀完更保险。
他该更改的是希律王的记忆,可惜……从那场战争中,他就意识到了,民俗信仰的聚集体与他掌握的魔法是相斥的,他无法在千万人之间直击对方首领,除非那首领脱离人群。
拉斐尔无意识地纵马骑了几步,心里笼罩着一种浓浓的不安,他拉着缰绳,拐头狂奔往那家人身上留下标记,这才安下心来。
他不能弄丢那个小麻烦。啧,毕竟可是个能够灭世的生物。
拉斐尔在伯利恒呆了两年,等骑兵队们“杀”完了全部的孩子,给希律王复了命,才放松下来。
那些孩子被他送到了精灵族去。
精灵族不愿意插手人间的事,但要是修养不错、愿意遵守纪律的生物来投奔,他们也是愿意接受的。
更何况是一些还在空白期的孩子,他们完完全全可以从头开始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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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育是一件伤身的事,不符合精灵族爱好和平、互助互利的需求,他们的部落向来是没有新生儿的产出的。
他们通过更换魔法躯体的来维持种族的不灭,但是没有新的灵魂,新躯体哪怕制成小孩,也是大人的内核。
当然,如果有精灵真正地死去了,安眠的灵魂被母树牵引,当它回归人世时,族人们为它制作一具新的躯壳,它就是个真正的精灵族幼儿了。
精灵族一般不会轻易死亡。
从这一方面来看,精灵族算是子嗣艰难。
拉斐尔送来的这批新生儿,不知道带给了他们多少喜悦。
屠杀幼儿的事告一段落,拉斐尔该去看看那位拥有灭世之能、审判世人的救世主了。
拉斐尔凭着风声找到了那家人的位置,那家人居然逃去了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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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就像希伯来地区一样,现在只是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它毕竟也曾是一个强大的帝国,余威尚存,救世主躲在这里,那位希伯来的希律王不会大张旗鼓地闯入此地寻人。
毕竟希律王屠杀幼儿,也只是为了讨好罗马帝国唯一的大元帅,那位至高无上的奥维斯都屋大维元首。
希律王不在乎那位被推崇的幼儿是虚幻还是真实,希伯来人祈祷得太诚挚了,什么神之子、大祭司、万王之王、万主之主,这至高无上的君主怎么能出现在希伯来地区里?
埃及地区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希律王大可乐着看笑话。
拉斐尔毫不费力地在埃及的人群中,寻着那气息找到了救世主一家。
希伯来人现在的打扮实在太好认了,不知从哪一代王那里开始,他们认为耶和华在天上,裸露头顶,就像裸露身体一样,是对祂的大不敬。
他们都会在头上戴上方巾、帽子,在屋外时,时时刻刻不曾取下。
这也是那骑兵队长误认拉斐尔为希伯来人的缘故。
拉斐尔带了个兜帽,几乎要盖住眼帘了,除了希伯来人,罗马境内几乎没有这种打扮的人。
不过拉斐尔戴兜帽,只是因为他在额头上刻了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曾为奴隶而战。
希伯来人有自己的传统习俗,他们不太爱跟埃及人混在一起。这对拉斐尔来说反倒是件好事,那意味着他观察救世主时不需要太蹑手蹑脚。
隔着一条河流,拉斐尔将马拴到了树上,脚步轻盈地钻到了芦苇丛中,盘腿坐在那里,观察着对面的女人和她的孩子——那位预言中的救世主。
不知道救世是谁的预言,但在拉斐尔的直觉中,他十分笃定,这个孩子会是个灭世之人。
女人在河边洗衣服,那小孩跟在她身边,乖乖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块布,用力地搓洗着。
忽然,那小孩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藏身的地方。
拉斐尔没有惊讶,这个孩子或许真的和神明有些关系,发现他也不足为奇,他朝男孩笑笑,将右手凑到唇边,对男孩比了个嘘的手势。
神明之子?拉斐尔轻轻地笑了,也不知道是哪位神明。是那位希伯来人口中的耶和华,还是曾经希腊信奉的宙斯,亦或是如今罗马的朱庇特?
他在人世间轮回千年,只见过地底的魔物,从未见过天上的神灵。神灵千年不曾踏足人间,没想到一出世就是灭世的势头,有点意思啊。
拉斐尔摩挲着下巴,胡乱地想着,既然这男孩出生在希伯来,那就姑且认为他是耶和华之子吧。
耶和华之子,难道是基督耶稣吗?还是亚当临世?拉斐尔一本正经地想。
“你在笑什么?”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好奇地问。
拉斐尔一怔,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毫不意外的,是那个男孩。他在拉斐尔一无所觉的情况下,渡过了河流,来到了拉斐尔面前。
男孩面色无喜无悲,沉稳得不像个两岁多的孩子,仿佛刚刚的好奇只是拉斐尔的错觉。
拉斐尔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母亲,她还在那里敲打着衣物,完全没有发现儿子从她身边离开了。
“小孩子出来玩应该要告诉家人。”拉斐尔轻轻地说着,拉开衣兜,想找找看他有没有携带魔法暖石,好给这孩子烘干被水沾湿的衣服。
真好,他没有把这石头当做暗器扔出去。拉斐尔松了口气,随意地将这石块儿往男孩儿脚下一扔。
“知道什么是魔法吗?它会把你的鞋子烤干,让你少挨妈妈一点批评。”拉斐尔轻松地托着腮,支着下巴靠在左腿上,同男孩开着玩笑,“既然能在水面上行走,就不会为这么一块石头大惊小怪吧?”
男孩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也学着他的样子,往芦苇丛里盘腿一坐,把那块暖石搂在了怀里。
那石块温暖又不烫人,不过一会儿功夫,男孩身上沾染的水气也消失了,这让他似乎是惊奇地喟叹了一声,变得有些像是个伪装大人的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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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手指痒痒的,想捏捏他圆嘟嘟的、一本正经的脸颊。
他看了男孩半晌,还是决定恪守希伯来人该拥有的社交距离。
“小鬼,你该回到妈妈那儿了。”拉斐尔毫不留情地冲着男孩的脑门弹了个脑瓜子,留下一指红印。
男孩仰头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忽然,男孩伸手摸向了他的额头,拉斐尔一惊,下意识地昂头侧脸避过他的手。
男孩子只摸到了兜帽旁的一缕头发。
“你的头发很黑,跟我一样。”男孩看了看手中的头发,突然说道。
拉斐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视线穿过河流,望向了那个洗涤衣服的女人,方巾下的头发是金色的,耀眼又闪亮。
“你的母亲叫玛利亚?”拉斐尔艰难地问。
男孩像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坚定地点了点头。
拉斐尔心中那盘旋已久的问题终于缓缓落地,他好像知道这位神之子是哪位神之子了。
“那你就是耶稣咯?”拉斐尔喃喃。
男孩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他的口音有些奇怪,纠正道:“是约书亚。”
拉斐尔的表情变得困惑了起来。约书亚又是哪号人物?难道这小孩没有生活在希伯来神话里?
“但是我想你的父亲或许叫约翰?”想着或许是发音不同,拉斐尔不死心地问。
约书亚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不是我的父亲。”
拉斐尔在大腿上敲打着指节,约书亚说“他”,说明是有这么一个叫约翰的人,在约书亚身边扮演着父亲的角色,但是约书亚并不愿意承认。
可以称之为母亲的玛利亚、绝不是父亲的约翰,还有那与耶稣相似的名字……
拉斐尔轻飘飘地看了约书亚一眼,缓缓吐出了口压抑已久的长气。
男孩似乎真的是那个耶稣基督,最后的晚餐发起人,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复活者。
十字架是一种很严苛的酷刑,人被钉在上面,创口小,还可以活很长时间。在还活着的时候,伤口会因为承受身体的重力逐渐被撕裂,神经的收缩又拉动着胸腔使呼吸无法顺畅,人被暴晒在烈日下,最终在苍蝇的叮咬下渐渐死去。
拉斐尔很了解这种刑罚,这是罗马在镇压奴隶暴.乱时,最常使用来示威的手段。
他怜悯地摸了摸约书亚的头,这就是男孩选择灭世的理由吗?
拉斐尔来自未来,他明知道在罗马消失之后,世界也不曾毁灭。但他就是十分偏执地肯定,这个世界会毁在男孩的手里。
男孩绝不是救世主,拉斐尔确信,他暴虐又固执,像是传说中降下洪水的耶和华。
“难道真的像传闻所说,你是神之子?”拉斐尔甩开脑中的念头,如愿地扯了扯约书亚的嘟嘟脸,随意地开着玩笑。
“我是人之子。”约书亚拍开了他的手,一本正经地纠正着他的说法。
拉斐尔不说话了,父母的问题不适合跟小孩子开玩笑,他轻叹着把约书亚抱了起来,搂进怀里。
两个黑发黑瞳的人发丝交缠在一起,似乎给了彼此一些安慰。
虽然拉斐尔不需要什么安慰,但他总是蠢蠢欲动地想把男孩扼杀在摇篮中。
不行,这个男孩会复活,他抱紧了约书亚,不断地在心里劝阻自己。
额头的伤口上覆上了一片温热的气息,拉斐尔反射性地睁大了双眼,男孩摸到了他为自己刻下的烙印!
拉斐尔难以忍受地轻轻推离了男孩,不悦地点着他的头:“小鬼,希伯来的老师没有教导过你,私自探索别人的秘密,是件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哪怕是在逃亡,但这毕竟是希伯来人传说中的救世主,拉斐尔不认为他们会忘记把男孩送去学习。
“忘了你才两岁,还不到该上学的年龄。”拉斐尔看看他的身高,猛地一拍脑门,有些懊恼地嘟囔着。
约书亚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又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拉斐尔的脸。
拉斐尔往下扯了扯兜帽,烙印被很好地掩盖住了,可男孩还是在歪着头看着他,视线仿佛穿透了那层薄薄的布衣。
“你不是奴隶,奴隶的印记不会流血,他们的伤口早已经干涸。”约书亚慢慢地走向他,抬手似乎又想去摸他兜帽下的伤口。
拉斐尔挡住了他的手腕。
“啊,不是血。”约书亚似乎发现了什么,声音中有一种若有所思的天真,“是颜料。”
“你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