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长生之法, 但令人遗憾的是,他正在被血族追杀,因为他的虚假预告。
遥想当年, 似乎是审判二字唤醒了该隐的古老记忆, 这位血族始祖迟疑着停下了对拉斐尔的折磨,还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神明的审判?”血族那苍白的面孔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双眼极亮, 在日光下都熠熠生辉,“祂要审判人类了?”
拉斐尔从地上爬起来,整整衣服,含糊地说:“应该是这样,我做了个预知梦。”
该隐眼中的光略微黯淡了一些,嘴角一淡, 似乎在嘲讽些什么。
那种无言的窒息感又渐渐围绕在拉斐尔身边了, 他不慌不忙地摊开手掌,取下护卫的指环,让小飓风在他们之间展开。
拉斐尔特意控制了方向,那风涡连该隐的衣角都没有卷起, 只卷起了几块巨石, 然后将它们撕裂成粉末。
这不属于人类的掌控力终于让血族的始祖拿正眼看他了, 只是暗淡的眼眸依旧死气沉沉。
“以风声为誓,我知晓了审判日的到来。”拉斐尔盯着该隐的眼睛说。
那双暗沉眼眸的主人微微颔首。
“尘世间的生灵都可能亡于那场末日,难道您不想做些什么吗?”
话音还未落下, 拉斐尔就看到该隐死寂的眼中似有疯狂一闪而过,心里不由暗叫了声不妙, 但还是面不改色、平平稳稳地说完了全句。
血族始祖还怪有礼貌的,听完了全程才仰天一笑, 干瘪的声音从嗓子眼中挤出,毫无生意。
“全部毁灭?早该这样了!”这语气像是喜悦的,可拉斐尔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意。
这位永生的吸血鬼身上全是了无生机的沉沦。
“还是说,你想当这个救世主?”该隐斜斜地瞅着拉斐尔,让他心底有些发寒。
拉斐尔不想对该隐对手,至少暂时不能,他还没找到破解永生的办法,即便是毁灭了该隐的肉.体,那也只是暂时占据上风。等该隐重新复活,他就招惹了一个摆脱不掉的麻烦。
永远禁锢该隐?拉斐尔自己的转生CD远比该隐长得多,他怕没做好万全的准备,反而被该隐禁锢于永生了。
现在的这种僵持,对他们而言是最合适的,拉斐尔藏好了眼中的警惕,噙着笑意看向该隐。
显然,该隐也从他身上得到了趣味,不打算再为孩子们报仇,直接给他一个痛快了,而是想着留下来折磨。
让一个疯子对自己感兴趣,是最不明智的。但拉斐尔需要这个不明智带来的机会。比如……
研究一位永生的吸血鬼。
“我想不想当救世主,这对您来说难道重要吗?”拉斐尔轻轻摇了摇头,“审判日审判生与死的距离,被认为不合格的灵魂……”
“嘻~”该隐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被神的力量惩罚,消失于天地间!”他像是愉悦地叹道。
拉斐尔点了点头,提醒道:“但您或许不在这个被审判的名单里呢,毕竟您已经达到了永生,不是吗?”
该隐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不。”他瞪大眼睛,摇着头退了几步。
真是可怜的永生吸血鬼啊,拉斐尔怜悯地想,憎恶世界,想要全部的生灵都归于毁灭,但又无法生活在一个完全沉寂的世界里。
拉斐尔身边的空气不知被什么力量抽走了,他的呼吸变得愈发困难。紧接着,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沉重的空气压在他身上,他听到了皮肤剥落、肉块挤压的声音,他隐约猜到了那是从哪里传来的,因为他浑身都被从未体验过的疼痛包裹着。
“愈发……永恒的……孤独?”拉斐尔强撑着破碎的嗓音,口中不断地往外弥漫着血液,笑着问。
孤独可怕吗?他不知道。但显而易见,对这位拥有了许多后代的血族始祖来说,孤独是最可怕的未来。
“我……拥有……轮回的……记忆。”
身上的压力猛然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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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晃悠着站直了身体,声音嘶哑地说:“不知道从哪一世起,我丧失了做梦的能力。但是现在,一切又回来了,梦境很美好,不是吗?”
该隐眼中又弥漫出了深深的厌恶,拉斐尔了然地摇摇头,像是不经意一般,惋惜地看着一网的小棺材:“你的孩子们可真幸运,能够在白天里有这样……安详的睡眠。”
如他所愿的,该隐眼中的厌恶更深了。
拉斐尔轻轻抿唇一笑。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位血族始祖浑身都写满了厌世二字,却在别的蝙蝠沉睡之时,显得那样警觉,或许是因为他是个机敏的狩猎者,又或许是……他像曾经的自己一样,根本无法陷入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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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想,这才不是无的放矢,世间的魔力都有相似之处,他只是试探出了一个接近的答案。
该隐,痛恨有良好睡眠的人。
“我叫拉斐尔,是……”拉斐尔想要婉转地和这位吸血鬼建立合作关系。
该隐还没听完,就不满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令人厌恶的名字。”他喃喃道。
拉斐尔闻声又跪在了地上,他的膝盖似乎碎了,剧烈的疼痛中,他还有心情在心里抱怨。
这位血族始祖真不礼貌,拉斐尔这个名字怎么啦?一个大众化的信徒名字罢了,他生生世世都叫这个名字!
该隐的恨意拉斐尔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这名字来源于一位大天使嘛,跟吸血鬼力量犯冲是应该的。
他甚至有一些轻微的预感,他和那位天使、和面前的吸血鬼,或许都有一些联系。
眼见拉斐尔成了个血人,呼吸都微弱的只存一息,该隐这才停止了压迫。
他咧着嘴,像是十分愉快,餍足地闭上了眼睛,叹道:“你现在所感受的一切,远不及我这些年经历的万分之一!这都是!他带给我的……诅咒!”
拉斐尔眼中一片红色,耳中不断地打鼓、嘶鸣,周围的一切他明明都无法准确地识别,但该隐的狂笑却是那样清晰地灌入了他的脑海。
有点难办,拉斐尔心想,该隐疯疯癫癫的,似乎还习惯了疼痛,他可不想摊上这么一个随时出手的实验者。
转瞬间,拉斐尔又有了新的计划,他颤抖着手从血淋淋的兜里掏出备用的魔药,往嘴里一塞,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他的声带终于修复了一些,能让他再发出声音了。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生命竟然这么顽强,拉斐尔还有余力漫不经心地想。
“您不想知道怎么拥有一个安稳、美妙的睡眠吗?”他的声带在往外面漏着气,只能断断续续、低声而嘶哑地说。
拉斐尔自己听不到这话里的内容,但对面的吸血鬼显然是听到了,还听得一清二楚。
该隐眼里像是着了两团火一般,“唰”地一下就冲到了拉斐尔面前,攥着他的领子,嘴里咆哮着什么。
“我的耳膜还没修复,听不到您在狗……说什么。”拉斐尔礼貌地为自己的无礼解释。
他察觉到自己的领口一松,身上的疼痛也渐渐消失,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鼓一鼓的,他又听到了细微的风声。
“大家都是追求永恒的人,何必这么针锋相对呢?”拉斐尔听到自己嘶哑着嗓子说。
该隐不屑地嗤气:“永恒?”
“是啊,我想要永恒的生机,而您想要永恒的死亡。”拉斐尔笑着回答。
该隐沉默了。
“审判日会毁灭什么?先把它放在一边吧。”拉斐尔笑吟吟地看着该隐,“我们或许可以相互合作,给彼此都想要的东西呢?”
该隐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那个日子在什么时候,但在预言中,它快要到来了。我可不想在那之后转生成更没有神智的生物,你也不想既与死亡擦肩,又无法陷入沉睡,还在孤寂中独自一人吧?”他轻声问。
该隐答应了他。
血族始祖也有自己的私欲,为了他安稳、永恒的睡眠,他默许了孩子们被置于实验台之上。
这有什么关系呢?他自己不也贡献了血肉,供人研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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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只要人类不断绝,他的孩子们随时随地可以被创造出来。想到这,该隐厌恶地皱了皱眉,一想到他的孩子们从前是怎样肮脏的人类,他就完全没了爱他们的兴致。
拉斐尔成功地游说了一位新的实验对象,但跟这位血族的旅行并不让他愉快,它充满了血族在痛苦中造成的稀奇古怪的碎骨与腐烂,让拉斐尔痛得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人,而不是什么破碎的器皿了。
不过这实验并不是没有收获,他通过小魔女凯恩,跟永生者莉莉丝、其她魔女女巫们,都交换了一些像是头发、指屑类的力量附着物,由此发现了一件……怪事。
魔力、巫力、吸血鬼力,这些力量都师出同源。
虽然不曾见过,但鬼使神差的,他有个大胆猜测,难道天使、神明,他们的力量也……?
拉斐尔在笔记中留下猜测:如果这是神明的世界,或许神造物们拥有共同的力量来源。
他停下笔,心里有些苦闷,这对他的长生有什么用呢?他的确有了长生的推测,长生种归根结底还是神的力量在维系着,只要被神明注视,就有办法……但长生不比找到神明简单吗?
拉斐尔发出一声叹息,他轮回这么多世,处处听闻耶和华之名,但真正的神迹,却是丝毫不曾见过。
都是以神之名,行己之事罢了。
他想着想着,将笔一松,颓废地靠在了座椅上,双眼无声地想,寻找生活在传说里的神明,还不如直接等死,准备烂在土里呢。
就这样吧,审判日之后,他、小魔女、该隐,人类、女巫、魔女、吸血鬼等等等等,都会平等地归为尘土。只有尘土才是这世间永恒的末路。
等等!尘土?拉斐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振奋又坐了起来,拿起笔就奋起直书,将头脑中的风暴鬼画符一般记了下来。
他想到了一个让心脏远离腐朽的办法。
从不断更换的机械心脏,到泥土筑瓷,放入他的胸腔,他有时强硬得所向披靡,有时又脆弱得一击即碎。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实现了更替性的长生,暂时。
这种暂时,不是说筑心困难,可能打断他的长生,而是……
就像魔女可能在更换躯体时被地狱的标记趁乱拖入地狱,他得罪了一个群体,可能在身体虚弱时,被他们趁人之危地捉走。
那个群体,显然就是该隐和他的孩子们。
因为拉斐尔的长生实现了,该隐也拥有了自由的睡眠安排,时间已经过去了百年,可是……
审判日没有到来。
该隐愤怒地得出结论,拉斐尔欺骗了血族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