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只吸血鬼勃然大怒, 瞳色蓦地变红,就在拉斐尔做好准备,面对他的攻击时, 那鬼化作一阵黑烟, 变成蝙蝠就往外飞去了。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它飞向夜色黑幕中,用手拎着网, 掂了掂小蝙蝠们, 轻叹一声,往屋内走去。
小蝙蝠们依旧不死心地冲撞着叽哇乱叫,还有的偷偷地从网缝中伸出爪子和利齿,似乎是想要给他附个魔。
“在说什么,听不懂。”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敲了敲爱丽丝家内屋的门。
爱丽丝谨慎地打开了门, 看到是他, 显然是松了口气,把身后的镰刀又放了回去。
拉斐尔走进屋中,刚想把捕了蝙蝠的网丢到桌上,又突然想起了这是她们的餐桌, 便谨慎地将这些暗夜里的不速之客放在了地上。
“我很抱歉, ”爱丽丝愧疚地看着他, “我跟这些家伙结了仇,他们是因我而来的。”
拉斐尔不知道她在抱歉些什么,事实上, 能捉到这么多吸血鬼蝙蝠,实在是意外之喜。
但仔细一想, 既然女孩觉得他弱得惧怕女巫,那么在她眼里, 对付这么多吸血鬼,恐怕拉斐尔也会有些吃力。
拉斐尔偏了偏头,礼貌地朝爱丽丝笑了笑。
“您说得很对,这些吸血鬼的战斗力并不强。刚刚我还看到一个放狠话的强壮吸血鬼,但他倏地一下就跑得没影了。他们的战斗欲望很弱,并不是什么值得正视的对手,感谢您的情报,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愣了一下,随即腼腆地笑了。
“能帮到您就好。”被人认可了想法,女孩表现得没一开始那么偏执了,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礼貌性地夸赞着拉斐尔的观点,“您说的也不错,逃跑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能力一战,他们只是为了狩猎,遇到陌生的敌人先谨慎地撤离,再酌情进攻,的确是个合格的猎手。”
“事实上,”爱丽丝叹息着说,“如果不是您的及时相助,按他们这次的进攻来看,我很快就会被他们带走。他们的确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弱小。”
拉斐尔垂眸看向捕满蝙蝠的那张网。伊芙正蹲在地上,好奇地拿着一只小木棍,扒着蝙蝠网,对里面的小蝙蝠戳来戳去。
“他们怎么不再变成人了呢?”伊芙问。
“或许是魔力耗尽,也或许是这张网束缚了它们的魔力。”爱丽丝看了看拉斐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隐瞒地跟妹妹解释道。
伊芙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们的客人。
“是的,您说的不错。”拉斐尔朝姐妹俩点了点头,“这张网被下了魔咒,会吸附缠绕在它内部的魔力。”
又看向爱丽丝,赞叹地说:“你很聪明。”
话音还未落下,拉斐尔眼见地发现,爱丽丝眉头微凝,显现出一种不太明显的排斥感,他心下了然,顺势转口道:“那一定是您的神明给出的指引吧!”
爱丽丝显而易见得心情舒缓了很多。
“是的,”她轻声说,“一切都是神的指引。”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杀意,同样的,她也无法承认自己的机警。
“抓到了吸血蝙蝠!”伊芙拍着手笑道,“你要用它们做什么实验吗?”
这话显然是问拉斐尔的,因为拉斐尔借宿时,曾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他想要捉些危害人间的吸血鬼研究研究。
伊芙苦恼地叹着气:“他们总是大半夜地来家里摸摸索索地偷东西,应该算是危害人间吧?猎人先生尽可以把它们捉走,点成蝙蝠灯!”
这是小伊芙衷心的期盼,拉斐尔对她点了点头,疑惑的眼神看向爱丽丝。
“这些吸血鬼一直跟着你们吗?”他直言问。
爱丽丝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或许是趋利避害的习性?他们很喜欢袭击落单的人。我本应该像神指引的那样,杀了第一个想咬我的吸血鬼。但是……”
“我不该怀疑神明的。手里不曾沾染同类鲜血的孤女,在他们眼中是完全可以报复的对象。很多次了,他们在晚上来到我的家中,肆意地窥探着这里的一切。”爱丽丝喃喃,“或许那时杀了第一个,我跟伊芙就会安全许多。他们才不是什么只想吸血的边缘魔物,也不可怜……”
爱丽丝做了个祈祷的手势,语气渐渐平淡了下来:“没能相信神明的果决,那是我做过的最错的决定。好在神明是没有放弃我的,不然怎么会让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来抓吸血鬼的猎人先生呢?”
拉斐尔垂下眼眸,只听了爱丽丝的倾诉,不置可否。
这些蝙蝠到底做过什么,能不能让他毫无芥蒂地摆在实验桌上,他不需要去听人类的控诉,只要拿魔药检测一下就好。
拉斐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带得那雕像也蓦地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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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呼吸急促地将雕像捡了起来,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一般,又虔诚地祷告着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拉斐尔没空跟爱丽丝打太极了,他正专心地给每只蝙蝠测着善恶值,先在它们的耳后剃下一撮毛,给毛下的皮肤抹上药剂,静置在空气中反应一会儿。
等苍白的皮肤变紫后,再撒上无辜的香柞草末,粉末会感应到无辜灵魂的悲鸣,在紫色的区域聚集成黑色的斑点,从而显示出这些吸血蝙蝠的恶值。
测试的结果让拉斐尔直咋舌,每只蝙蝠耳后的黑斑都密密麻麻的,可以说,这是他见过的最邪恶的生物了!
“你们镇上有很多夜晚的失踪人口吧?”拉斐尔忍不住出口问俩姐妹。
“你说那些死于吸血鬼之口的人?”爱丽丝反问道,又将雕像还给了拉斐尔,“所罗门王的治下,允许魔物与人类共生,但自以为强悍的一方怎么可能忍住吞食弱者的欲望呢?”
她摇摇头,平静地说:“不要说是夜晚了,白日里也有许多。”
“在这样的小镇上,下一天的呼吸都是一种奢望。不过有了神明的注视,我们一定能活得更久。”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坚定地说。
爱丽丝的观点,拉斐尔不完全赞同。比方说强者欺压弱者,这放之自然界皆行的准则,何止是魔物与人类的冲突呢?人类本身亦是如此,她不该将全部的恨意倾注在魔物身上。
但爱丽丝只是一个常被魔物欺负的小女孩,拉斐尔难道还要纠正她的三观,跟她讲些什么不要迁怒的大道理?
“如果你愿意,或许可以像我一样成为一个猎人。”拉斐尔只是这样推荐着说,就像爱丽丝当初向他推荐自己的神明一样,“我可以友情向你提供一些弓箭、锻刀、护甲,还有成为一个猎人的基本手册。不过那些装备是按照我的体型制作的,最适合你的武器,或许你还是要亲自到矮人小镇那里寻求。”
“你一直在守护你的妹妹,我想,当你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也不会像魔物、或者是邪恶的教会那样,选择欺凌比你弱小的人。”拉斐尔微笑地看着她,夜晚的音色十分柔和,却掷地有声。
爱丽丝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捂着脸蹲了下来,又放下手抱住妹妹,伊芙乖巧地回抱着她。
“谢谢您。”很久之后,拉斐尔才看到她又站了起来,庄重而又真诚地问,“我有什么好报答您呢?”
“您给了我真正的、属于神明的指引,这难道还不够吗?”拉斐尔早有预料,流畅地回答道。
“够吗?”爱丽丝歪了歪头,迷惑地问。
拉斐尔了然,有些心虚地用大拇指的指腹揉了揉食指指节。爱丽丝发现他并不是真心信奉神明了?
但看着爱丽丝脸上隐隐约约的焦虑与不安,还有那欲言又止的愧疚,拉斐尔突然明白,这个女孩或许早就知道了,她信奉的神明可能并不存在,一切不过是她自我欺骗的推辞。
网里的小蝙蝠们已经很少再叫了,时不时的几声只有嘶哑。
他该怎么告诉爱丽丝,不被神爱也能活下去呢?就像这些小蝙蝠们,难道会因为神的厌弃,就此放弃捕猎人类?况且,既然小蝙蝠身上的罪恶已经发生,拉斐尔想,那至少说明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允许了这项罪恶。
冷酷的猎人思考了半天,还是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心理状态,不适合去开导别人。
他冷酷地揣着雕像,提着蝙蝠网回到了车里,将东西往车里一丢。又翻找了些武器与护甲,抽出了一本自制的猎人伪装小册,像说好的那样拿给了爱丽丝。
爱丽丝看着他走远,回到车里,心里一边因为拿到的东西雀跃,另一边又沉浸着一种巨大的茫然与无措。
在这种割裂的心情中,她抱着妹妹打开了那本手册,页扉上写着:猎人,是一种极富正义感、充满同情心的职业。
爱丽丝双眼一亮,想起拉斐尔,对这句话更为信服了。她想,她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的。
拉斐尔回到了车上,夜正深着,他白日里睡了一天,现在正是精神抖擞的时候。
更何况,一直追逐的实验关键就在眼前,他更是感受不到丝毫的困意了。
他戴上魔法手套,小心翼翼地收着网口,从中取出一只黑点最为密集的蝙蝠。
这只蝙蝠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拉斐尔丝毫不敢大意,他对自己的网很是清楚,这网只吸收魔力,让攻击无效化,不附加任何虚弱debuff。
小蝙蝠在装弱,伺机而动着什么。
拉斐尔捏紧了它的翅膀,从抽屉里抽出根绳子,将它缠绕了一圈,牢牢地打了个死结。又拿出一把剃刀,给酒精灯点上火,将刀刃放在火焰上烤了片刻。
给小蝙蝠做完浑身的脱毛处理后,拉斐尔先是拿出同样大小的透明魔法袋,按照身体的部位给魔法袋分个类别,写上标号和备注,封好口放在血族研究专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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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人道主义的实验关怀,拉斐尔好心地调配了一支痛感弱化魔药——很抱歉,他的无魔力注入低配版不能完全屏蔽痛觉,给这只小蝙蝠打入了身体里。
只听叽哇一声,那只蝙蝠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感知能力正在削弱,立刻摆脱了奄奄一息的状态,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它的力气远比普通蝙蝠要大了许多,还能让身体部分化为烟雾,要不是拉斐尔戴了禁魔手套,无效化了一部分蝙蝠的技能,恐怕它就要扑到拉斐尔脸上,抓瞎他的眼了。
“你不能杀我!”拉斐尔终于如愿听到了蝙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