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而喜悦的一周之后, 族人们开始了巨轮的再制作,他们打算建造一支船队,分批多次地让族人们登上迦南。
驻扎在海滩的营地并没有被舍弃, 在迦南安居后, 他们依旧可以乘船往来海滩,同其他的部落做生意。
还有外出打猎的几支队伍, 他们还没有回来做洗礼, 需要等待神父的空闲时间。
不过唯一一艘五十人的勇者小船,倒是再次出发了。上面已经没了勇者们的踪影,而是搬上了整个贤者小屋,还有他们的骨干成员。
当拉斐尔踏上船时,他看见菲洛皱着眉,跟那位神父耳语了几句。
神父就温和地跟族长说:“神的领地, 应使贤明的人先入。”
组长看了看神父不满的对象, 连忙解释说:“别看拉斐尔年龄小,他对贤者之书的研究不比其他人少!他不仅是这船的最初设计者,还让族里第一次升起了热气球,在野外的冒险中被三十六翼的天使搭救过!”
“拉斐尔?”神父宽容地笑了, “伴随于神明身侧的七位天使中, 也有一位名为拉斐尔的, 这孩子定是被神庇佑,他能以稚龄之身先踏入迦南。”
族长立刻被他说服了,喃喃道:“原来拉斐尔这个名字, 竟承受了神如此的厚爱!怪不得,贤者之书的扉页上, 也刻着拉斐尔的名字!”
神父一顿,虔诚地向上苍祈祷了起来。
“拉斐尔是最爱人的天使, 感谢神明的赐福。”
船上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跟着祈祷起来。拉斐尔叹了口气,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准备仔仔细细地看看,这船要如何避开人鱼的歌声。
似乎是洗礼真的起了作用,他们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人鱼,安安稳稳地抵达了那片神赐之地。
拉斐尔想不清楚这个种缘由,索性也不去想了,美人鱼嘛,可遇不可求。
迦南的确是个丰饶富足的地方,它安静祥和,有规整的房子,富丽堂皇的教堂,和他们之前见的所有部落都不一样。
这里除了健壮的年轻人,还有许多老人、孩童,完全没有肮脏的奴隶,一眼望去,所有人都洋溢着平和的微笑。
拉斐尔看到,族长的眼睛都要直了。
“感谢神明。”族长喃喃道,这话倒带了些九分的真心了。
族长二十多岁,正值壮年,但根据他们流浪的传统,他大约也只有十年的光景了。
迦南的老人很多,留在这里,他或许也能安度晚年,族长开始觉得,神明真的赐福在他们身上了。
定居有定居的快乐,拉斐尔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深感抱歉。
他跟着船队来回几趟,族人们大部分都来了迦南,只有少部分人因为轮班,驻扎在沙滩营地那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凡是踏上这片神赐之地的,没有不真心感谢耶和华的。这里土壤丰沃,不需要特意耕种,粮食就能从地里产出。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压迫,没有奴隶,神的子民因为共同的信仰,得到了平等的待遇。
它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伊甸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迦南土地广幅,容得下拉斐尔的部落,虽然它安稳地有些过于安稳了,好像永远不会起什么波澜的样子。但追求刺激,想要更广阔自由的,也可以选择出海。
这世间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人生活的地方了吧?
拉斐尔每每从街上经过,都要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向神明道一万次歉。
迦南最初的确是因为贤者之书上的知识,才接纳他们族人的。但追求文明有什么错呢?迦南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没对他的族人出尔反尔。
在这里生活的越久,拉斐尔的情感也越发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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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迦南之后,稳定的生活让凯恩家族这样的母系家族也没落了,拉斐尔他们不再跟姨母们、舅舅们,以及同辈的孩子住在一起。
虽然也常常聚会,但距离好像比之前变得遥远。拉斐尔最亲近的人,变得只有他的母亲和妹妹了。
这天是礼拜日,神的信徒们休息的日子,也是他们聚会、唱圣歌的日子。拉斐尔不喜欢这个日子,他不是不喜欢聚会,只是讨厌被强逼着和人一起“休息”。
因为神明七天创世,所以他的信徒也该在第七天时,停下一切工作,去陪伴家人、享受生活。
但拉斐尔却觉得,当陪伴、聚会,成为了每周一次的强制性活动,那它就不再是一种对生活的享受。
不过入乡随俗,拉斐尔也没有太标新立异地不做礼拜。
拉斐尔像往常一样跟着母亲、带着妹妹,一大清早的,就带着食物去教堂,和也早早地去了那里的其他人拥抱问好,然后一起翻开书页的诗,唱起了赞歌。
再之后,就是“玩乐”的时间了,年长一些的,去一起准备食物,作为他们的圣餐,或者在空旷的角落里谱曲、奏乐,又或者是带领着孩童们一起,玩耍、嬉戏。
等到了日头高上,食物也该备齐了,他们会敲响铃声。这时,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需要坐到桌前,赞美耶和华的仁慈与博爱,怀着感激的心情进行他们的午餐。
这是美好的一天,拉斐尔却不认为这是一个让他休息的一天,按照既定的流程交际,比正经研究都让他觉得劳累。
拉斐尔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算是个热爱工作的社畜。
傍晚,和母亲、妹妹一起回家时,玛丽安宣布了一项重大的决定。
“我要结婚了!”她欢快地说。
拉斐尔一怔,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她。
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的玛丽安,还不到三十岁,无论是在从前的部落,还是在这个名为迦南的神赐之地,她都是个适龄婚配的女人,有资格追寻自己的幸福。
况且,她最小的孩子纳雅也已经六岁了,按照流浪部落的习俗,纳雅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让母亲迎来下一个孩子。
“恭喜你。”拉斐尔勉为其难算是真心地祝福着。
婚姻是坟墓,他是这样想的。但玛丽安看起来很开心,他应该祝福玛丽安的。
“谢谢你,拉斐尔。”玛丽安的眼角有些湿润,她蹲了下来,抱起纳雅,又站起来跟拉斐尔交换了一个贴面礼。
“过去,我们没沐浴在神恩的光环之下,四处流浪,没有文明,也没有道德,像动物一样苟合着。”
拉斐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玛丽安竟是这样想的。难道她不再为凯恩家族感到荣耀了吗?
“再过几天,家族那曾经人尽可夫的传统就要在我身上消逝了,我们就会像我的丈夫一样,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光辉的姓氏。”
拉斐尔不知自己该做何感想,他的母亲,好像被这里的观念洗脑了,居然想要抛弃自己的姓氏。
玛丽安泪痕未干,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的女儿。
“等我们改姓布里之后,拉斐尔,你就要去神学院上学了。”
“嘘,我知道你很聪明,在贤者小屋有自己的研究。但这里是迦南,你总该学学神明的教诲!那才是唯一真实的!”
拉斐尔垂着眸,不做回答。
“还有纳雅,我会按照习俗把她送进修女院的。”
拉斐尔猛一抬头,他看到妹妹颤抖了一下,不安地看向自己。
修女院?拉斐尔心里警铃直响,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其中没有猫腻,为什么没有修男院呢?
虽然近现代的神父偏爱小男孩,但也不是说他们就不迫害小女孩。古早的神父搞修女院,他更觉得怪中之怪了。
玛丽安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个孩子的异样,只自顾自地说:“她要学着向神明献出灵魂,让自己的身躯保持洁净。”
“像耶和华规定的那样,永远服从于丈夫之下,生儿育女,不违背女人的本分,度过这一生,才能得到最终的救赎。”
拉斐尔伸手将纳雅抱了出来,放在地上,纳雅立刻跑到了他身后。
“我不记得摩西十诫中有这样的内容,那不是我们与耶和华定下的契约。”拉斐尔沉稳地说。
玛丽安蹙了蹙眉,惊讶地看着儿子。
距离拉斐尔的出生,已经过去十三个年头了,他不是狩猎的勇士,而是屋内的贤者,称不上健壮,但也几乎与玛丽安一般高了。
这样看着年长的儿子,玛丽安竟然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你没看过教堂发给我们的创世纪与盟约吗?”玛丽安不悦地问。
拉斐尔怔愣了下,那是什么东西?他皱起眉头。
“是用希伯来文写的一本书,”妹妹在他身后小声地说,“妈妈刚刚说的,就是那上面对契约的补充内容。”
这样啊,真不巧,他不认识什么希伯来文。拉斐尔想,可能他一直忙于研究,根本没心思学习希伯来文,再念念赞歌之类的东西。
“希伯来文?”玛丽安提高了声音,有些生气,“纳雅,跟你说了多少次,这里不是希伯来,我们也不是希伯来人!这里是迦南,你学的是迦南的文字!只有被放逐的堕落之人,才会称这里为希伯来!”
纳雅噤了声,紧紧地抓住了哥哥的裤腿。
拉斐尔叹了口气,直直地看向母亲的双眼:“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补充契约,真正倾听过耶和华声音的,只有摩西。后来的所谓补充契约?”
“迦南人在一开始就没说出来让我们遵守,在入教的洗礼仪式上,更没人大声地宣读过那样的规定。”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契约,它不是摩西十诫,耶和华的信徒不需要去按照神父的意愿行事!”
话音刚落,他的左脸就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随之而来的,是玛丽安刺耳的嘶鸣:“你想要成为迦南的异教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