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小区至今应有五十多年的历史,算是个旧时代的产物,也必然经历过许多恢诡谲怪之事,所以业主江宿晨也很难说这个小区闹不闹鬼。

  那么……青天白日看见自己家的猫狗说话,正常吗?

  江宿晨站在家门口,出神地看着那矮脚串串金毛眼巴巴地跟在狸花猫身后,舔人家的菊花。

  那狗说:“女神,让我舔舔!prpr!!”

  猫高冷地回道:“滚。”

  舔狗。

  甚至乐不思蜀到忘记迎接主人回家。

  江宿晨下了结论,关上门准备换鞋,又猛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一看,矮脚金毛已经咧着大嘴朝自己奔来了。

  他汪汪叫的声音在江宿晨耳中成了一句人话

  ——“主人,我已经两小时二十三分没有看见你了!”

  猫则高傲地扫了一人一狗一眼,踩着猫步从地板跳到布艺沙发上,揩了揩猫脚。

  如果江宿晨没听错的话,这猫嘴里喃喃着:“铲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真烦猫。”

  江宿晨:……

  槽点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一脚蹬下脱到一半的跑鞋,状若淡定地拿出手机给自己挂了个对面医院的门诊。

  一定是前两天吃的云城特产菌子火锅食物中毒了,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

  哪怕是周末,医院也人满为患。

  医院素来是人间的生死之门,挤在门中的人熙熙攘攘。

  拥挤的感觉让江宿晨有点窒息。

  他特意挑了张远离人群的长椅坐,开始无聊地刷起手机。

  江宿晨揉揉眼睛,幻觉自从进了医院后更严重了。

  他稍微抬头瞟一眼就能看见飘在医院空中的零散灵魂。

  这菌子毒性也太大了吧?

  坐在诊室的江宿晨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忽视诊室外的鬼魂。

  “什么情况?”医生问。

  “食物中毒。”

  医生推了一下眼镜,没从江宿晨神采奕奕的脸上看出任何虚弱的痕迹。

  “具体症状呢?比如呕吐、腹泻、发热?”

  江宿晨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没有,但是我突然能听见我家猫狗说话了……应该是食物中毒。”

  看来情况有点严重啊。

  医生叹口气,不抱希望地问,“你吃了什么?”

  “两天前吃了菌子火锅,医生你说是不是因为菌子没煮熟?”江宿晨虚心请教。

  医生又问:“两天前吃的,今天才有症状吗?”

  “对对对,”江宿晨点头如捣蒜,见医生已经开始在电脑上飞快敲打着什么,紧张道,“医生,我症状严重吗?用不用催吐、洗胃什么的?”

  “不用,”医生掀起眼皮,瞥了眼江宿晨,“你应该是挂错科室了。”

  江宿晨:“啊?”

  -

  江宿晨拿着张写着精神科的单子陷入了沉默。

  精神科医生是个和蔼的小老头,他笑眯眯地看向神情严肃的江宿晨,“小伙子,怎么啦?不用怕,我们精神科不吃人的。”

  江宿晨默默点头,然后说:“……医生你身后有鬼。”

  小老头的笑容瞬间垮了,欲言又止地写下‘情况严重’四字。

  那眼神好似在说:好好一年轻俊小伙怎么就疯了呢?

  ……江宿晨突然觉得自己有嘴说不清了。

  那鬼也着急起来,在小老头身后飘来飘去,似乎是希望他看自己一眼。

  “医生,她好像认识你,她说你是她老公。”江宿晨转述着鬼的话,充当二者的桥梁。

  小老头写字的笔一顿,抬头间江宿晨好像能撞见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冀,“她长什么样?”

  江宿晨仔细观察起他身后的鬼——她应该走得很体面,头发、衣服都很整齐,左眉有一个肉色的痦子,笑起来眉眼间又与眼前这个小老头神似,只是右手上贴了片膏药。

  谁知小老头听后竟掩面落泪。

  “她现在还好吗?”小老头一激动,握住了江宿晨的手。

  江宿晨便一字一句复述,“她说挺好的,那边虽然投胎排队比较难,但好在管理员还天天安排他们去跳广场舞……”

  “好、好……”小老头一边听一边拍着江宿晨的手。

  “她叫你别担心她了,说你的身体都虚弱了。”

  “好……”

  见鬼魂也是泪眼婆娑,江宿晨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你们的心意不会因为阴阳相隔走散的。”

  最后小老头给江宿晨开了点助眠的药,打发他去领药。

  路上有一张盖着白布的床被护士们推出来,在门口等待的小辈们连忙上前,无一不是泪眼婆娑。

  江宿晨特意让出更宽敞的路,他抬头看,那老人的魂魄就飘在斜前方,紧跟着几人,他想拉住谁,手又穿过了那人的躯体,迷茫地缀在他们身后去了其他楼层。

  -

  江宿晨坐在路边,思考起自己被打通任督二脉的可能性。

  按照那小老头的说法,自己是突然‘开窍’了,成神算子了。

  俗称通灵。

  还好江宿晨并不怕鬼,他小时候恨不得自己能看见鬼,现在没那么大执念后,却真得到了这个技能。

  但他心心念念想见的鬼应该也投胎转世,不在了。

  他素来喜欢坐在一个偏僻又安静的角落待着,此刻也不例外。

  能看见点其他东西之后,江宿晨才发现世界上的鬼比他想象的少很多,小区里一眼望去都干净得很,医院是例外。

  和阴阳眼一起来的是听懂动物说话。

  有点新奇。江宿晨偷偷听起流浪猫们的悄悄话。

  一只小黑猫飞檐走壁,站在围栏上,头往顶上伸,嘴里边嘟囔着:“我老婆家怎么住这么高?”

  他顺着黑猫的视线看去,一只白色的布偶猫正整个身子贴在玻璃窗角落,双爪使劲扒拉着窗户——无济于事。

  布偶猫喵喵地说:“我好想你~”

  “我也是!”小黑猫也喵道。

  被秀了一脸的江宿晨:……凤凰男!

  待会回去就把死猫蛋嘎了。

  “我是一个酒精过敏的帅哥——”

  激昂的铃声突然响起,小黑猫吓得骂着脏话跑了。

  江宿晨拿起手机,发现是自己编辑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

  “宋大编辑,我已经交过稿了。”江宿晨语气轻快但满脸幽怨。

  为了赶稿他已经三天没睡过好觉了,此刻看见编辑宋霖的电话下意识地以为又是催稿夺命call。

  “我在你眼里这么恶劣吗?”宋霖失笑,“我只是想问问你身体没出什么大碍吧?”

  他听江宿晨随口提了一嘴去医院,急得不行,现在听见人还能满脑子都是稿子就放心了。

  “……没有。”

  江宿晨犹豫了半秒,还是决定把通灵的情况瞒着所有人,毕竟他自己都弄不清现在的情况。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别担心我了,你这样我还不习惯……还是多担心我的稿子吧。”

  宋霖松了一口气,“你已经是足够让人放心的画手了,我关心关心我手下的生产力很正常吧。”

  两人正闲聊,不远处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江宿晨被迫听了两耳朵,尖锐的物品破碎声伴随着一对夫妻的争吵。

  他俩的家就在江宿晨抬头三楼,动静之大周围一圈遛弯的人都在探头来瞧。

  玻璃内两人的影子正拉拉扯扯,女人嘶吼着说自己想死,男人恶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骂你不死我来杀你。

  ……

  显然已经不是一个适合寒暄的环境了,江宿晨挂断电话后逃也似的回了家。

  家里也不太平。

  不,是太太平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家中景象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以为会见到自家的猫狗拆家、吵吵嚷嚷。

  但实际上家里安静得可怕。

  他开门,只见短腿金毛和狸花猫都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好像房中有什么极其可怕之物。

  江宿晨从玄关走出,看向客厅。

  啊……

  一个男人。

  坐在沙发中间。

  他的五官像是用刀精细雕琢出来的,凌厉又冷酷,似一具完美的雕塑作品。

  全身穿着玄墨色飞鱼服,动作间隐隐有银色流纹。

  这长相不像个真人,倒像是江宿晨笔下画的绝世帅哥。

  简直是江宿晨的取向狙击!

  但再帅也不能掩盖他的犯罪行为。

  更何况他人高马大,目测站起来有一米九,一拳能把江宿晨这个健身半吊子打得半身不遂。

  江宿晨很警惕。

  见对方没有动作,他后退一步,迟疑地问,“哈喽……?请问是非法入侵吗?”

  他这么问,亮起的手机上也映出110的字样。

  整个屋内没有其他人,男人半晌后才和江宿晨对视上,他精致的眉峰微挑,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大银幕中演员巧妙设计的般。

  凤眼抬眸,声音也透着冷冽:“你看得见我?”

  江宿晨看看瓷砖地板,再看看这男人。

  地板上完全没有男人的倒影,连沙发上都没有下陷的褶皱。

  哦,还真不是个真人。

  那就是鬼。

  江宿晨差点两眼一翻原地晕倒,以为自己刚通灵就要被恶鬼索命。

  “我不会害你。”男人轻笑一声。

  于是江宿晨又小心睁眼,正视他非凡的长相和打扮后……江宿晨斗胆猜测,这位哥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也许是有编制的?就像老婆婆说的管理员?

  反正自从见了鬼、还知道有地下世界后江宿晨对一切都接受良好。

  “大人,您来是因为我犯什么事了吗?”江宿晨试探性地问。

  男人应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怪异地看了江宿晨一眼,而后说:“我叫司寒。”

  哦,意思是不要叫他大人咯。

  江宿晨从善如流,“好的司寒大人,您找我什么事?”

  江宿晨身为漫画家,对人物的表情变化异常敏锐,像眼前的司寒,他微表情与他冷面的外貌是个反差。

  他小小的撇了一下嘴角,江宿晨猜他是被自己无语到了。

  随即司寒又端起了公事公办的表情,正经到江宿晨以为下一秒两人就要坐上会议桌签份合同。

  还好,司寒不是来签合同的。

  “你快死了,我是来取你灵魂的。”司寒的话简洁明了。

  江宿晨: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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