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昊朝着岑青露出了毫不掩饰恶意的笑容。
“聋子，知道叫你过来干嘛的吗？”
这个时间点，这个环境，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曹明昊这也不是真的问他，他只是想看到岑青露出点别的表情。
只可惜……
少年明明孤身一人被堵在夜晚废弃的体育馆里，单薄瘦削的模样是他们这样人高马大的少年一拳就能放倒的模样。
可是他脸上，依旧冷冰冰的。
那眼神虽然称不上桀骜，却透着一股嘲讽。
说的话甚至比以前还气人。
“总归不是叫我过来给你治脑子的。”
曹明昊表情懵了一瞬。
说实话，岑青经常被他和他的跟班捉弄甚至欺负，但基本上岑青采取的就是一个沉默且冰冷的态度，仿佛多跟他们说两个字都是一种对自身的辱没一样。
这个态度才是最气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敢阴阳怪气的内涵他？
在一瞬的懵逼之后，不知怎的，曹明昊心里升起的竟是一种难言的兴奋。
而他还没有说什么，站在岑青身后的那个狗腿子却先替曹明昊怒了。
他提脚就踹在了岑青腿弯上，半点没有收敛的力道，岑青即使心有防备，依旧因为昏昏沉沉的状态而被踹了个正着。
单薄的少年被踹得咚地一声单腿跪在了地上。
“妈的你个死聋子，怎么跟曹哥说话的？活腻歪了你！”
脆弱的膝盖重重砸在冷硬的地面上，瞬间就升起了尖锐的痛感。
岑青一手撑着地还没来得及起来，却被踹人的狗腿子一把抓住了头发使命拽着。
“以为那些花痴女生叫你几声男神你就真是神了？他妈的最烦装逼的小白脸！”
“诶诶，大林你悠着点别弄他脸，不然你女神看到会心疼啊哈哈哈哈。”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自己追了几个月都追不到的女神，却暗恋岑青这个死聋子。
这个事本来就让张林觉得憋屈，而最憋屈的是听说上周女神跟死聋子表白，却被拒绝了还哭得很伤心。
这算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头，张林胸中的熊熊怒火已经再压抑不住，抬手就扇了岑青一耳光。
啪——
非常用力的巴掌声，在这个寂静空旷的体育馆甚至产生了回声。
旁边嘻嘻哈哈的跟班们都静了一瞬，只有张林的骂声，“妈的成天顶着这张娘唧唧的脸迷惑女生，今天老子免费帮你做个整容，还你一点男子气概。”
捉弄欺负岑青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是没有揍过几下的时候。
但是始终还在一个度里，像这种先是踹人下跪，然后扯着头发打耳光的事情是第一次。
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被扇一耳光的屈辱或许比被揍断一条胳膊还要重。
几人心里有点忐忑了。
最主要的是，那边曹哥还没发话呢。
几个跟班不由得小心的朝曹明昊看去。
却见在岑青被踹跪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的曹明昊，此刻却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向岑青。
手机被他拿在了手中，手电筒的光直接照向岑青的脸。
这让曹明昊的脸隐藏在了阴影中，看不清面容，却又能清楚的看到他仿佛在发亮的双眼。
好奇怪的眼神。
不知怎的，跟班们不由自主也顺着曹明昊的视线看过去。
少年被粗暴的揪住头顶的头发，被逼迫着仰起了头来。
这个姿势让他脖颈越发修长，下颚线与脖颈之间拉起的弧度莫名灼人。
原本苍白的脸颊上因刚才的巴掌浮现出了清晰的指印，使得他苍白的面上很快就变得通红一片，甚至嘴唇还出了血。
雪白的皮肤，绯红的脸颊和沾染着斑驳殷红的嘴唇，竟呈现出一种近乎璀璨的漂亮。
怦怦、怦怦……
心跳声难以抑制，一双双原本还算清明的眼中染上阴翳却不自知，越发直勾勾的盯着少年。
他似在忍痛，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脏兮兮的体育馆里，他却显得有些“闪闪发光”。
此刻的少年身上传递出的一种无意识的破碎感，不自知的皱眉和依旧冷淡的眼神和表情，反差与矛盾，同时在他身上展现，已经让人完全移不开眼来。
骂骂咧咧的张林完全成为了背景板。
被压制在地的少年仿佛悲情歌剧里的男主角，越是被摧毁，越是破碎，越叫人难以遏制的从心底升起源源不绝的痴狂迷醉。
不得不高高仰起的脖颈，就像是梦幻传说中引颈就戮的白天鹅，不是不惹人怜惜，却同时也勾起了人内心阴暗面里无尽的施虐欲。
每一滴血液好像都开始躁动。
没有人意识到，体育馆里，尤其是泳池边这一片小天地的空气都开始变得黏稠。
阴冷而又潮湿的水汽无声无息的从池底爬上来，顺着地面，顺着空气，顺着一切有形或者无形的东西作为介质疯狂攀爬蔓延，再一点点渗透进每一个人的体内。
但是没有人觉得冷，他们只会觉得更加躁动。
只有岑青。
岑青身上的阴冷感已经到了一个自己承受能力的临界值。
他以往虽然也尽量不惹事，但并不是挨了打还不还手的性格。
但是他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
糟糕到躲不开张林的那一脚，也躲不开他的那一巴掌，甚至现在，他冷得快要倒下去了——如果不是张林还在执着的揪着他的头发。
即使被打了也不吭一声，这样的表现无疑更加激怒了张林。
一波高过一波的怒火让他的表情越发狰狞扭曲，他再次高高扬起了手，怒骂。
“我看你能傲到什么时候！”
巴掌却没能落下去，张林的手腕被捏住。
他怒不可遏的扭头就要怒骂，却发现阻拦他的是曹明昊。
曹明昊比张林还要高大些，因为家庭富裕颇有资产，像他这样的孩子还会被家长从小请人专门教授各种自保能力，以防万一。
换而言之曹明昊很能打。
张林这群狗腿子之所以跟随曹明昊，不仅仅是为着他有钱，更因为他确实很厉害。
“怎么能对我们的好学生这么粗鲁呢，文明一点。”
张林对上曹明昊的目光，表情谄媚的笑了一下，“啊，曹哥说的是。”
曹明昊松开张林俯下身来。
“哎，怎么还流血了呢，这样可不太好。”
他慢慢伸手，是一个要去摸岑青嘴唇上血迹的动作，眼底闪烁着莫名亢奋的情绪。
张林看着这一幕感觉有点怪异，而一直没什么激烈反应的岑青却在这一刻忽然发难，猛地冲曹明昊撞去。
“啊——”
曹明昊痛叫一声重重一脚踹在了少年腹部把他踹开，并捂住了左肩。
少年摔倒在地的闷响和曹明昊的手机摔在地上的脆响交织在一起。
手机自带手电上晃动的光束有一瞬掠过泳池水面，水下似乎浮现出一大块阴影，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曹明昊身上，几乎吓呆了。
因为曹明昊的肩头，插着一把小小的美工刀，虽然小，却很锋利，使得鲜血涓涓流出，很快染湿了衣裳。
谁也没想到，岑青身上会藏着这样的东西。
更没想到他竟然真敢动手。
尤其曹明昊，对上岑青即使狼狈倒地却依旧冷漠的视线时，他清晰的感觉到，那里面在刚才短暂浮现出了些许遗憾。
他在遗憾这一下有些偏离预期，没能如愿插进自己脖子的大动脉里。
岑青那双冷漠而漆黑的眼睛，在这一瞬，竟然给曹明昊带来了一丝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