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着淡淡的蓝紫,太阳高悬,远处连绵不断的冰穹折射出刺眼的亮光。
探险船在狭长的冰川海峡之间行进,速度非常缓慢,直到完全停滞。
船长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对克莱尔说:“兰尼斯,前面已经没有水路了,两边的冰川连在一起。现在只能返航,从这条海峡出去,绕过冰川才能抵达幽灵海域。”
克莱尔问:“要多久?”
船长:“不好预测,但至少要一周,这片海域全是浮冰,只能慢慢开?。”
“一周?时间太久了。”
克莱尔皱起眉头?,拿过望远镜,遥望远方泛蓝的冰穹。
“先在附近停留两天,我想登上这片冰原看一看。”
一出船舱,冰天雪地?,寒风浸透骨髓,瞬间从脚底冷到头颅。
克莱尔身穿厚重皮衣,头戴狐毛帽,脚穿绒皮靴,半张脸被羊绒围巾挡住,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但仍旧止不住地打寒战,露出的眼睫迅速结满冰霜。
谢灵呼了口白气,转过脸看她,“克莱尔,你还好吗?”
“还好。”她牙齿打战地回道。
卡特站在冰地上,冷得直跺脚,戴着皮手套的手掌僵冷到几乎失去知觉,连忙给自己和克莱尔构造出防寒的魔法屏障,然后忍不住问谢灵:“你不冷吗?”
在寒冷透骨的极北冰原里,谢灵穿得确实单薄,白衬衣、黑长裤和棕色风衣外套,深棕牛皮短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一点,不算很冷。”
他呼出的气是淡淡的白雾,脸颊被冰雪映得透白反光,鼻尖泛着一点不明显的微红。
片刻后,谢灵隔着衣服摸了摸锁骨下方的龙鳞,目光直直望向冰原尽头?。
一种奇异的感应油然而生,仿佛有呼唤从虚空而来,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谢灵收回视线,平静道:“克莱尔,我们就此分道吧。”
克莱尔停住脚步,“你现在就要离开??”
“嗯,我大概知道目的地的方向了。”
他要穿过冰原,越过冰穹,到连绵冰川的另一面。
克莱尔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他身边的模糊人影,没有再多问,点了点头?。
“祝你一路顺利。”
她目送谢灵的背影远去,忽然听到咯吱一声轻响。
紧接着轰隆隆的震响从脚底传来,冰原正在开裂!
眨眼之间?,长条裂缝如巨口张开?,克莱尔感觉脚下一空——
“克莱尔!”
卡特失声高呼,浑身惊出冷汗,眼见她跌入冰缝隙中,立即施展浮空魔法,阻止她下坠。
克莱尔整个人悬空在巨大的裂缝中,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几乎停跳。
“……”她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声音:“眼睛,下面有眼睛。”
卡特疾奔到裂缝边,见克莱尔稳稳浮在空中,仓促松了口气。
听见她虚软模糊的话音,大声道:“你说什么?别害怕,我现在救你上来!”
克莱尔的围巾和帽子都掉了,露出一张苍白发青的面庞。
“下面有眼睛,这是它的眼睛……”
这神经质的喃喃低语,让卡特心底冒出一种可怕的预感,他咽了口唾液,伸长脖子往深深的裂缝里看。
眼珠。
一颗庞大的银灰眼珠,挤在这条裂缝里,正在往上看。
如同蛇类的冰冷竖瞳,倒映出他往下张望的模样。
“!”卡特双腿一软,跌倒在冰地?,下意识地往后挪动?。
他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甚至不敢用魔法把克莱尔拉到地面。
生怕一动?,那蛰伏在冰川裂缝里的怪物,就会立刻扑上来。
就在这时,停止开裂的冰原再次传出轰隆隆的可怕声响。
什么?又开裂了?怪物要出来了?
卡特慌乱爬起身,却发现这条狭长巨大的裂缝正在快速闭合!
绝望与恐惧同时袭来,克莱尔像被尖刺扎透神经,猛地扬起头?,厉声尖叫:“爱德温!路卡·爱德温!”
嘭——
撼动冰川的震响由远及近,正在闭合的裂缝陡然停住,瞬间张开?。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在呼啸寒风中迅速掠近,越过这条越开越大的裂缝,伸手往下一捞,挟住克莱尔,稳稳跃向地面。
一切发生得太快,卡特刚刚反应过来,看清迫近到跟前的人影,惊喜交加地叫了声:“爱德温!”
谢灵面容沉冷,将克莱尔推到他怀里,“后退,退出这片冰原!”
“好!”卡特揽住克莱尔,一边带着她往后退,一边望着谢灵的背影急声喊:“爱德温,这下面有怪物,快走!”
话音未落,耳边炸开一片惊雷般的震响。
轰!
轰隆!!
顷刻间?,整片冰原裂出无数狭长豁口,每条裂缝深处都有硕大银灰的眼珠,犹如冰雪大地睁开无数只眼睛。
谢灵悬浮在半空,俯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无声吸了口气。
与此同时,连绵高耸的冰川剧烈摇晃起伏,仿佛原始狰狞的巨兽,从沉睡中醒来,缓缓舒展身躯,扬起头颅。
卡特快被吓疯了,差点带着克莱尔掉进裂缝里,谢灵眼疾手快,给他们叠加了【疾风吹拂】与【屏障守护】,将两人推到离探险船最近的浮冰上。
“你看到了吗……是祂。”
克莱尔冻得脸色青白发紫,但颤动的眼珠一直盯着那片可怕的冰川,嘴里不停念叨:
“那不是冰,是祂,是怪物!好多只眼睛……祂有好多只眼睛,全都在看……祂在动?,祂要起来了!”
卡特心脏狂跳不止,一张嘴满腔冰冷的血腥气,吐出的字音都变了调:“这、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冰原裂缝里,银灰竖瞳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起来,全都望向同一个方向。
无数道视线交织成网,落在谢灵身上。
伪装成冰川雪原的庞大怪物完全苏醒,诡异而恐怖的邪性气息逐渐溢散开来。
“祭、品……祭品。”
扭曲的嘶鸣从冰川深处飘出来,刺得谢灵耳膜嗡嗡直响。
“我的祭品……我的?……过来,到我这里来。”
“真是阴魂不散啊。”
“欲望主宰、亡灵天灾,现在又轮到原初……”谢灵轻咬着牙关,幽幽道:“接下来,该不会就是那个疯神了吧?”
“这不是原初,只是承载祂部分意识的容器。”
赫尔曼的身影由虚转实,蓝瞳凛冽地望着冰川,压迫性的气场缓缓扩散。
“确切地说,是一只寄生在冰雪巨龙骸骨里的邪物。”祂冰冷道:“既然沉睡,何必醒来。”
“祭品,过来,我的祭品……”
邪物发出贪婪扭曲的呼唤,连绵起伏的冰川向谢灵游动而来。
“祭品。”赫尔曼重复这个词,瞳孔略微压紧,语气透出强烈的杀意:“灵,这只邪物超出你的实力,让我教你如何解决它。”
话音未落,祂揽住谢灵,倏地闪现到冰川之上。
“第一步,伸出手。”
祂攥住谢灵的手掌,让他五指张开?,掌心向下?。
“第二步,催动你的魔纹,盗取它的魔力,越多越好。”
浅金魔纹从谢灵胸口迅速蔓延,直到细白脖颈、半侧脸颊都被流动的金线覆盖。
“第三步,听我念咒,你不用念,在脑中回想一遍。这是无声魔法,所想即所为。”
陌生拗口的魔咒落在耳畔,谢灵在脑中跟读,直到最后一个奇异的音节结束——
神级魔法骤然施发,无数猩红火星凭空浮现,变成暴烈火雨,纷纷扬扬地降落到整片冰山雪原。
火雨落地不灭,如水流般溢散流淌,轰烈燃烧,涤荡一切。
邪物发出尖锐嘶哑的哀嚎,一只只硕大的银灰眼珠在冰缝里化成灰烬,辽阔的雪原、蜿蜒的冰川急速融化成水,露出内里的透白骨架。
赫然是一具无比庞大的龙骨。
“第四步,用你最擅长的圣光咒,捏出一支光箭,对准它的核心。”
赫尔曼握着谢灵的手,凝结出一支银辉闪烁的光箭,对准龙骨里窜动逃逸的灰白肉核。
“现在,松手。”
光箭从谢灵掌心飞出,在空中划出一抹耀眼流光,直接穿透灰白肉核!
谢灵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直到银辉消失,火雨熄灭,一切荡然无存。
透白龙骨缓缓下沉,海水波涛汹涌,远方真正的冰川受到波及,断裂坍塌,引起惊涛骇浪。
谢灵的魔力耗空,但精神极其兴奋,忍不住扭头用力亲了下赫尔曼的侧脸。
他什么也没说,但脸颊泛红发烫,眼眸明亮灼热,已经无声表达出兴奋开心的情绪。
赫尔曼唇角微扬,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黑发,“记住刚才的无声魔咒了吗?”
“当然记住了。”谢灵扬了扬眉,得意道:“看来神级魔法也不算难,只是消耗的魔力很大而已。”
赫尔曼含笑说:“因为你是天才。”
“谢谢夸奖,其实我”谢灵话说一半,胸口龙鳞突然发烫,一股强烈的牵引感涌上心头?。
赫尔曼见他表情微变,抬手解开他领口衣扣,指尖触碰龙鳞旁边发红的肌肤,眼底神色变幻。
“灵,难受吗?”
“不难受,我感觉到龙冢越来越——”
他话音戛然而止,看见大海尽头漂来一座庞大的城池。
并非自然岛屿,也非巨轮大船,那是由巨石建成的宏伟城池。
城门高耸入云,宫殿恢宏华美。
只看一眼?,谢灵就明白了,这是昔日龙神的庭院,世间众龙的归处。
谢灵缓缓降落,三重巨门为他依次打开?——
轰、轰、轰!
谢灵站在门扉中间?,渺小如微尘。
他深吸了口气,握住赫尔曼的手掌,“我们进去吧。”
似有强风从灵魂呼啸而过,冥冥中命轮悄然转动?。
在谢灵迈开第一步的刹那,虚幻的巨大时钟浮现在他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