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厉清如唤住他, 语气略带几分阻拦之意,“明明说过要陪女儿和林妃娘娘,怎么一看到叶贵妃就变心了呢?”
往日里的厉清如沉着娴静, 知书达理,且从不在意这种小事,今日却一反常态直接挑明心思,让厉洵有点下不来台阶。
“清如,你怎么……”
“父皇要将女儿和林妃娘娘冷落在此?”
林妃立刻上前劝住厉清如, 挡在他们二人中间, 怕再说下去就要让陛下为难和不悦了:“清如, 无碍, 陛下担心贵妃姐姐, 不去看的话总是要记挂着, 还不如一探究竟。”
“可是……”
“无事的清如, 既然碰见了,便一起过去照过面吧, 问候一声, 也不显得那么生分。”林水分向来从容,对厉洵说道,“陛下, 一同前去吧。”
厉洵心中甚是宽慰,三人又折回原路, 向前走去。
事已至此,厉清如也只能跟随上前, 她知道林妃最是好脾气, 肯定不会计较这些,可自己都能看出来叶贵妃是假意吸引他们注意力, 然而父皇偏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看人已经走来,叶惜蔷立刻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料定厉洵会心软,所以才一次次吃定这个男人,将他拿捏在手中。
“贵妃……”厉洵在身后唤她。
“陛下?”叶惜蔷睁大眼睛,睫毛挂着依稀可见的泪珠,身子一软,扑通跪在地上,“臣妾以为,此生都难与陛下相见。”
“没想到,还能在此处相逢,数月不见,臣妾夜夜梦中徘徊,又被噩梦惊醒。”
厉洵将她扶起,说道:“地上凉,先起来吧。”
叶惜蔷道:“原来林妃妹妹和清如也来了。”
厉清如道:“见过贵妃娘娘。”
叶惜蔷道:“公主殿下不必多礼。”
此刻除了叶惜蔷可怜兮兮的在厉洵跟前卖弄,倒也没什么让人抵触的事,厉清如实在看的心烦,招呼也打了,想先行离开。
忽然,一只白色小犬跑到她们跟前,身后还有太监在追。
宫里从未有如此俏皮可爱的小犬,也不知是谁的,厉清如从地上将狗抱起,发现狗脖子带着项圈,还有铃铛和小牌。
“父皇,好可爱的白犬。”
“放开本公主的爱犬!”厉元瑶从远处追来,整个人气喘吁吁。
厉清如这才知晓,原来是厉元瑶的爱犬,于是确认了一下项圈上的木牌有没有刻名字,这一看,让她的手颤抖松开,狗也跑了出去。
“父……皇……”厉清如脸色僵硬,颤抖着手指向那条白色爱犬,眼子瞬间蓄满泪珠,从眼眶滑落,“它,它……那只白犬。”
厉洵不明所以,询问道:“清如,你怎么了?!”
厉元瑶道:“我的狗可没咬到你,别想污蔑人,别以为掉两滴眼泪,就有人信你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将那只狗抱过来。”厉洵一声令下,狗从厉元瑶的怀中被夺走,厉洵仔细看了看,是只温顺的狗,于是摘下狗的项圈,看到木牌上的小字,顿时龙颜大怒!
项圈被狠狠丢在地面,厉洵走到厉元瑶身前,怒不可遏的给了她一耳光,打的周围在场所有人纷纷愣住,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啊。
唯有厉清如面色沉痛,因为她此刻的愤怒不亚于她的父皇。
“元瑶,你为何如此羞辱我,与我的生母!”
众人都知晓厉清如乃先皇后所生,此话一出,让叶惜蔷和厉元瑶愣住。
“你在说什么,元瑶怎么可能……”她预感不妙,立刻将地上的项圈捡起,看到木牌上的小字,心脏都漏了一拍。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误会!”
“元瑶虽说顽劣了些,但绝不会做出这等错事,定是有人陷害,陛下,这是误会啊!”
厉洵冷冷看着她们母子,怒道:“晞儿的名字清清楚楚刻在元瑶爱犬的木牌上,你现在说是误会?!”
厉元瑶捂着肿痛的脸颊,不敢相信最疼爱她的父皇会打她,委屈哭诉道:“母妃,晞儿是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父皇……”
“住口!你这个混账!”厉洵痛心疾首,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熄灭,“晞儿,是朕与第一任皇后所生,是清如的亲弟弟,是朕的第一个嫡长子!”
“只可惜晞儿命薄,不到两岁时便夭折了……”
“朕的晞儿聪明伶俐,一岁就会爬在床边叫父皇,那是朕最期待,最疼爱的儿子,你怎么敢……如此折辱你那早夭的皇长兄!”
厉元瑶哭的满脸泪痕,拼命摇头:“我没有,父皇我真的没有,不是我!”
叶惜蔷跪在地上求饶道:“元瑶就算再任性,也不敢对早夭的嫡长子不敬啊!更何况,嫡长子早夭时,元瑶还未出生,她至今都不清楚这些事。”
“陛下伤心,不许任何人提起嫡长子,所以元瑶根本就不知情,不懂这些的,陛下明鉴,陛下明鉴!”
“元瑶不懂,那你呢?”厉洵眼中布满血丝,曾经的温柔顷刻间烟消云散,伪装一点点撕裂,徒留残忍,他再也不想自欺欺人了,“朕其实都知道,你心中是有恨的。”
“你恨朕只给你贵妃的位置。”
“你恨朕的喜欢,只是因为这张与先皇后相似的脸。”
“你恨入宫这么多年,一朝皇后之位花落慕容家,所以,你恨朕,也恨慕容少紫。”
“不……”叶惜蔷强忍心中慌乱,压下她隐忍多年的不甘,扬起头道,“一开始,臣妾是怨陛下只爱臣妾这张脸,可臣妾有自知之明,没有兵权的叶家,怎么可能将女儿捧上后位。”
“埋怨是真,嫉妒也是真,臣妾就是这么一个女人,陛下若是腻了倦了厌烦了,臣妾同样有自知之明,必不会纠缠。”
“母后!”厉元瑶全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那木牌上竟是夭折的皇长兄名讳,如此大忌,当是大祸临头,避无可避,任凭解释也无用。
她能做的,只有求情,尽可能的平息怒火:“父皇……你要打要骂都冲元瑶来吧,与母后无关,我与母后都是冤枉的。”
“陛下,莫要再动怒了……”林妃刚开口,就被打断话语,谁都没想到,会是这幅局面。
厉洵道:“从前,朕偏爱你,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引起朝堂后宫诸多不满。可朕还是偏爱你,绝非因为一张脸。再美的的女子,也会容颜散去,可朕是真心……真心待你,一晃便是十几载。”
“若果朕只爱你这张脸,那这十几载的偏爱算什么……试问,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十年。”
叶惜蔷泪眼婆娑,倔强道:“那陛下为何不信臣妾!”
厉洵道:“你自己看看,元瑶和元武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当年朕意图送他去边疆历练,消磨掉身上无所事事的懒惰之气,磨炼心性。可你执意不肯,定要将他留在京都磨炼。”
“你说你会好好管教儿女,可你看看……”
“元武和元瑶被宠成了什么样子!”
“无论这两个混账犯下多大过错,都有你这个手眼通天的贵妃揽着,朕现在恍若大梦初醒,过往种种,或许只是朕一厢情愿。”
“不是,怎么回事一厢情愿?”叶惜蔷抓住龙袍一角,哭着恳求道,“臣妾亦是真心喜欢陛下啊,难道,就要为了一个误会,曲解至此?”
厉洵道:“无论此事是不是误会,朕都要惩戒你们。”
“父皇?”厉元瑶害怕的不敢看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窒息低压,手脚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细声辩解道,“元瑶没有,元瑶冤枉……”
厉洵道:“从即日起,将公主厉元瑶关入皇室祠堂每日罚跪三个时辰,抄写佛经三千遍,为早夭的皇长子祈福祷告。”
“何时抄完三千遍佛经,何时回安乐宫。”
厉元瑶惊恐的怔在原地:“父皇,你当真要如此对待元瑶?”
“陛下……每日罚跪三个时辰,身为女子怎么受得了。”叶惜蔷试图求情,却没得到一个眼神回应。
厉洵又道:“叶氏,贵妃,叶惜蔷。”
“不要,陛下……”
“降位份为妃,后宫暂由林妃掌管。”
“不!”叶惜蔷此刻彻底没了分寸,死死攥着厉洵的衣摆,咬牙哽咽道,“臣妾与陛下恩爱多年,育有一子一女,陛下如此对臣妾,让臣妾往后如何立足。”
“陛下,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父皇,你怎能如此狠心!”厉元瑶直接从地上站起,抹了把眼泪说道,“错都在我,不怪母后,是元瑶生性顽劣,不配做父皇的女儿。”
“你!”厉洵被气得眼前发黑,赶忙被人扶住,“回,回寝宫。”
待人统统离去,叶惜蔷冷笑着被厉元瑶扶起,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妃,贵妃,真是可笑,谁稀罕啊,厉洵,我根本就不稀罕。”
“回安乐宫,将所有人叫到院中,本宫宁可错杀,绝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