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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秦军压境。
此时距大渝占领北越边城不过十数天,按理说应当很容易攻下。
然渝军暴虐,破开城门后将百姓尽数屠杀或驱逐,依靠城内充足的粮草物资留于原地休整,加强城防守备,竟费了秦军整整一个月仍未能收复失地。
厉明野沉得住气,蒋川和几位副将可沉不住,每日都要来将军帐里商议对策。
他没刻意防着宋时璟,但宋时璟也不稀得留在帐内惹那些副将们看,人来了他便自己找个由头出去,沿着营边四处走走,或是去蒋川帐里与福安一起待着。
福安是个手巧的,在帐里也不闲着,会给蒋川做针线活儿,缝补衣裳,也会到附近城镇买些糖面回来,做蒋川爱吃的点心。
今日宋时璟过来时,案上已经摆着一盘做好的了,还是他不爱吃的玫瑰酥。
福安放下手里补到一半的袄子,高高兴兴起身给宋时璟斟茶,道:“福安特意给殿下做的,殿下尝尝。”
宋时璟饮了茶,拿起一块玫瑰酥轻咬,熟练地用舌尖卷走卡在齿间的小半截竹筒,吐回掌心迅速抽出字条展开,看完便放到案边的烛台上烧了。
“谁给你的?”宋时璟问。
“这里的。”福安低声道,“军中有人。”
宋时璟嗯了一声:“该准备的准备好,等捷报一到便行事。”
“是。”福安伸手过来握住他的,目光炯炯,“这是离开北越回大渝最好的机会,殿下一定要把握住,切不可心软。”
宋时璟淡淡扯唇:“怎会。”
福安点头:“那便好。”
待了一个时辰宋时璟才走,回帐时几位副将正巧离开,都见过的,知这石井公子如今地位不一般了,便停下抱拳见了见礼。
宋时璟也站住,没什么表情地回道:“慢走。”
他在外人跟前一贯如此,不自觉便端起从前在宫里的架子,待谁都冷淡。
蒋川知他那太子身份,看在厉明野的面上不计较,其他副将有看不惯的,在厉明野跟前多嘴,被罚了几军杖后也识相地没再提。
几人一同往火头军的方向走,天色晚了,隐约有烟火的香气传来。
宋时璟吃不惯那些,扭头掀帘入内,果然矮桌上已备好了他爱吃的菜色,厉明野仍俯首案前,俊脸上的冷色与紧绷还未褪尽,头也不抬地让他先用。
宋时璟确实饿了,没跟厉明野客气,坐下便起筷吃自己的。
曾经在军中只得馒头番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恍若隔世,现在厉明野处处宠着他,每顿都特地吩咐人给他开小灶,荤素皆全,生怕他不乐意似的。
宋时璟心里好笑,细嚼慢咽地吃着。
等厉明野过来菜都凉了,宋时璟没让他吃,先唤人把饭菜拿去热,又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两块玫瑰酥,让厉明野先吃了垫垫肚子。
厉明野鲜少吃甜,但宋时璟给的,他一概不会拒绝,倾身就着宋时璟的手一口一个吃了,还顺势含住那指尖把上头沾的碎屑都舔干净,惹得宋时璟一阵脸热。
“脏不脏。”宋时璟嫌他,倒了茶水要净手。
厉明野故意曲解这话,问他是手脏还是口水脏。
宋时璟自然要答后者,才开口便被厉明野摁住后颈吻了下来,让他吃够这脏口水。
可烦人。
烦得宋时璟一晚上没理他。
所幸厉明野也累,这晚不到往日歇息的时辰便犯了困,脑袋昏沉,被宋时璟扶上床后沾枕即睡,难得一觉到天明。
宋时璟还陷在被褥里未醒,厉明野凑近吻了吻他,又执起那只戴着玉镯的手贴在唇边轻啄,然后帮宋时璟放回被子里盖好,才起身下床。
十月末一场滂沱秋雨为秦军带来了转机。
雨夜城防略为松散,泥泞的山路不留足迹,蒋川依厉明野吩咐带一队兵潜入城内,暗中杀掉当夜把守城门的十几个渝军,互换衣服取而代之,并将他们伪装成因暴露行踪被害的秦军,拖到城内水源附近埋了。
雨下到第三日,城中士兵忽然出现发热症状,大批大批地倒下。
渝军主将疑心是发了疫病,急忙安排发热士兵集中到一处,其余人分批清理城内积水的沟槽,以防疫病加重扩散。
然不知为何,倒下的士兵仍越来越多,无人病殁,也无人痊愈,统统浑身酸痛无力,发热也迟迟不退。
这不似寻常疫病,倒像是中了毒。
能造成如此大范围中毒的,问题必定出在了水源处。
主将立即命人去查,果然在水源附近挖出了十几具秦军尸首,每具的衣衫口袋内皆藏有不明药包。
可还未等军中大夫查出下的何种毒,城外战鼓忽起,紧闭月余的城门竟徐徐打开,将如狼似虎的秦军放了进来。
渝军毫无防备,仓促应战,岂能挡得住气势汹汹的秦军,只得往后撤。
仍在病中的士兵逃的逃散的散,余下逃不动的拿起刀枪拦在了秦军面前,沦为肉盾,为渝军撤退争取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秦军顺利收复失地,顿时士气大振,乘胜追击,将兵力损失半数的渝军打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不出十日便再拿下一城。
捷报传回大营时,宋时璟正在将军帐内小憩,闻声从榻上起来坐了片刻,趁大军未归,快步往蒋川那帐去了一趟。
福安早已等在里头,见宋时璟来便把做好的袄子给他,低声道:“迷药藏在里面,和上次给殿下的一样,口服起效快,药浴效用久些,殿下自己斟酌着用。二皇子……陛下派来的死士约莫十个,今夜丑时到后会把营口的守卫解决掉,只有半刻钟,我帮殿下把巡逻兵引开,殿下看时机出去。”
宋时璟道:“好。”
“还有……”福安端着点心给他,是他爱吃的桂花糕,“殿下,吃了这个再走。”
宋时璟没动手,看了福安一眼。
福安悄声道:“是解药。”
宋时璟吃了一块,余下两块进了福安嘴里,塞得两颊鼓鼓,像奶膘。
“你想回大渝吗?”他问福安。
“……想过。”福安摇摇头,“可大渝容不下我。”
太子殿下乃皇家正统血脉,二皇子既给了他免于戴罪之身的承诺,回去即便不能当王爷,至少可保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而他只是个小小太监。
从他随殿下一同被发配那日起,便再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蒋川对我挺好的。”福安红了眼眶,还像从前那样,埋头揪着宋时璟的袖子道,“殿下回去后,一定要多保重。”
宋时璟拉下他的手,转身离开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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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可能会是我最长的一篇(至少目前为止正文部分已经是最长了),谢谢大家不嫌弃追到这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篇文,就是写了我想看的故事,按照我想的写出来了而已,日更也不累,每天看到新评论就很开心,马上虐过这波就会甜啦,大家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