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他是个江湖骗子>第36章 闻乱

  经此一遭,江阔实实在在地明白为何江湖人都说莫问期难缠,是个杀星。

  从前,以退为进,装痴卖乖的是他,如今不眠不休,狠命磨人的也是他。等江阔脱身的时候,外间树上的鸟雀已经闹了起来。

  整整一夜过去了。

  “嘶——”起身时,忍不住抽气,腰上和腿间实在是酸疼得厉害,连手腕都是软的,没力气。

  红烛燃尽,桌上只剩下两滩烛泪。

  江阔实在没有力气动弹,靠在床头,掀了床幔看屋子里的情形。好在莫问期还给他留了些脸面,昨夜荒唐后留下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地上和榻边还有些水渍,床上的被褥也换过了。

  说是洞房花烛,到后半夜,莫问期却发了狠,不管不顾的样子着实吓到了他。扣着腰身就是不让他走,说什么求什么都只当耳旁风。骂他,只当没听见,骂狠了又悉数被堵回嘴里。

  睡着后,模糊有感觉到他在帮他清理身子,但江阔太累了,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外间不知是什么时辰,江阔半梦半醒地靠着,直到莫问期推门进来才醒过神来。昨夜野兽一般的人,此时衣冠楚楚,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包裹,进来时小心翼翼唯恐吵醒了床上的人。他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食盒,过来掀开床幔,却见江阔半盖着被子斜靠着。

  知他累,也知他醒来过。

  莫问期将他抱起来搂到怀里靠着,又将包袱里的衣裳拿出来给他换上。

  旧的里衣和亵裤被他扯坏了。

  才穿了一半,江阔醒了过来,见这状况自然明白过来,二话不说就夺了衣裤钻进被子里自己穿。

  莫问期失笑,故意拿腔拿调:“昨日新婚,拜堂结发一样不少,这才一夜,你便生分成这个样子,真叫人伤心。”

  江阔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骂他:“就你会说话!”

  “怎么,你做得出还不让我说?”莫问期扯他被子,却扯不下来,“你这样可不是和那些负心汉一样?到手了便甩在一旁,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你现在就这么躲着我,往后可怎么过日子?”

  江阔穿好了衣服,猛地掀了被子来打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都是你的错!”

  一动,牵扯了腰身,一时苦着脸。

  莫问期见状忙停了手,嘴上也消停了:“哥哥,小心些,是我错了,我浑说。”

  江阔不理他,继续穿亵裤。

  莫问期想上手帮忙,被他一下子打回去。

  闹了这么一遭,江阔才觉得饿,昨日下船前吃了几块点心,就这么撑到现在,实在顶不住了。莫问期去打开食盒,端了一碗牛乳红枣薏仁粥过来,还冒着热气,他细心地吹散了热气才喂给江阔。

  这种伺候法实在是别扭,江阔微微皱眉要去拿勺子自己吃,莫问期不肯:“我喂你吃。”

  “又不是断胳膊断腿,哪里就这么矫情了?”

  莫问期趁机喂了他一口粥,笑道:“昨夜是我太过莽撞急色,今日伺候你吃饭有何不可?这叫闺房之乐~”

  正经了片刻便忍不住现原形,江阔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莫问期龇牙咧嘴但就是不肯把勺子给他。

  算了,他喜欢喂便喂吧。

  吃了两口,江阔将碗推给他,莫问期以为是吃腻了正打算给他换别的,江阔止住他:“别只管我,你也吃。”

  “好。”莫问期最喜欢江阔什么事都想着他,三两口将剩下半碗粥喝完。

  食盒里还有马蹄糕、蟹黄酥、松子枣泥饼之类的小点,都是苏州口味的糕饼。莫问期还买了一只叫花鸡和两盅栗子鸡汤,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床头吃了一些。

  吃了饭有了力气,江阔虽然身上还有些不舒服,但到底缓过了劲不想一直呆在床上。

  出门时才知道,已过正午。

  来苏州到底有正事,但今日去庄子上找季妈妈一家只怕有些赶,二人干脆没出门,只是在老宅里走走。上一回到苏州,来去匆匆,又各怀心事,没有正经逛过老宅。

  江阔带着莫问期将老宅每个屋子都逛遍了,将小时候那些事情说给他听,若是十二楼不来,江阔也会和苏州街头的那些小公子一样。这个年纪大约不是在商船店铺中历练,便是已经在苦恼婚事,家里衣食丰足,顶天的烦恼也最多是找不到好媳妇儿。可往事不得回首,故人难追,寻常百姓的生活早在十年前就不属于江阔。

  “当年,我父亲曾想再扩一个院子出去,种些药材和花草,给我母亲打发时间。”江阔指着南面的一处院墙向莫问期描绘当日的场景,“我当时六岁,却是希望父亲能在家里给我弄个习武的地方,父亲笑我太小,用不着那么大的地方练武。”

  莫问期牵着他的手,感受指腹和虎口的茧子:“你为何会喜欢练武?”

  江阔想了想,似乎没想出缘故:“我也不知,或许是天生的吧,也可能是受父亲的影响。江湖人即便离开了江湖,身上也总带着江湖气,大约父亲在我小时候并不希望我练武,说不准更盼着我能习字读书,往后再考个秀才进士什么的。”

  到底是如何,如今也无从知晓了。

  花园里哪棵树的果子最好吃,厨房外的墙曾有个狗洞,他曾在池边钓起过多大的鱼,又在哪出假山上摔倒后哭鼻子。事无巨细,江阔将那些稚气又单纯的过往都讲给莫问期听。

  这些过往如今都已成了可以言说的旧事,再没了从前的重担积压在心,江阔觉得自在很多。

  次日,两人离了老宅动身去城外的庄子。

  他们并没有提前给季妈妈送信,到庄子上时,庄平川和庄遥吓了一跳。

  “公子······阿七!?”

  “娘,娘!公子和阿七回来乐!”

  两人冲着屋子里喊,季妈妈听见后一路小跑出来,几乎是扑进了江阔怀里。莫问期不动声色地在他腰后扶了一把,担心他腰还难受,被人撞倒了。

  季妈妈自收到消息后便一直提心吊胆,更是听闻杭州的变故,日夜担忧。

  季妈妈细细查看江阔的状况:“公子,可叫人担心坏了,快叫我看看······还好,万幸,没有伤······”

  江阔颇为抱歉地冲着季妈妈和那对兄妹笑了笑,扶着季妈妈进屋。

  这处庄子是他母亲陪嫁里的产业,一早便已经落在季妈妈名下,是用来给她养老的。地契和田产都已经和江家和江阔无甚关系,庄家也家底清白,想必十二楼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进屋后,季妈妈才想起阿七的事儿。

  数月不见,“阿七”已变了模样,像是抽条儿一般,身姿挺拔,眼神清明。再不是当初那副憨厚的模样,季妈妈想起他的不告而别,伸手在他手臂上轻拍了好几下。

  莫问期也不躲,笑道:“打的是,都是我的错,叫季妈妈担忧了。”

  庄平川和庄遥张罗了一些吃食和茶水,他们自然发现了莫问期的变化,但江阔如常,他们自然也如常。众人刚要坐下来吃饭,庄叔从外面回来,牛车载着地里晒好的粮食,一见二人也是吃惊不已。

  牛车停在院中,莫问期扫了一眼在车轮上发现了异样。

  一个铜钱模样的痕迹,似乎是刀刻的。江阔蹲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在痕迹上下仔细检查,在车上杂草中发现了一个小布包。

  “是钟云。”那布包内层也有一个铜钱印记,是钟云惯用的递消息的办法。

  内里是牛皮纸包着的纸卷,纸卷上的消息却让他们一惊——楚遥孤身闯入十二楼,劫走了柳无眠!

  按照钟云所说,十二楼对外宣称楼主遭人陷害,走火入魔,又被楚遥挟持。实则是柳无眠修炼的功法功亏一篑,大病一场,心智有损。十二楼丢了楼主,起了内乱,如今南吕等楼主亲传弟子和卢拾为首的新派势力正斗得如火如荼。

  可最紧要的是,明月十二楼的楼主令也不知所踪,最可能是在柳无眠身上。

  钟云传这消息给他是提醒他小心,南吕等人可能会对他和莫问期下手。

  莫问期满脸无奈,他从来就不知道他师父又会有何惊天之举:“师父他应该是带着柳无眠回师祖的山上了。”

  若说秘籍是柳无眠的执念,师祖遗命大概就是他师父的执念。

  江阔猜的也差不多,只是没想到会站出来和南吕他们作对的竟是卢拾,且瞧钟云这口气想必是站在卢拾这边。

  江阔问:“除去九霜,你知道楚师父在楼中的内线吗?”

  莫问期摇摇头,但也猜到江阔想问什么:“你觉得是卢拾?”

  江阔点点头。

  季妈妈一家不明就里,但江阔本就不打算让他们卷进来。苏州的老宅他并没有非要保下来的意思,活着的人比死物更要紧,他交代季妈妈此后不要去管老宅和城里的产业,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季妈妈哪里肯:“公子,那是老爷和夫人的宅子和铺子,我怎能不管?”

  江阔安慰她:“季妈妈,你且安心,我只是不愿让你们和江湖势力沾上关系。十二楼不一定会对那宅子做什么,但事情总有万一,你们且顾着自己。若是风头过去,说不准宅子和铺子都无碍,但我若没有回来,你们往后便不要再理会江家的事。”

  这话和交代后事无异,季妈妈顿时泪落成雨。

  江阔不会安慰人,一时手足无措,还是莫问期开口劝了几句,季妈妈还止住了哭声。

  临出门,季妈妈一直拉着他们俩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公子,阿七,你们······你们定要平安回来!”

  莫问期笑了笑:“记下了,我定好好护着他,季妈妈别哭了。”

  离了庄子,二人没有回城,趁着天色还早在城外马场挑了两匹好马就向官道行去。莫问期知道,江阔回苏州的路上便想好了退路,回苏州不过是再看一看老宅,安顿季妈妈他们。

  莫问期:“老宅真的不找些人护着?”

  江阔:“不必。”

  是了,江阔是再澄澈坦荡不过的性子,做事从不拖沓犹疑。

  “那我们去哪儿?”

  “去杭州,瞧瞧十二楼的乱子。”

  莫问期笑了:“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江阔翻身上马,意气风发:“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