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他是个江湖骗子>第19章 破绽

  密室里。

  黄钟气愤地捏碎了一个杯子,若不是因为柳无眠在,她恐怕能将这个密室都砸了。

  柳无眠躺在小榻上休息,手中把玩着一个小纸卷,听到南吕说济宁寺莫问期逃走之后才开口:“没有追?”

  “弟子自知追不上。”南吕老实回答。

  黄钟气不过,跳起来指着师弟的鼻子骂:“还没追你就说追不上,从前你就不敢对那小子动手,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么窝囊!”他们两个,黄钟天赋高但性子跳脱暴躁,南吕天赋虽不如但胜在性子沉静办事周到。可偏偏有个根骨极佳还狡猾莫测的莫问期,那小子从前便压他们俩一头。黄钟自小就不服气,但他那也是实打实的功夫,并非花架子。那莫问期办事上学足了楚遥的难缠和难猜,向来是个滑不留手的,若是想逃,南吕确实追不上。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且下去,为师想静静。”柳无眠抬手止住他们吵闹,黄钟只好罢休,一脸愤懑地推门出去。

  密室石门重新合上,躺在塌上的柳无眠将手中的纸卷摊开,空无一字。这就是他今夜在济宁寺收到的密信,信是空的,重要的是送信的方式,藏在佛前供奉的面果子里送到他面前的。这种刁钻古怪的办法太熟悉,所以他一发现字条便带着人下山去找那家摊子,到了山下才知道那摊子今日根本没有送面果上山。

  确实像是楚遥做得出来的事,引他下山,又放莫问期搅混水。扎扎实实地拿捏住了柳无眠急着找人的心思,又安排莫问期将这群弟子耍得团团转,师徒二人这一套配合还真从严密防守中找出了空子。

  “师兄啊,你还是这样狡猾。”

  黄钟和南吕出来之后,黄钟仍是不甘心,拉着师弟回到屋中非要扒下他的衣衫看伤口。伤在大腿,饶是师姐要看也总碍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礼,南吕躲来躲去惹得黄钟不耐烦,干脆点了他穴道干脆利落地将他裤子扒了。

  从小到大,南吕从来都拿自家师姐没办法。

  腰带一松,他就如屠刀悬颈引颈受戮一般撇过脸去,任由这不管不顾的师姐拿着蜡烛解了棉布打量他的伤口。

  细长的一道口子,仍在渗血,伤口不大却很深,这确实是无名剑留下的伤口,他们曾领教过多次。但黄钟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伤口瞧着和多年前的力道差不多,但莫问期的手是受过伤的。

  黄钟伸手解了他的穴道,正色问:“他是哪只手持剑?”

  “右手。”南吕答完却是一愣,抬头看向黄钟,彼此皆有默契。

  当年楚遥叛出十二楼之后,身为他弟子的莫问期自然也一并不被十二楼所容,但莫问期不肯交代楚遥的下落是以遭到两年的追杀和围攻。他也曾奋力躲过,但最终都被十二楼的眼线找到了。逃出去的第二年,柳无眠不再执着活口下了杀令,楼中派出两名长老和两名一阶弟子格杀勿论。

  黄钟和南吕就是那两名弟子。

  他们在川南找到莫问期的下落,长老查到他曾在一户农家落脚。为了找到他的下落,两名长老出手逼供,但寻常人哪里挨得过十二楼的手段,最终全家老小都葬送在长老手下。盘桓数日,莫问期却突然自己现身了。他们缠斗半日,两名长老合力废了莫问期的右腕,原本以为可以将人擒获,却不想一时大意就死在了莫问期的剑下。黄钟和南吕逃了出来,带回了长老的死讯,那次刺杀和莫问期这个人也就此成为他们的心病。

  可南吕身上的伤口瞧着力道竟半分不输当日。

  莫问期的右腕当时深可见骨,腕脉必然是废了,如何还能用右腕使出这等功力。

  “我去禀告师父!”

  黄钟起身要走,却被南吕拦下:“等等,贸然行事只怕打草惊蛇。”

  黄钟疑惑:“什么?”

  “那人确实是莫问期的脸,招式也分毫不差,唯一的破绽就是右手使剑毫无障碍。”南吕条分缕析,面色却越来越沉,“除去他本人,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到?”

  除去莫问期本人,那便是······

  “楚师伯。”黄钟喃喃道,慢慢坐下来双手握拳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若单是莫问期,或许告诉师父还能应对。

  “那我们就这样等着?不告诉师父?”

  南吕坦言:“或许师父已经猜到了,即便不曾,现在告知师父也已经迟了。楚师伯在暗我们在明,他既然知道我们会到济宁寺且提前布局,只怕是有眼线的,我们更要谨慎。”

  若有眼线必在近旁。

  黄钟蹙起眉头,像蔫了的秋草一般消了气焰。

  “先看看情况,再找机会暗中告知师父,切记,决不能在外人面前走了风声。”

  黄钟点点头,更愁了。

  -

  莫问期这人大约有些棘手,起码济宁寺之后,楼主并没有指派新的任务。

  数日奔波,难得好眠,醒来时罪魁祸首正躺在他身侧。昨晚闹归闹,江阔终究还是没有赶他走,外间风雨稍歇,只有枝条上时不时落下水滴的声响。

  入目的是他的手腕,解了衣衫护腕,此刻全然暴露在江阔眼前。

  知晓他身份之后,才能确认这些薄茧都是用剑留下的,隐居了数年还这般明显可见当初用功。右腕上的那一处疤近看还是颇为吓人,剑客的手比什么都重要,昨日济宁寺中楚遥的剑招实在是惊艳。却不知,莫问期伤了手腕后,是否还有那般修为。

  “看什么呢?”身后的人一手揽过他的腰,右手跟着收拢,江阔整个人被他收进怀里。

  刚醒过来,莫问期的嗓音是半哑的,带着慵懒惬意的语调磨得人耳根痒。

  江阔想挪一挪身子却被抱得更紧,他又问了一遍,江阔只好老实交代。

  他抬了抬手腕让江阔能更清楚地看到那条疤,他唏嘘道:“十二楼的人心黑手狠,老东西们的损招更是多的离谱,那年他们捉不住我就想废了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往事,还是带些伤疤的往事。即便真假不知,但江阔心底还是有些动容。他伸出手指轻轻抚上那道疤,自上而下,轻而缓:“很严重吗?”

  莫问期埋在他肩头低声嗯了一句,又伸出左手给他看,换了语气颇有些炫耀的意思:“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并非只会用右手使剑,师父一开始教我的便是双剑,而且,我左手用的更好些。”

  江阔闻言一惊,转过身来看着莫问期像是在辨认这话的真假。

  世上奇才众多,但江阔并非是习武奇才,或者说他本就没见过几个奇才。左手剑法本就已经少见,更何况还是用双剑的,这对师徒也也实在是太气人了些,难怪黄钟每每提起都这般气愤。

  “那你左手剑法有人见过吗?”

  莫问期支着手臂看他,随手捻了一缕头发玩:“见过的除了师父都不在世上了,这些年追杀我的人还是挺多的。”

  江阔突然想起昨夜交手的时候,假莫问期用的是右手。他将这话告诉眼前这个真莫问期,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无妨,他们若是反应过来昨晚就追了,到现在的话,师父早就藏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某人倒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什么动静都知道。

  江阔一愣,反应过来:“你躲在我这里难不成是为了探听消息的?”

  莫问期一笑,捏着江阔的头发碰他的脸:“主要还是为了盯着你,免得又一声不响地丢下我跑了。”

  不想再听他撩闲,江阔夺回自己的头发起身穿衣。莫问期倒是依旧闲散地瘫在床上不动,见江阔拿出衣裳来换,还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江阔换衣裳。江阔察觉了他的视线便又抱着衣裳走到屏风后面换,换个衣服还不省心,某人大爷一般地躺在床上满口哥哥长哥哥短的,抱怨自己没钱,又说自己来的急没带行李没衣裳换。

  换好衣裳,江阔唯恐他大声说话被外面的额人听了去,从自己的衣裳里找了一套扔给他。

  “哥哥,你的衣裳我穿有些小吧~”

  江阔丢过去一个眼刀,某人总算老实闭了嘴。

  两人都收拾停当,江阔翻出一块小玉牌递给他:“外城云氏布庄,你要银子要衣裳就拿着牌子去找掌柜,是个漂亮姑娘。”

  莫问期接了玉牌一挑眉,欺身上来问道:“漂亮姑娘?多漂亮?有我漂亮吗?”

  这人露了身份可真是破罐子破摔半点脸皮都不要了。

  又闹了一会儿伺候的人来传话,离开前江阔交代他:“这里守卫多,你还是少来的好,有事在布庄见。”

  莫问期摇摇头:“哥哥,你不知道灯下黑的道理吗?况且师父不知道我在京城,想要找到他的话说不定还是跟着十二楼来的更快些。”

  江阔:“楼主找你师父是为秘籍,你呢?”

  “那毕竟是我师父。”莫问期道,说完又上前吻了吻江阔的眉心,“我知道我还欠你一个正经的解释,师父的事和我的事以后找机会慢慢跟你说。你接着应付你的差事,别卷入太深,顾好自己。”

  话刚说完,眉心的温度移开,窗户开了又关,屋里只剩下他一个。

  江阔心道,这人,怎么来去来去匆匆的,倒弄得跟偷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