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知君仙骨>第三章 你说的那个朋友

  在此之前,先有一场为我举办的元婴晋升大典。

  元婴期修真者,可镇小门道统,即便在法天宗这样的大派,也是数十年才得一个,自然值得操办一场,也好叫天下知晓,法天宗又得一大助力。

  赴宴前,师尊照例与我闲闲拆解与会各家的小心思,免得我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我并非遇事冲动之人,却和小师弟一样,是灾星的命格,走到哪儿,哪儿便横生祸端,比如只是参加普通的门派试炼,偏偏遇上夺舍老魔混入其中,妄图破坏禁地大阵。

  我一剑破万法,次次险中求胜,只是管杀不管埋,数十年来,全靠师尊为我收拾烂摊子,才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这倒罢了,我是你的师长,合该多操心一些。可担惊受怕的滋味,实在是……”他自知失言地一笑,摇头道:“你虽屡屡历劫,又何尝不是大机缘,我怎可强拘你于羽翼下。”

  话虽如此,每当我去各地试炼,他总是赐下无数法宝卷轴,只盼我能多一点防身手段。

  无怪乎早年坊间传我奸邪馋媚小白脸,待我三年戮魔五年屠蛟、谣言又换了个花样——连璧真君可真是养了条疯狗、得了把趁手凶器。

  再到今时今日,我功成上品元婴,一剑震荡十洲,连流言蜚语也一并灭却了,耳畔只闻一声声英雄出少年的赞美。

  “裴道友当日结婴,可真是天下震动。我听门中长者说,上次得见那般祥瑞之气,还是圣人玄嚣渡劫时。”

  这话不过图个吉利,偏有一名小派长老当真道:“老朽观这裴少年根骨清奇,有望成为圣人以下飞升第一人。”

  火候过了,根本无人应和。

  人族承续道统两万载,白日飞升者不过十数人,近三千年来更无一人合道。当世几位大乘期尊者尚在等待渡劫,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刚出炉的元婴?

  “那便借先生吉言了。”师尊温和笑道。

  一见他开口,众人纷纷围上,恭维他慧眼识珠。

  这场晋升大典,我与晏怀冰联袂而至。宾客中试探者有之,示好者有之,却没有明面上拉拢或挑拨的,只因人人皆知,我们师徒一体,我决计不会背叛他,他也决计不会猜忌我。

  叫我头大的并非话外机锋,而是满目俱是熟人,在那淫书中,个个对我师尊心怀不轨,把他奸来奸去。

  细思只觉十分荒唐,好像人间忽然成了大妓院。我好笑地侧头望向师尊,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等绝美迷人。

  他入道极早,永驻于十七八岁刚长成的模样,不幸比我矮了一个头,他与我就近说话时,需要微微仰望。他一开始觉得有失威仪,不太乐意和我并肩,总是老神在在地趺坐于离地十尺的云团上,后来才懒得计较。

  他是魅灵混血,容颜本偏向妍丽,偏又神姿高彻,仿佛冷玉雕成的,令人见之忘俗。化神期道行如渊海,加之修持摄魂术“红颜枯骨”,哪怕未发动时,双目亦漆黑无底,等闲莫敢逼视。

  我看了又看,只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个美人不假,却是一等一的面嫩心黑,究竟是哪个家伙活腻了,才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许是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驻得太久了些,他侧头道:“决儿,怎么了?”

  他不自觉便向我靠来,几乎依偎进怀里,此刻微微仰着脸瞧我,明灯影里,双眸嫣然含笑,宛若三千世界一花开。

  我哑口无言,心神一阵大乱,只想低头亲吻他。

  活腻的竟是我自己。

  开宴前,众人随意走动,大多将我与师尊簇拥着,迎面又来一个戏份多的,我记得是个劳什子药王,从不见他治病救人,春药倒是推陈出新。

  我暗自掂量了一下彼此修为,看能不能抽空宰了他。

  复于心中警觉道,这是第二次因那书中内容而妄动杀心了。

  遂暗自立下一条铁律:不可混淆虚实,不可草菅人命。

  他与师尊攀谈时,我便在一旁静静看着 ,并不怎么在意。论心眼,师尊比我多一百个,断不会被那等下三滥招数坑害。

  然而师尊情潮在即——说是十日之限,可我们彻夜交欢的那一夜该不该算进去尚且存疑,保险起见,我便又将前后放宽了两日,打定主意寸步不离。

  同辈们知我性情孤冷,见我落了单,也轻易不敢上前搭话,唯独李平生笑嘻嘻地凑过来,敬我一杯,“这酒好是稀罕,是连璧真君的珍藏吧,真是舍得拿出来。”

  师尊有许多人间雅好,品酒便是其中之一。我自是分不出好坏,随口一提这酒最合口味,他便为我搜罗来许多坛。

  “这酒乃是昭朝国酿,名唤分月。”李平生笑笑,“大昭亡了百年,分月早成绝响,向来有价无市。今日沾了裴师兄的光,可得多喝几口。”

  我不睬他,他也不嫌无聊,自顾自讲起笑话,兴起时手舞足蹈,时不时拉扯拍打我几下,我便是个木桩子,他都能有来有回,也是奇才。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人道:“决儿,这便是你提到过的心上人么?何不引荐一番。”

  那声音极是温雅,似乎还含着笑意,却如寒冰一般刺骨。

  李平生的笑容被冻僵了,他骇然扫了我一眼,飞快传音入密道:师兄真是把我坑惨了!你们要玩什么吃醋的小情趣尽管玩,何苦拿我当彩头!

  转头又向晏怀冰笑得灿烂无邪,“我与小芳师妹的婚期将至,方才邀师兄吃喜酒呢,若能请到仙尊大驾,则是我辈三生有幸。”

  师尊微微一笑,尚未回答,李平生先挨了一巴掌,一旁的丹崖峰祝师姐气急败坏道;“好你个负心汉,昨晚还和我看星星看月亮叫我小甜甜,今天又从哪里冒出个小芳来?”她一通骂完,转头就跑。

  “诶?!”李平生茫然捂着脸,然后一跺脚,“祝——师——姐——你听我解释!”他跟着追了出去。

  “……”我低头忍笑,酒水都快撒出来。小师弟桃花朵朵不假,但正巧撞破这修罗场,很难说不是师尊的安排。

  一只手迟疑地搭在我的肩上,“你……莫要伤心。”

  他放柔了嗓音,认真开解道:“此子轻浮无度,绝非良配。你向来于风月之事懵懂纯洁,被他用些下流手段勾引,轻易交付真心,错不在你。如今既然识破他的丑陋面目,也好及时……”

  “不是他。”

  师尊恹恹不再言语。

  开宴后,我的位次被移到了上席,一桌都是师父师祖辈,上千岁的交情,虽也有经年不和的,明面上还是热络谈笑,合起伙来灌我这个新来的,几轮下来,我已是面红耳赤。

  我酒量尚可,就是容易上头。

  眼看酒杯又被满上,师尊弯弯笑眼,从我手里顺过瓷盏,“小孩子家家,莫要贪杯。”

  ……我已逾百岁高龄。

  他的唇恰巧挨着我先前碰过的杯沿,慢吞吞地含了含,酒液荡开一圈圈涟漪,他的目光有些迷朦,水中月般破碎,令我的心也为之颤动。

  接着他便掩袖一饮而尽,潇洒扬杯,笑盈盈道:“晏某徒儿大喜,今夜不醉不归!”

  除我以外,他是上座最年少的。我听说他自幼天资过人,备受师门宠爱,性情颇为恣纵,往后五百年光阴付之血火,亲朋师长十不存一,他为苍生执剑,终不似少年游,只在这群长辈面前,尚有几分意气残存。

  大半夜过去,师尊帮我报了仇,喝趴下了一帮老不死的,他自己也是大醉,纵然弹剑笑歌,很是畅快,衣袖飞扬间,又仿佛有销不尽的万古愁。

  我佯作不胜酒力,提前告辞。我做得足够逼真,脚步有些晃,立时有一位在旁侍立的别山女弟子来扶我,她涨红了脸,结巴道,”呸呸呸呸裴师弟,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送,指不定送回谁的洞府。

  我至今未有道侣,是炙手可热的结姻对象。

  我先前分明见到游师伯给她使了好几道眼风,也是难为她了。

  我刚要回绝,师尊已一个踉跄,扑入我怀中,用脸颊蹭了又蹭我的衣襟,头发都乱了。倒还是认人的,软绵绵道:“决儿……”

  我将他扶住,随手帮他理了理头发。他醉态十分可爱,我不由低头多瞧了几眼,眼中泛起笑意。又想起他与我交欢时,也只会懵懂唤我名字,似求饶,又似渴求更多。

  当下心口腾起一把火,浑身燥热。

  那名女修被晾在一旁,讷讷道,“裴师弟……”

  我嗓音微沉道:“我与师尊同归。”

  她闻言便要过来帮我搀扶,我谢绝了。她低下头,失落地轻声道:“那……师弟好走。”

  我半扶半搂着师尊,一道出了殿,见他脚步还是不稳,周围又无旁人,干脆将他一把横抱起。

  他在我怀里倒不闹腾,只是勾住我的脖子,将头靠在我的肩侧,脸颈涨红,闭着眼小口喘息,热气拂过我的脖颈,弥散着甜媚酒香,越发撩动情欲,我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灼沸,很快出了一身汗,胯下早已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