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蒙钰忍了一个假期，还是没能按捺住。
终于，他在一个午后，神情躲闪地问：“杭景，你是不是想看那种片子啊？”
他明明没有明说是哪种，可杭景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不过他却故作不懂：“哪种片子？”
“就是两个人……做爱的那种。”周蒙钰支支吾吾。
杭景立马竖眉警告道：“不是说了不准猜，也不准想？”
周蒙钰着急道：“我没想！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和小路他们都看过的，我就单纯想和你分享一下，其实有学者还论证过呢，18岁之前让我们稍微接触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我才想着分享给你，真的……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瞎想，我怎么会瞎想啊，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话多了，总显得底气不足。周蒙钰红着一张脸辩解，落在杭景眼里就是欲盖弥彰。
杭景哼了一声，却还是问：“片子是像电影一样？”
“嗯！”周蒙钰来了精神。
杭景有点小激动，他的预期本来只是找一些文字材料，直白的视频画面还没看到，就有些浮想联翩了。
“你从哪里找到的？”
“我一个邻居给我的。”
“那他又是怎么找到的？他是成年人？”
周蒙钰摇了摇头，“成年人可以申请观看成人影片，但是他对影片的分享依旧受到限制。应该是一些特殊的渠道，有些网络地址，特别是一些平民开发的，没有被研究院天网监控到，毕竟控制了旧的，又有新的冒出来，平民区的人可不想我们一样尊重法律。”
杭景不置可否，只点点头，“那就好办了，我回去让天赐给我。”
“杭景你疯啦！”周蒙钰急了，“就算他是来自平民区的，他也不一定知道这种网址呀！而且保姆都有他们遵循的规定的，带主人看色情片，是违反职业操守的！”
杭景才不在意，心道：那得是一个真正的平民保姆才行，天赐才不用受到这些条条框框，他和天赐更过分地都做过了。
见他无动于衷，周蒙钰更着急，“而且就算他真的帮你找到资源，你没有一个特殊的阅读器也看不了的，杭景，你需要一个没有年龄识别功能的阅读器才行，杭景！”
周蒙钰心中涌着一股子愤懑，他总想脱口而出：你别和你家保姆一起看那种东西！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怎么管天管地，还要管杭景的私生活。太不正常了！可他一想到杭景和他的保姆凑在一块儿看那些视频，心中便焦躁无比。
而已经先行走开前往教学室的杭景，心中也有着相近的想法——他也完全不想和周蒙钰看那种东西，那只能和天赐一起看才好。
他抱着无比的期待的心情迎来了又一次假期。照例的“贴贴摸摸”结束后，杭景懒洋洋地躺在天赐怀里，他的视线中是天赐白皙又性感的胸膛，两点粉褐色的珠粒显得很可爱，杭景突发奇想地去拨弄了两下，然后悄悄抬眼看天赐，仿佛干了坏事一样——天赐却没什么反应，真是恶作剧没得逞一样的失望，杭景撅了噘嘴，伸手揉揉他的胸口，说：“天赐，你知道做爱是怎么回事吗？”
天赐一愣，然后飞快答道：“知道。就是性交。”
“……”这个大致的同义词显得有些原始和粗鄙，但杭景的脸有点发热，他继续问道：“那你见过做爱吗？”
“没有。”正子脑迅速检索一番，它又补充道：“我的正子脑中并没有预设相关内容。”
杭景撑着自己的脸颊，半支起身子，神采奕奕道：“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学！”
“……要怎么学？”
杭景笑了，有点得意，“你去找找看，那种没有被研究院天网监控的网址，有些网址可以躲过天网下载成人影片。”他相信以天赐的能力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
但他话音刚落，天赐也跟着坐起了身，它似不太明白地端详了小主人一番，而后说：“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做。”
杭景愣住，“为什么？”
“成年之前的生活保姆守则有所规定，不得带领主人观看成人影片。”
简直和周蒙钰说的一模一样，杭景不干，他低头蹭了蹭天赐胸口，笑嘻嘻说：“那我批准你违反规定。”
他柔软的发丝饱满的额头在胸口上留下亲昵的触感，以至于天赐真的花费了一秒钟的时间，去衡量保姆守则和机器人三大法则。无论如何后者是要优先服从的，如有必要，遵循主人命令将优先于保姆守则，但是……
天赐还是坚定摇头，“观看成人影片会对您的身心健康造成不良影响，我不能这么做。”
“……”杭景立马握拳砸了一下他刚刚还蹭过的胸膛——其实是很轻的力道，但也有了责怪的意味。
天赐绷紧了嘴唇。
“那你刚刚、还有以前对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你觉得我们干这事，和观看成人影片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随即，杭景又补充：“你摸我，根本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不良影响，不仅没有任何不良影响，甚至让我非常快乐！”
他非常强调这一点，他可不想让天赐认为有什么“不良影响”，一旦这种念头真的形成，毫无疑问天赐会陷入崩坏。
“所以，观看成人影片也是一样的，甚至它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我现在想要更快乐！我命令你给我快乐，这难道会伤害到我吗？”
他巧舌如簧，咄咄逼人。
天赐迟疑，它忽然意识到，用机器人三大法则来考虑这件事，并不明智，并不容易，也并不明确清晰。它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三大法则在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上会有先天的不足。那么，它所能依仗的，也只有保姆守则了……
“对不起。”它的的声音微弱，一字一句也不是那么流畅地从它嘴里蹦出，似乎它也不是那么情愿，“即使是没有伤害，我是通过保姆从业考试的，保姆守则是不能违反的。”
“你太迂腐了！”杭景气得指责道，“那保姆守则就没说不允许摸我吗？！”
“……是的。”天赐谨慎回答。的确，保姆守则里并没有明文规定。
保姆守则关于性的规定如下：
一、不得以自身生物特征通过生物识别，以协助主人观看违禁内容。
二、不得与主人发生性交关系，即使是主人要求与命令。
在天赐的判断里，体外的生理欲望的满足不属于性交关系范畴。
杭景尚不知晓这第二条，光是第一项规定，就足以让他“怒发冲冠”，“那你们的保姆守则的逻辑真是太有问题了，漏洞大得足够彻底推翻重写了！”
他气得推了天赐一把，没有推动，愈发恼怒地从床上跳起来，火速穿好衣服，赌气道：“不带我看算了！反正有别的人愿意带我看！”
他说着就要溜出卧室，但天赐却转瞬就从床上蹿出，握住了他的手腕，“……别的人？”
“没错！周蒙钰一开始就邀请我看了，我为了你才拒绝了他，现在你拒绝了我，那么我有什么理由再拒绝他？”
“不行。您不能和他去看那种东西。”天赐立即说道。
“请问你的保姆守则有规定不允许我找同学玩么？”
“……没有。”
杭景垂眼扫了眼手腕，“那你还不放手。”
天赐的手掌迟疑了一秒后，有一丝松动，但随即又握紧了，“观看成人影片会对您的身心都造成伤害，第一法则规定了……”
“少拿这一套来糊弄我，我也算是机器人学十分之一个专家了，三大法则不是你这么解读的！”
天赐的手掌又松动了一下，但旋即又握紧，这一松一紧之间，似乎透露出它的挣扎与斗争。
似乎是机器人第一法则和第二法则之间的冲突，但似乎又存在着某种它说不上来的另一种冲突……
它顿了顿，耐心解释道：“许多性犯罪和色情影片有相关性，如果您和他一同观看，很有可能引发他的一些冲动和念头，那么您有可能就会因此受到伤害，您的秘密因此也会暴露，我不能让您处于会被伤害的风险当中……”
“怎么会有风险？周蒙钰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很正直，而且，他喜欢我！他才不会伤害我！”
天赐愣住。但它的手依旧握着杭景。
它抿了抿嘴唇，说：“他不喜欢您。”
“喜不喜欢又不是你说了算。”
天赐固执道：“他不可能再喜欢您。他有可能伤害您。”
杭景有点不耐烦了，但从天赐的这种反应中，隐秘地感到一丝窃喜，以致没有留意天赐这句话的细微的内涵。本来的确很气闷的心情因这丝窃喜有所冲淡，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保姆：
眉头又微微皱起来了，像是苦恼；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很是严肃；眼眸是化不开的墨色，仿佛也隐隐有了怒气。
杭景板着脸，故意轻轻甩了甩手腕，没甩掉，他抬了抬下巴，“行吧，不看就不看，不喜欢就不喜欢，那我就单纯去他家玩好了吧？我去找他玩，找我的朋友玩，请他陪我看电影，有问题吗？”
天赐的手腕终于慢慢松开，但那过程缓慢得可谓艰难，它似乎依旧在苦苦挣扎着，最后，从牙关里似挤出了那四个字：“没有……问题。”
在它彻底放开小主人之前，它想到了一件事，它说：“但是，请您先去冲一个淋浴，您的身体上有比较浓郁的气息。”
杭景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是自己才刚刚和天赐闹腾过，下身还黏糊糊的，脸上一热，他点点头，“可以，我也没有问题。”
终于，天赐的手掌没有再能抓牢主人的手腕，那纤细瓷白的手腕从它的掌心里跌落下去，而它的双眉也在小主人转身去浴室的那一刹那彻底纠结蹙起。
淋浴声哗啦啦，而后是带着清新香气的小主人赤身走出来，穿好干净的衣裳，他打开门，走出去了。
天赐皱着眉紧跟在他身后——皱眉，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皱眉，甚至它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皱眉。
皱眉一种表示情绪的面部表情，它的正子脑中甚至储存着这方面的一大堆研究资料，在“某些事情”和“引发皱眉”之间，它也总结过一些等号。它那无与伦比的学习模仿能力，让它不自知地将这些等号也运用他自己身上了，且有愈演愈烈、愈发自然的趋势。
它不曾察觉。就像当它看着小主人进了同学的宿舍时，它也只是认为正子脑中的纷乱是出于对小主人的安危考虑，而非其他。
它一直等在那扇门外面，混混沌沌的脑袋异常沉重。时间在他的正子脑中，本是一种客观的、甚至类似实体的“存在”的概念，与空间、与物品没有什么区别，但此时，它认为，时间是个很漫长的东西。也有着一些不那么客观的属性。
但是，它怎么会有不客观的念头呢？
啊，里头有声音了。和周蒙钰保姆的寒暄过后，他们进了卧室。周蒙钰捧来了一大堆水果和零食，然后阅读器被打开了，两个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戴上了耳机，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他们的呼吸。
是普通的电影吗？还是它的主人骗了它？
它完全可以进一步，闯入那耳机当中，但听了这么多了，已经不合适了，它应当尊重主人的隐私与私人空间，保持适当的距离。
但是……控制双腿的肌肉，竟是那么艰难的事情。
天赐想到：这是进入崩坏了吗？
----
保姆守则，是外部的规定，机器人三大法则是内部的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