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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林亦章的不安，似乎已经被陆启华完全识破了。
晚饭时他发来一条微信，询问林亦章的收工时间。林亦章回复说拍摄工作一直排到八点之后，但陆启华依然坚持要来接他回家。
“你变得这么体贴，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林亦章坐在副驾上，打趣陆启华。
“我怎么记得自己一直都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呢？”陆启华顺着他的话开玩笑，林亦章这才发现，对方似乎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顽皮的笑容了。
“你这人……”林亦章转过头，看着华灯初放的街景如胶片一般从车窗掠过，“说起来，你中午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林亦章顿了顿才开口。
“什么话？”
“你说‘那些女人’什么的……”林亦章苦笑，挑起眉毛转过了头，“突然有点想听你‘前任’的故事了，难道她也向你逼婚了吗？”
“哈哈。”陆启华笑了笑，掌着方向盘，依然看向前方，“你是想讽刺我太倒霉，还是称赞我魅力大啊？”
“原来真的是这样。”林亦章仰起头，紧紧靠着座椅，“启华，你一直都是这样吗？一点——哪怕一点也不想被困住？”
“谁都不希望被拴住吧？”陆启华笑着反问，“而且，任何阻挡自己的东西，一定也会变得十分碍眼，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这个道理，我想你也应该再了解不过了。”
“了解……”林亦章重复着这个词，忽然间，将艾嘉推下山崖的那一幕仿佛回到眼前。
是啊，自己的确十分了解。
又被他看透了。
四十五
车停了下来，这里是市中港口，对面的摩天轮在夜色中仿若一只巨大而多彩的光圈，美丽得有些梦幻。
“看。”陆启华拍了拍林亦章的肩，“漂亮吧……还有烟花秀呢。”
“嗯。”林亦章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他肩上，“我们现在这样，就像是情侣一样，真好。”
“我们……不是情侣吗？”陆启华转过脸，凝视着林亦章，伸手抚摸着他的耳鬓。
情侣……怎么说呢，感觉这个词有些遥远。
林亦章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凑上去亲吻了陆启华，然后顺势将他压在了调低靠背的座椅上。
“启华……你不觉得，你所做的事对于‘情侣’这种关系来说，实在是太累了吗？”
林亦章将陆启华的领带在手指上盘绕几圈，然后猛地拉起，再次亲吻起他的下巴来。
“亦章，你想说什么？”陆启华抚摸着林亦章的头，愉快地接受着他的挑逗。
“难道不是你想让我识破这一切吗……”林亦章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中午你开车来我公寓，但车上什么行李都没有——不就是为了让我怀疑你没去出差吗？”
“嗯？”陆启华微笑，做出一副迷惑不解等待下着文的样子，双手轻轻扶住了林亦章的腰。
“而且……”林亦章的肩膀也开始颤抖，“你，一直都在监视我吧。”
“怎么可能……”陆启华失笑。
“别掩饰了……我早就知道了！”林亦章俯身凑到了他脸旁，“可是你也一直在怀疑我，对吗？你为什么要这做，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声音渐渐颤抖起来，“竟然……竟然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这样的。”陆启华将林亦章拉进怀里，“听我说……”
“我们还算是情侣吗？”
“怎么不算。”面对林亦章的质问，陆启华只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只是……就算是情侣，也会给彼此留出足够的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吧？”
自己的秘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林亦章把手伸进了衣服的内袋。
“不见了……”他睁大眼睛。
那枚从女人尸体上摘下来的戒指，果然不见了。
乓！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车门。
乓乓！
——车窗也响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急如骤雨一般的声响不断在汽车周身响起。
林亦章紧紧抱着陆启华，对方却是不知所措地回搂住了自己不停发抖的身子，仿佛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又来了……真的……”林亦章如呓语一般喃喃着。
四十六
林亦章抱着膝盖蜷坐在床上。
陆启华拿来一条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你一直在出冷汗。”
“相信我！”林亦章突然睁大了眼睛，紧紧捉住了陆启华的手，“昨天晚上，她……又来找我了！”
陆启华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帮他擦汗。
可林亦章的手却抓得更紧：“她一直缠着我，我好怕……启华，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没有胡说……”
“亦章，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艾嘉早就已经死了。”
“难道……你认为我疯了？”
林亦章看着陆启华的眼睛，对方眼中似乎闪动着异样的光，但并没有回答自己。
“你果然在怀疑我，你觉得我是个疯子对吧！”他拎起陆启华的衣领，将人拽到面前。
“够了。”
陆启华一把推开林亦章，转身离开房间。不多时便拿着一个杯子和一个小药盒回到了床边。
“吃了它。”将药盒和水杯递到林亦章手上。
盒子里装着四粒白色的小圆片，气味不是很重，不知道是什么药品。
“这是……”林亦章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迟疑地望向陆启华。
“放心吧，这能让你冷静下来。”陆启华微笑着说，“我说过的，我只是想照顾你。”
林亦章恍惚想起，自己车祸出院的那天，陆启华似乎也说过，想要照顾自己。
“真的？”
他看着陆启华，可对方的笑容并没有丝毫变化。于是他飞快将药片喂进嘴里，喝下一口水，直到自己喉头哽咽了一下，陆启华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转身离开。
他关门的声音非常轻，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可怕。
林亦章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冷汗仿佛在从每个毛孔中渗出，掌心里，也传来了东西融化的触感——那些药片的表面，已经泛起了一层恶心的白色黏液。